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皇篇 第3章 懸崖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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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幹少年聞言錯愕,他見洛千雖衣著不堪,擊倒胖子那一招卻有模有樣,於是起了好奇之心,沒想到洛千一句話把天聊死,心中暗罵了一句,不再多言。

    洛千並未察覺一旁精幹少年的不快,因為他那一招的確是跟狗學的。鎮上李大戶家的少爺養了一條狗,李少爺最喜歡牽著狗拿他們這些乞丐戲耍,沒事就放開狗咬他們。隻因那條狗有一個特殊的本領,專咬人的襠下和腋下,你伸手打它,它就跳起來咬你的腋窩,你用腳踢它,它就鑽進胯下專咬你的褲襠,平常人竟拿它沒辦法。

    洛千也被那狗咬了幾次,他心想這狗咬人的方法這麽厲害,自己如果學了去,以後打架是專找人的腋窩和襠下下手,豈不是也很厲害。於是在狗兒與流浪乞丐追逐的時候,用心觀察了一下,回去後模仿狗兒的動作,又和弟弟練習,不想一來二去竟被他練的有模有樣,以前愛欺負他們兄弟倆的流浪乞丐也被洛千收拾了一頓,再也不敢輕易招惹倆兄弟。

    洛千見沒人理會,也不多言落得清靜,隻是心中十分牽掛弟弟,也不知道他走後弟弟怎麽樣了。

    馬車搖搖晃晃也不知走了多遠,傍晚衛兵又扔進食盒和水袋,洛千照舊用手抓著吃了大飽了。其他幾個孩子還是滴水不進,一副憂愁模樣。洛千看著他麽的樣子心中覺得好笑,要不是被衛兵抓去了鄭家,他和弟弟指不定已經再雪地裏凍死了,現在多活一天都是賺頭,這些小少爺沒吃過苦頭,一聽死字先被嚇沒了半條命。

    馬車突然停下,也許是馬兒跑的累了,停車時竟站立不住一頭倒在地上,車廂裏的孩子們顛的一個趔趄。

    車外傳出一聲吆喝,車廂裏的孩子被衛兵催促著下了馬車。車外依舊寒冷,隻是沒有大雪覆蓋,寒風刺骨,洛千光著上身凍得瑟瑟發抖,那件破上衣給弟弟當圍巾去了,自己隻好光著身子挨凍。

    洛千用手反複搓著前胸,這樣能讓身子暖和些,和他一起的精幹少年見狀將自己身上的外套脫下來遞給洛千麵前。洛千看看那少年,接過外套穿在身上,外套雖然不厚好歹能遮擋風寒,洛千內心十分感激這位少爺,口中稱了句“謝謝少爺!”這是乞丐慣用的話術,遇到有人施舍,年長的要不論穿著好壞身份貴賤一律稱老爺,年少的一律稱少爺。

    精幹少年臉上又堆起招牌式的慘笑“不要叫我少爺,在這裏沒有人敢稱少爺,我叫鄭子鳴。”洛千也趕忙介紹自己“我叫”鄭子鳴伸手打斷了他“行了,行了,你那套一生轉戰三千裏的說辭再不要搬出來丟人現眼了!”

    洛千方才想起在車上已經說過自己的名字,隻得訕訕摸摸頭腦。

    眼前是一大片空地,已經停了幾十輛馬車,周圍散落著各色人群。一輛高大的馬車駛來,緩緩停在了鄭家子弟前方。馬車挺穩,一旁的衛兵趕忙上前單膝跪在車轅旁等著接馬車裏的然下馬,車簾掀開,一個少年身影探出車廂,那少年生的麵容俊朗,在跪地的衛兵肩頭一踩,落在眾人麵前。

    一個衛兵上前行李“少爺,這些都是和您一起去修羅門的鄭家子弟,管家大人都已經交代過,一切聽從您的差遣。”

    那少年微微頷首,便把身子轉個過去,負手立於人前,好像對這些手下毫無興趣。洛千覺得這個自己名義上的主子果然很神氣,可比自己在鎮上見得那些少爺神氣多了。洛千問鄭子鳴“這位少爺叫什麽名字?脾氣好不好啊?”他見過許多少爺脾氣不好的,動不動就對手下拳打腳踢,還有的執行家法時愣生生打斷了手下的腿,洛千心想自己馬上要成為這位的手下了,還是先了解一下的主子的脾氣。

    鄭子鳴半天不做應答,洛千轉頭看向鄭子鳴,發現鄭子鳴鄭盯著遠處發呆,順著鄭子鳴的目光看去,隻見遠處的崖壁上刻著兩行字,每個字都有一丈來高,那兩行字寫得銀鉤鐵畫遒勁非凡,一筆一劃棱角分明,字裏行間透著殺伐之氣。洛千小時跟著私塾先生學過兩年,雖然當了乞丐之後有陸續忘了些許,不過好在崖壁上的字都能認得,寫的是

    “不做書山清淨客,屍山血海化修羅”

    “這字有古怪!”洛千驚呼,一旁的鄭子鳴被他打斷嗎,忙問“什麽古怪?”。洛千撓撓頭“我好像在哪見過。”

    “你來過這裏?”

    “沒有”

    “那你怎麽可能見過,這是王之維的劍體字,難道你見過王之維?”

    “也沒有,王之維是誰?”

    “想來也是,王之維是帝國的的天策上將,皇上都見不到他,豈是你這小乞丐能見到的。”

    “天策上將是什麽東西?”

