第一千兩百零五章 天下皆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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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風自敞開的窗口灌入進來,讓酒肆二層充滿寒意。
    可半晌,都不曾有人去關一關那窗,直到角落裏一個獨臂的漢子有些不耐,才揮一揮衣袖,讓窗戶“咣當”一聲閉合。
    酒肆二層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那獨臂漢子,在見到他衣袍之下肌肉隆起,好似一個武者的雄壯,而非劍修的飄逸之後,才紛紛收回目光。
    “諸位是否有人知曉,方才那位,可是穀......家的人?”一個賊眉鼠眼的黑袍道人率先起身,一邊開口問詢,一邊朝著四周眾人行了個道禮。
    眾人瞧他打扮,尤其在他指尖暴發戶一般的戒指和脖子上腰上的配飾上看了看,有的客氣回禮,有的卻是看都不願再看,直接扭轉頭去。
    同樣身處角落的一個胖道士斜瞥了黑袍道人一眼,哂笑道,“外鄉人,我勸你還是別瞎打聽,近些年來,想要打聽他們家的人,都不得好死。”
    黑袍道人看向那胖道士,這一次是江湖氣的拱手,問道,“多謝這位道友提醒,貧道初來乍到確實不懂規矩了,隻不過貧道此來不遠千裏,就是衝著常寧郡穀家來的,想要拜師求道,並無什麽壞心思......”
    胖道人冷笑道,“拜師求道?穀家避世已有多年,如今更是連行走天下的門人都已經不多,常寧郡裏知曉他們存在的都沒幾個,你一個外鄉人不知從何處慕名而來,張嘴就是拜師求道?不知道人家從不收旁人家的弟子?”
    黑袍道人側頭,眼睛咕嚕嚕一轉,又問,“道友說穀家行走天下的門人都不多了,方才那位又是如何現身於此?”
    另一邊一個始終冷眼旁觀的痩道士聞言冷冷道,“自然是因為那......離郡太守!”
    黑袍道人看向痩道士,問道,“與離郡太守何幹?”
    痩道士盯著麵前的酒杯,抿了一口,“離郡太守以望川劍修為信使,傳信天下,據說有望川劍修闖入了穀家所在的宗門......”
    黑袍道人一呆,“望川劍修闖入了隱世宗門?!那離郡太守所為何事?”
    胖道人哈哈一笑道,“連這樣的事情都不知道,還一門心思想接近穀家,我勸你早些熄了念頭,否則......”
    黑袍道人卻不理會,又轉向瘦道士問道,“道友,那離郡太守所為何事?”
    痩道士輕輕放下茶杯,緩緩道,“說是招天下男兒隨他禦劍東北,赴死常州......”
    黑袍道人又是一呆,這一次是真的呆了。
    角落裏始終安靜聽著,獨自飲酒的獨臂漢子端起酒壺,將其中的殘酒一口氣飲盡,而後起身搖晃了一下腦袋,推開窗戶,翻身跳了出去,繼而一道磅礴劍氣驟然生於窗外,劍氣重,如同山崩而成懸崖絕壁!
    獨臂漢子禦劍而行,朝東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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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內郡,號稱西南漢州第一大郡,有數百年的時間。
    可天下一朝生變,竟連三年都不曾扛過去,眨眼間,就被青郡和廣郡肢解,漢江以北的三分之一土地,歸了西北武州的青郡,漢江以南的三分之二沃土,如今則都歸了廣郡。
    原屬河內郡漢江以北的廣袤土地上,有三座大城,自南向北分別是望京城、寧城和固城。
    望京城位於漢江北岸,是西南漢州連通京州的最後一座大城,自此向東北方去,便是京州常寧郡的太城,再向前,就是那座著名的散關。
    這一日望京城外,漢江河畔,一處高出尋常河岸不少的小丘之上,停了一輛馬車,馬車上,一個老仆耷拉著一條腿,時不時甩一下馬鞭,去看那個背對著他悵然看江水東流的華服中年人,好半晌才終於忍不住道,“先生,還不走麽?”
    背對著他的華服中年人麵相方正,眉目有神,正是許久不曾現身的離郡客卿,蘇一鳴,他聞言活動了一下脖子,而後仍舊去看江水,道,“再等等。”
    馬車上的老仆自然就是金爺,金爺聞言輕輕一歎,道,“先生可是對去留之事仍猶豫不決?”
    蘇一鳴沒有回頭,問道,“金爺如何覺得我在猶豫去留?”
    金爺撇了撇嘴,道,“自青郡的夏城出來,先生若要回去離郡,本該一路向南,經離郡安陵之地,過三倉之地和甘原,返回離城,可咱們呢?自康城之後便折向東來,一路沿著漢江走到了望京城,到了這般的十字路口,往北便是京州,往東可去江州,往南卻是漢州,往西則回了武州,先生到此止步不前,不是在猶豫去留之事,還能為何?”
    蘇一鳴道,“我就不能是猶豫該往哪裏走?”
    “嗨,”金爺甩了甩馬鞭道,“那還不是一個樣?如今這離郡,富有三郡之地,吞下了半個漢州,那離郡太守年紀輕輕也著實有些厲害,可先生在此,卻始終未得重視,整日裏東奔西跑,馬兒都累死了兩匹,何苦來哉?依我看,不如早去。”
    蘇一鳴笑著搖了搖頭,“金爺,這一次你還真的猜錯了,我們這一門的人,認主之前遊曆天下,整日裏與各方諸侯公子談笑飲宴,怎麽樣都無妨,可一旦認主,卻是不能變的,一旦變了,這條路,便算是走到了盡頭。”
    他轉過身來回到馬車邊,卻沒有邁步上了馬車,而是伸手拍了拍拉車的兩匹良馬,道,“馬兒啊馬兒,又要棄了你等......”
    金爺微微皺眉,道,“先生既不棄離郡而去,如何又要棄了馬車?”
    蘇一鳴從袖中掏出一張紙條遞給金爺,金爺看後便是一愣,“禦劍東北,赴......”
    他將紙條遞回給蘇一鳴,詫異萬分,“你要隨離郡太守回東北?!”
    蘇一鳴長長一歎,看向東北方向,“我又何嚐想要回去,可不去,如何能讓他知道,什麽才是真正的縱橫謀主?”
    金爺搖了搖頭道,“先生總與我說因勢而謀,因勢而謀,至少在我看來,東北常州的勢就算再如何了得,也謀不到離郡的頭上。”
    蘇一鳴笑道,“若以尋常手段為之,確實如此。”
    金爺看一看蘇一鳴,沒有直接問出口來,隻是道,“先生決定何往了?”
    蘇一鳴點頭道,“我一直知道應該何往,不過是......猶豫不決罷了......”
    金爺問道,“你擔心黃石先生?”
    蘇一鳴沒有答話,隻是輕輕搖頭。
    他看向江水東去,暗潮洶湧,一如他此時的心緒,久久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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