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啊，又在那裏嗶嗶叨了，就吹個沒完的。我們別理他，先去跟舅公拜年！”

    陳敏芳白了老公一眼，跟兒子提著東西，走進了裏麵的舅公家。

    林誠的舅公家，是一棟五間的自建房,    還是上世紀90年代就建成的。具體哪一年不清楚，至少在林誠第一次來這裏的時候，他家的房子就是這樣了。

    外牆貼著老式的白色瓷磚，一眼就能看出上世紀的氣息。

    現在看起來，多少有點老舊了，可是在十幾年前,    卻是整個楓樹下村裏，數一數二的氣派。

    “哎呦，敏芳啊,    這麽早就來拜年了？”

    舅公站在門口，笑嗬嗬的模樣，看起來挺和藹可親的。

    他是個戴眼鏡的瘦高個老頭，以前在附近鎮上的小學當了一輩子的老師，幾年前剛退休，一個月退休工資就有好幾千。

    大概是教數學的關係，舅公常年精於算計，每次都會把過年過節的送禮當成一筆生意在算。

    “還早什麽啊？這都十點了！”

    陳敏芳說著，跟兒子一起把東西放下。

    “你啊，來就來嘛，怎麽還帶東西過來？”

    舅公嘴上說著客套話，雙手卻主動去接過禮物。

    接手的時候，還低頭看了一眼。

    兩壺食用油，一壺5l。

    一瓶白酒，是五糧液的濃香型。

    食用油算兩百,    白酒算三百,    撐死了五百塊錢。

    不過，陳敏芳在送禮的同時,    還遞過去一個紅包。

    他手指搓了搓，大致猜出是五六百的厚度，結合前麵的禮物，估計是五百，剛好湊個一千塊錢。

    看來，兩年沒見，正華家還是那樣，小富即安的，沒發什麽財。

    “舅公！”

    林誠跟著喊了一聲。

    他對這家人沒什麽好感，可基本禮數還是要的。

    照老爸的話來說，爺爺那邊沒留下什麽親戚，咱家在北陽，就剩奶奶這邊的幾個親戚了。

    所以，不管喜不喜歡，每年還是會照例的過來一趟，遇到什麽喜事，也都會邀請。

    “哎呀，誠誠啊,    兩年沒見，又長高了啊！”

    舅公雙手摁住他的肩膀,    站一起比劃比劃，滿臉欣慰的笑容。

    要不是從小就認識這家人，說不定林誠就真信了。

    “小亦！”林誠扯了扯宋亦的小手。

    “舅……舅公！”

    宋亦低著頭，滿臉通紅的羞澀。

    出門的時候，她就糾結了很長一段時間，最後坳不住林誠，才跟著一起過來。

    可真到親戚家裏，這大年初一的過來拜年，那種新婚小媳婦的感覺就太強烈了，每時每刻都在提醒著自己的身份。

    “這、這個小姑娘是……”

    舅公瞪大了眼睛，口齒伶俐的教書匠，居然一下子結巴了。

    漂亮！

    太漂亮了！

    高高瘦瘦，模樣清秀。

    任何人一眼看到，就會立刻產生好感。

    一看就是那種清純乖巧，討人喜歡的斯文女孩。

    “宋亦，以前是我高中的同班同學。現在嘛，是我的大學同班同學。”

    林誠補了一句，“也是女朋友！”

    “哦——是、是這樣啊！那可真是……”

    舅公勉強擠出笑容，心裏卻是酸溜溜的。

    親戚家的孩子，居然這麽早就找到女朋友了，而且還帶回家過年了。

    偏偏這個女孩，長得還這麽清秀漂亮，討人喜歡。

    這要是在相親市場上，十裏八鄉的李雲龍，不得踏破門檻？

    “哦，大學同學？我都差點忘了，誠誠今年是上大學了吧！”舅公恍然大悟，一下子反應過來。

    “是啊，才上的大一！”林誠點點頭。

    “那你們是在哪裏讀大學啊？”

    舅公扶了扶眼鏡，問起了他最關心的話題。

    不是關心你成績好不好，學校好不好，而是關心你有沒有比他的孫子強？

    “臨州！離家近嘛，開車上高速就兩個小時，來回方便。”林誠笑著說道。

    “臨州啊，那好啊，確實挺好的地方。”舅公點點頭，卻不依不饒的追問起重點，“那你去年高考考得怎麽樣啊？北陽中學的，總考上一本重點了吧？”

    整個臨州，除了臨州大學之外，其他頂多算是普通的一本重點，別說是985和211了，甚至連個雙一流學校都找不著。

    而北陽中學就算是全縣最好的重點高中，升學率極高，可真正能考上臨州大學的，一年也出不了幾個人。

    幾率很低，應該不會是……

    “臨州大學！我和她都是考上了臨大。”

    林誠麵帶笑容，幹淨利落的打碎舅公最後一絲幻想。

    “臨、臨大啊，那好啊，那可是好大學，未來前途無量啊！”

    舅公尷尬的笑了笑，心裏卻是空落落的。

    轉頭，他又多問了一句，“那……”

    “舅公，我叫宋亦！”宋亦自我介紹。

    “宋亦，哦，宋亦，好名字！那你考上了什麽大學啊？”他腦子有點糊塗的接著問道。

    林誠：“舅公，我剛才不是說了嗎？她和我是大學的同班同學！”

    “同班同學？”

    舅公腦子一懵，耳朵裏嗡嗡嗡的一直響。

    愣了好幾秒鍾，他才反應過來，“哦，對啊對啊，你看我這老眼昏花的，都想不明白了。”

    臨州大學！

    正華家的兒子，不僅自己考上了臨州大學，連帶回家的女朋友，都是臨州大學的高材生。

    這……

    咋就能這麽才貌雙全呢？

    “哎呀，你們都還站在外麵幹嘛啊？不冷啊？快進來坐，快進來坐，我給你們倒杯熱茶！”

    舅婆提著個熱水瓶走過來，一邊招呼著幾人坐下，一邊在櫃子裏翻著茶葉。

    她把兒子買的昂貴茶葉，悄悄往裏麵塞了幾寸進去，轉頭拿出一個老鐵罐，是前兩年自己去山上摘的農家茶葉，不要錢。

    “來來來，都喝茶，喝杯熱茶暖暖身子！”和高高瘦瘦的舅公不同，舅婆胖乎乎的，一副慈祥和藹的笑容，看起來就特別的誠懇老實。

    可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人家幾十年的老夫老妻，可能性格相反嗎？

    “舅公舅婆，我帶小亦去附近逛逛！”

    林誠可懶得喝他們家的茶，也不想吃果盤裏的，那些特意拿出來招待的幹癟橘子和便宜幹果。

    舅公家不是沒錢，恰恰相反，他們家條件一直非常好。

    他家兩個兒子，大兒子在深州的跨國公司當管理，據說已經年入百萬了。小兒子混得同樣不錯，在鎮上開一家紅木家具廠，也是風生水起的，早在縣城買房了。

    至於舅公自己，兩個老人在鄉下，光是自己的退休金，一個月就有三四千了，還年年漲，更別說兩個兒子給的養老錢。

    可偏偏就是這麽一家子有錢人，對林誠這些親戚卻是摳門的要死。

    從茶葉到水果再到幹果，乃至是中午的飯菜，能省錢的絕不多花一毛錢。

    好幾年的中午飯，他們都是用昨天晚上剩下的年夜飯，對付一下。

    至於送給林誠家的回禮，更是千篇一律，幾十年不變——十斤粉幹，一箱牛奶！

    加起來就湊不齊100塊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