    鄭子鳴在洛千腦後敲了一個爆栗“休要胡言亂語,天策上將可不是東西,那是皇上禦封的大將軍,讓別人聽見小心你的小命不保!”

    洛千揉揉後腦“是你說他不是東西,我可沒說。”。鄭子鳴有些語塞,不知不覺被這小乞丐帶偏了,一時失言,環顧四周好在沒人聽見。

    洛千湊到鄭子鳴耳邊又問道:“王之維為什麽要把字寫到崖壁上,這麽高的懸崖,這麽大的字,他是怎麽刻上去的?”

    “這事過來話可就長了,王之維本是一介書生,詩詞歌賦樣樣精通,在文壇享有盛名。那一年,北燕起兵百萬之眾入侵我朝,朝堂之上人人自危,一時分為兩派,一派主戰一派主和,主戰派和主和派日日爭論不休,皇帝也是舉棋不定。沒過幾日北燕蠻騎就已經打到了黑水城。皇帝一時慌了神,再加上主和派從旁攛掇,於是下令和北燕求和。帝國快搬空了國庫,北燕才同意停戰,還要求送一名公主去和親。停戰之後王之維率領天下文人上書朝廷,指責主和派誤國,並彈劾主和派代表丞相秦良玉讒言天聽,有損社稷。黑水之盟後皇帝已經心力交瘁,再無精力理會這些文人的聒噪,讓秦良玉處理此事。秦良玉於薈賢堂召見文人代表。隻問了三個問題:北燕百萬鐵騎,我朝多少兵馬可擋之?我朝兵馬需輜重糧草多少,徭役民夫多少?籌備以上戰備物資需用時幾何?薈賢堂內鴉雀無聲無一人能夠作答。秦良玉留下一句“刀兵之重尚且不知,何敢妄言國事”拂袖而去,文人議政自此作罷。”

    “不想第二天王之維又上書朝廷,重開修羅門,為帝國選拔將才。修羅門是我朝開國皇帝創下的,後來因為選拔過程太過殘忍沒有人願意參加被停辦了。皇帝詢問大臣意見,加之主戰派極力讚成,皇帝才同意重開修羅門。誰也沒想到修羅門開啟那天,王之維單騎而來,不帶絲毫猶豫就進了修羅門。”

    洛千從未聽人說起過朝堂之事,一時聽得來了興趣“那後來呢?”

    鄭子鳴緩了口氣“三年之後,王之維一人自修羅門而出,出修羅門那天提劍而起,用劍氣在這座崖壁之上刻下了這兩行字。”

    “不做書山清淨客,屍山血海化修羅”鄭子鳴又念了一遍這兩行字,語氣之中盡是敬仰之情。

    “王之維又是怎麽成了大將軍的?”他遠離朝堂,自然不知道天策上將對於這方土地意味著什麽,隻知道大將軍一定很威風。

    “王之維入軍中做了修羅都統,率三千修羅軍直出黑水城外,奔襲北燕上百部落,所過之處雞犬不留,北燕朝廷還沒反應過來時,王之維已經率部插入了焉支山以北,離北燕王庭隻差百裏。北燕大祭司親自出山來會王之維,王之維和北燕大祭司在俄博嶺決戰,那一戰大祭司敗北而歸,北燕王庭徹底慌了陣腳,遞國書請和。一戰之後祁連山劃入帝國疆域,擴土近千裏,北燕王庭北遷五百裏以避修羅軍鋒芒,使我我帝國子民可以牧馬焉支山下。班師回朝之時皇帝率文武百官出城十裏相迎,加封王之維為天策上將。”

    洛千撓撓頭腦,忽地又道“不對,你騙人!”

    鄭子鳴莫名其妙“天策上將的事跡,我大雍幾乎家喻戶曉,恐怕隻有你這小乞丐不知道吧,我何需騙你!”

    隻是洛千雖無人教導,但自小心思縝密,無論什麽事都要把前因後果細細比較,自覺的從鄭子鳴的話裏聽出了破綻。張口就問“既然王之維是皇帝封的大將軍,那你方才為什麽說皇帝都見不到他,皇帝高高在上,怎麽會見不到自己手下的將軍?”說罷兩眼盯著鄭子鳴,好像一副戳穿鄭子鳴謊言的模樣。

    鄭子鳴嗬嗬一笑,“你個小叫花又知道什麽,皇帝是封了王之維天策上將,可是王之維拒不受封,班師回朝之日就封金掛印而去。”

    洛千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這個王之維真不知好歹,當了大將軍從此不愁吃穿,幹嘛不當,莫不是腦袋被門板夾了。”

    兩人說話間,陸續又有幾批人馬抵達,車馬轔轔,不多時已經聚集幾百人,一時人聲沸騰。一陣敲鑼之聲響起,人群安靜了些許,一名中年將軍策馬走入人前放聲道“時辰已到,所有入修羅門人員隨我入山,其餘閑雜人等速速散去!”那將軍中年模樣生的頗為威武,說話時用了內勁,聲音洪亮無比,猶如憑空響起一陣驚雷,直震的洛千雙耳轟鳴。

    將軍不理會眾人自顧策馬前行,兩邊整齊排列兩行衛兵,將幾百個兒童裹在中央前行,這幾百人有的與洛千一般大小,也有十五六歲的少年,男男女女,各色不一。大雍國自武帝開國以來,武風盛行,加之民風開方,女子習武在民間也不少見,有女子來參加修羅門也算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