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猶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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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到醫院,鄭千帆向前台打聽剛受了槍傷的病人在哪,順利找到牢頭住著的病房。

    唐磊在病房外麵。

    “胖子,那牢頭怎麽樣?”

    鄭千帆問他。

    “他沒啥大礙,受的都是些小傷,已經都處理好了。天都這麽晚了,我讓另一個兄弟跑跑腿,買點吃的去,有點餓了,嘿嘿。”

    “巡捕房這麽樣了?鄭哥。”

    唐磊問他。

    “一塌糊塗。被炸了個七零八落,死傷不少。”

    “啊?那可怎麽辦。”

    鄭千帆沒有回答他,打開病房的門,走進去。

    牢頭正躺在床上閉目養神,思考著什麽。頭上的傷已經包紮好了。

    聽見有人進來,他睜開眼睛,一看是鄭千帆,猛的掙氣身來。

    “鄭哥咋來了,弟兄們怎麽樣?沒啥大礙吧?”

    “好著呢,沒啥大礙。”

    鄭千帆答他。

    “啊怎麽回事,不是明明巡捕房被炸了嗎?”

    他呆愣的自語。

    “嗯?”

    鄭千帆看向他。

    “嗬,你才怎麽回事呢,難不成還盼著弟兄們有事?”

    唐磊冷笑著說他。

    “沒有沒有,兄弟們沒事才好,我這是傷了腦袋,糊塗了。”

    牢頭說道。被唐磊這麽一問,臉色虛了不少。

    “你倒是命大,傷得也不重。”

    鄭千帆拿起桌上的病例翻看。

    “運氣好,運氣好,我這平時老求神拜佛的,這回估計是顯了靈了。”

    牢頭笑著說。

    “頭部有挫傷,僅損傷表皮,未傷及內部。傷口呈裂口狀,周圍無其他傷口,幹淨利落,雖然流血多,但實際上並不嚴重。右小腿是有槍傷,但是從正麵往後側擦過,沒有形成貫穿傷。唯一一個比較重的傷口,就是左手肘部的大裂口,看樣子是拿刀從上往下捅的,但也不深。”

    “你這是拜的哪一路神仙佛祖,這麽靈,都炸了雷了,你就受了這點傷,連個啥碎片也沒飛到。”

    “要麽那夥人有你家親戚,給你留條命,繞著地方打。”

    鄭千帆邊翻邊說,一幅打趣模樣。

    “這這真是運氣事兒,我離得遠嘛。我是個山東人,在上海哪有親戚,家裏人就隻有老婆孩子和老母親啊,鄭哥。”

    牢頭說。

    “不對啊,牢頭,人都拿刀紮你了,你連人長什麽樣都沒看清?這也太窩囊了吧。”

    唐磊問他。

    “胖子你可別挑事啊,來得太突然了,我哪裏有啥準備,嚇了個半死,換成你搞不好比狗還慫”

    牢頭不淡定了。

    “你咋還急眼了,我這不是陳述事實嗎?”

    唐磊還嘴道。

    “正常的被捅傷的傷口,都是上部深,下部淺。你知道嗎?”

    鄭千帆看著牢頭被包紮起來的左手。

    “啊?”

    牢頭疑惑不解,聽不懂鄭千帆在說什麽。

    “捅人的人一般都將刀鋒朝下,刀背朝上捅出去,不會有人反著來。”

    “但要是有人直握著刀,從上往下猛的紮下去,也會形成這種傷口,那會更深。”

    “你的傷是下深上淺的。”

    “是你自己捅的吧。”

    鄭千帆平靜的說。

    “不是的不是,鄭哥,我得是瘋了才能這麽幹,我我哪裏會自己捅自己啊?玩笑也不能這麽開啊,鄭哥。”

    牢頭害怕了。

    “牢頭,究竟是怎麽回事,你快說出來!”

    唐磊很是震驚,沒想到牢頭還有這樣的故事。

    “得了吧,這樣的水平瞞不了我,我到是很好奇,他們是給了你多大的好處你能下這樣的狠心。”

    鄭千帆看著他,把他看得頭皮發麻,渾身戰栗。

    牢頭支支吾吾,沒說出半句準話,一直重複著他沒有。

    “我哪裏懂什麽傷口朝上朝下,哪深哪淺的,就那人過來給我捅了一刀,我嚇得猛掙出去,就到歌舞廳去給你們報信了。咱都是一個院裏的兄弟,你們怎麽能把這通敵的帽子扣在我頭上。”

    牢頭語無倫次,大喊大叫。

    “就是還當你是兄弟,才給你的這機會說話,不然你平日看的大牢,現在就輪到你住進去了。”

