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兆複活之後，很快依照魅魔賢者莉莉婭授予的方法，將大魔法從自動改為主動。

    奔流的時間之河中濺起一點水花，迎麵砸來。

    陳恩做好準備，承受時間拉扯，瞬間墮入到某一段曆史之中。

    “陳恩，醒醒。”

    聲音，在身前響起。

    陳恩睜開眼睛，發現他出現在一戶民居之中。陳舊的木地板暗淡無光，上頭密布劃痕，看上去有些年頭。

    壁爐裏燃著木柴，驅散房內寒意。

    陳恩轉頭看向窗外——

    窗外白雪皚皚，在這段曆史中，現在似乎是冬季。

    死兆走到窗前，推開窗戶。

    寒風撲麵而來，陳恩“嘶”的一聲，說道：“關上關上，凍死了。”

    “職業者，豈能畏懼這等小小寒冷？”

    死兆掃了陳恩一眼，挺胸站在窗邊。

    他的臉上流露出幾分懷念，指著鎮子門口說道：“再有半個小時，年輕的我就會出現在鎮門口。陳恩，現在距離見證儀式已經過去四年，我的聲名在那一天喪盡，已經淪落到人嫌狗不愛的地步……換了別的勇者來，即便是如此嚴寒，鎮子上的人一定會竭誠歡迎！你看看現在。”

    完全沒有人。

    街麵上一個人都沒有。

    陳恩也站到窗邊，問道：“因為我的緣故？”

    死兆搖頭：“大魔法不能改變曆史，它隻能有限度的進行修正，我的失勢和你的關係不大，曆史本就如此。而且……我不認為我的遭遇很糟糕。”

    “……”

    陳恩轉眼看他，沒有說話。

    死兆繼續說道：“你見過初出茅廬的我。你覺得我當時的品性，稱得上‘勇者’嗎？”

    “嗯——”

    陳恩斟酌片刻，然後說道：“我隻能說你那時候做得不夠好吧，沒什麽稱得上、稱不上的。你成為勇者是幾歲？十六、十八？你那麽年輕，稚嫩一點很正常。”

    “所以，我才說我的遭遇不算糟糕。就好像壁爐、床鋪，戀人一樣，勇者首先是一個稱呼。這兩個字之所以和‘魔王’對立，純粹隻是因為勇者的職業特性比較特殊——在和魔物作戰時，勇者將得到巨大的增益。”

    假如，擁有【對魔物特化】的職業是“強盜”，那麽強盜就將取代勇者。

    很自然的，陳恩想到了李牧。

    死兆繼續說道：“我感謝我受到的冷落，我也感謝我的隊友——薇露·太陽。在過去三年中，我褪去鉛華，逐漸意識到這個世界上的苦難不是魔物造成的。比起很難見到的‘魔王’，壓在民眾頭頂的貪婪又殘暴的貴族才是禍根。”

    是、是嗎？

    陳恩兩手揣著，沒有發表意見。

    他左右看了看，說道：“提示呢？這一次，為什麽沒有提示？”

    死兆轉頭：“什麽提示？”

    “？”

    陳恩一怔，比手劃腳的說道：“就是……就是金色的提示，選擇項，這一次的大魔法沒有提示？”

    死兆皺眉：“你在說什麽？”

    “我……”

    “不會有提示，大魔法隻負責將你投送進曆史。或者說，我就是提示。”

    沒有提示？

    不可能！

    上一次侵入曆史，明明到處都是提示，關鍵時刻還會暫停時間，給陳恩足夠的思考空間。

    沒提示是什麽情況？

    因為這一次帶了個死兆過來，難度提升了？

    “好了，我們開始最後的準備吧！”

    死兆打開衣櫃，從裏麵拿出一套冒險者裝束丟給陳恩。陳恩潦草換上，發現死兆也換了衣服。

    肅穆的黑底修士袍，手上一根紅寶石杖，一頭亂發三七分，梳得筆挺。

    真是人要衣裝佛要金裝，死兆這麽一打扮，看上去活脫脫一個法力高深的神父，連他的獨眼都不顯得猙獰，反而顯得仁慈。

    陳恩笑道：“您這是……打算扮演一個神父？”

    死兆拉了拉袖子、整了整領口：“去吧！去迎接年輕的我，在這段曆史中，年輕的我和薔薇大人有過一次聯手，跟著我，你也會遇見薔薇大人。”

    陳恩奇道：“你不去？”

    “我另有打算。”

    死兆神神秘秘的說完，邁步走出大門。

    陳恩在原地站了一會，激活無麵魔護符變成小劉德華，慢慢走向鎮口。

    上一次入侵曆史，大魔法是自動駕駛。

    這導致陳恩身上的惡魔氣息沒有絲毫遮掩，是個高手就能讀出他的身份；

    這一次，大魔法經過死兆的調整，陳恩身上已經沒有半分邪惡氣息。

    當然，在使用【上陣】時，來自深淵的魔力還是會暴露他的第二職業，這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陳恩考慮到劉德華的身份可能會帶來便利，所以才如此選擇。

    他孤身一人站在鎮門口，口中哈出熱氣，看著空無一人的、覆蓋積雪的道路。

    噠噠的馬蹄聲，突然響起。

    陳恩抬眼看去，看到一白一黑兩匹馬出現在道路盡頭，慢慢跑來。

    ……

    ……

    “哼哼哼——哼——”

    金發藍眼的薇露穿著一件白色的皮毛袍子，騎在馬上。

    和三年前相比，這個女人……

    沒什麽變化。

    她看上去依然年輕，大大的眼睛留存著天真的神采，並未因為三年曆險而渾濁。

    隻是她的氣質發生了微小的改變，與先前相比，她顯得老練。

    吉兆勇者瞎了一隻眼，他用黑布巾纏繞自己左半張臉，裸露在外的右眼中露出的眼神，溫和而堅定。

    他轉頭看著薇露，笑道：“薇露小姐，你的心情似乎不錯。”

    “哼。跟著你這個破落勇者，算我倒黴啦！”

    薇露立刻收斂了笑容。

    她頗為不滿的看著吉兆，繼續說道：“別的勇者，走到哪裏都是前呼後擁的，哪有像你這樣的？每到一個地方，不要說是免費的食物和住宿，我們去旅館投宿都要被別人指指點點！啊——我早晚要找到一份更好的工作，然後把你一腳踹開！”

    “……”

    三年冒險，吉兆對這個別扭的少女已經有了充分的了解。

    他無視她帶刺的言語，又問道：“是因為雪景嗎？雪景的確十分迷人。”

    “哪個人會因為下雪高興啊？冷死了。”

    薇露嘀咕一聲，然後說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今天起床就覺得心情好。總感覺……會有好事發生喔！”

    好事？

    這窮鄉僻壤，能有什麽好事。

    交流間，北風鎮已在眼前。

    吉兆和薇露放慢速度，齊齊轉頭，看著路邊站著的一個人。

    “欸？”

    待到看清那人樣貌之後，薇露突然露出驚喜笑容，叫道：“陳恩？是你嗎！”

    陳恩笑麵相對，說道：“薇露，又見麵了。還有……勇者大人，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