    唐磊指著他說。聽了鄭千帆的解釋,牢頭現在的這套說辭,他一個字也不信。

    見他這樣,鄭千帆打算讓他死心。

    “剛在歌舞廳裏,我就已經看過了你的傷口。到巡捕房後我又察看了幾個兄弟的,你猜怎麽著,就你一個跟別人被捅用的刀不一樣,傷口也不同。”

    “所以在來這的路上,我順道說給了 金佬聽,他讓我帶你去趟碼頭。”

    聽到這,牢頭一愣。 金佬都發話了,在這道上,被邀去碼頭,那無異於閻王爺找他吃飯,能活命的機會太懸了。

    “ 金佬已經將你們一家人都接過去,你選選吧,要麽供出真凶,要麽送你們一家下海。”

    鄭千帆坐在一張靠椅上,翹著二郎腿。

    “啊,放了我家人們吧,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

    牢頭緊張不安。

    “不是我胖子多嘴,他們到底給了你多少,老婆孩子老媽你都不要了。你就快招了吧。”

    “別怪我沒提醒你, 金佬的手段你也沒少聽聞,你那兒子我上次遇見,不才五六歲,你都老母親來給你送飯,我也見過幾回,身體不太好吧,站那麽一會兒,咳個沒完。他們可受不了那麽大的罪啊。”

    “你就別嘴硬了,要給 金佬等急了,等不及你開口,人就整沒了,你可就悔著吧。 金佬也不會放過你的,有錢沒命花,這可不是個好買賣。”

    唐磊在旁邊添油加醋恐嚇他。跟了他鄭哥這麽多年這點眼力見他還是有的,打打配合不是事兒。

    在這威逼之下,牢頭崩潰了,隻得說出實情。

    “是日本人。”

    “他們是來救白天進來的那個間諜的,要我同他們裏應外合。”

    “刀傷是我自己捅的,怕你們不信。鄭哥你說的沒錯,我服了。”

    他低著頭說。

    “下一步,他們要你幹什麽。”

    鄭千帆靠在椅子上,垂眼問他。

    “等他們辦完事,去賭場和他們接頭,他們會告訴我接下來幹什麽。”

    “賭場的吧台,他們放了信物,隻要告訴吧台管事的說我來取個其他客人存放的信物,他就會給我,我再拿著他去見日本人,他們才認我。”

    “就是這些,我說完了,沒什麽瞞著你們的了。”

    聽完這些,鄭千帆告誡他。

    “現在你可是誰都得罪了。你馬上離開上海,永遠不要回來,否則,你這條命可就不好說了。”

    然後,鄭千帆出了病房。

    “牢頭啊,你可真是想錢想瘋了,這日本人也招惹,還害了這麽多兄弟們,糊塗至極。”

    唐磊撂下這句話,跟著鄭千帆出了病房。

    留牢頭一人在那屋子裏

    巧了,被唐磊派去跑腿的那個華捕回來了。

    帶著一堆吃的。

    “鄭哥,磊哥,買回來了,都還熱乎著呢。”

    唐磊一見吃的就眼冒金光,鄭千帆奔波了一晚上,也餓極了,遂也坐下來吃兩口。

    “喲,我看看,買的都是些什麽啊。”

    唐磊砸吧砸吧嘴,邊打開邊問。

    “都是好東西!三星舞台門口那家蟹粉蝦仁餛飩,還有隔壁的三黃雞。”

    那個華捕回答。

    “跑那麽遠去啊,那我們可得好好嚐嚐。”

    “你們吃著,我會巡捕房看看需不需要搭手幫忙。”

    那個巡捕離開了。

    醫院走廊開始香味四溢。

    “鄭哥,你怎麽就猜到是他有問題呢,你咋能請動 金佬出馬,還有那刀傷,我到現在還犯迷糊呢,沒聽明白,腦子轉不過來。”

    唐磊邊吃邊問他。

    “就剩他一個人能說句整話,身上的傷又不對勁,不懷疑他,懷疑誰啊。 金佬是我編來騙他的,你也挺行,還挺會接話。”

    “至於那個刀傷,你要是真心想了解個明白透徹,明天去市場上買塊豬肉,拿刀捅幾回,包你清楚。”

    鄭千帆擦了擦嘴,準備動身。

    “牛啊,鄭哥,你這就叫那什麽,什麽詞兒,老奸巨猾!”

    唐磊對他豎起大拇指。

    鄭千帆被他誇的頭大,老奸巨猾也能誇人。

    他轉身跑去碼頭賭場。

    這一夜,注定是歇不了了。

    猶大耶穌十二門徒之一,因為錢將耶穌出賣給了仇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