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八章:築京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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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頭微微偏移。

    猛虎旗幟下。

    近八千飛虎軍士卒列陣望著那旗幟下臨時搭建的高台。

    高台之上。

    徐陽麵無表情的望著下方一個又一個方陣。

    若有可能,誰又願意殺傷自己手下士卒呢。

    誰又願意自斷手足?

    奈何。

    軍法就是軍法。

    亦是一個軍隊,於這亂世真正安身立命之根本。

    “諸位可還記得我飛虎軍軍歌?”徐陽目露悲切大聲開口說道。

    “記得!”

    “記得!”

    “記得!”

    三聲異口同聲的回應。

    若是往日,眾將領聞言心中總是雀躍,回答聲亦能看出一個軍隊的質量。

    但此刻,眾將領皆麵無表情。

    “呼~”徐陽重重吐出一口濁氣。

    隨即目視前方,略帶悲切的大聲吼道:“萬眾一心兮!群山可撼動!”

    十字一出,&nbp;&nbp;下方近八千士卒異口同聲的大聲跟著徐陽的歌聲吼著。

    “萬眾一心兮,群山可撼動!”

    “唯忠與義兮,氣衝鬥牛!”

    “主將親我兮,勝如父母!”

    “敢犯軍法兮!身不由己!”

    “敢犯軍法兮!身不由己!”

    “號令明兮!賞罰信!”

    “赴水火兮!敢遲留!”

    軍歌唱罷。

    徐陽靜靜的望著臨時高台下的一個又一個方陣,目光中充滿了恨鐵不成鋼的韻味。

    一瞬間。

    猛虎旗幟下,安靜的落針可聞。

    遠處,&nbp;&nbp;一個又一個戰俘呆呆的望著飛虎軍的隊列。

    眼神中充滿了震撼以及恐懼。

    從軍歌歌聲中,&nbp;&nbp;他們仿佛看到了一支令行禁止猶如下山猛虎一般的軍伍。

    實際上,他們遇到的也是這般的軍伍。

    現如今,&nbp;&nbp;猛虎聚集,欲作甚?殺俘?

    徐陽沒有心情理會那些戰俘作何想。

    目光凝視下方方陣片刻後。

    徐陽大聲開口說道:“飛虎軍建立於流亡路上。”

    “一開始啊,僅僅隻是十幾個潰兵、流民,無家可歸者聚在一起抱薪取暖。”

    “前往泰安城的路上,我們十幾人救下來一個又一個流亡的百姓,抵擋了一波又一波的金軍騎兵。”

    “漸漸的,漸漸的,我們人數從十幾人變成了一兩百人、變成了數百人。”

    “隊伍壯大之後,我們遭遇了背叛,一個名為馮水生的馬匪。”

    “借助著人群裏一部分人的貪婪,硬生生的將隊伍分裂成了兩股。”

    說到這兒,徐陽話音一頓,目光往下下方那一個又一個老兵。

    心中微微歎息一聲,此番觸犯軍法者便有一位是老兵啊。

    “分裂之後,馮水生那一支隊伍遇到了以完顏方為首的金軍圍剿。”

    “一戰過後,隊伍死傷殆盡。”

    “選擇留在飛虎軍、哦,&nbp;&nbp;不對,那時候還不叫飛虎軍。”

    “選擇跟著我的那群人裏,&nbp;&nbp;有人想要逃跑、有人抵擋不住壓力,趁著夜色付出了實際行動。”

    “我不怪他們,畢竟人各有誌。”

    “後來啊。”

    徐陽仿佛陷入了回憶之中。

    嘴角露出一絲笑容繼續開口說道:“後來,趁著金軍放鬆,趁著夜色,我們五百能戰之人,夜襲了金營。”

    說著,徐陽緩緩將腰間唐橫刀拔出,高高舉起似感慨道:“諾,這把唐橫刀,便是繳獲自金營。”

    “那夜大戰過後,我們這支流民、潰兵組成的隊伍有了一個正式的名字,那便是飛虎軍。”

    “那夜大戰過後,飛虎軍亦有了一個軍歌,那便是諸位適才大聲歌唱的那首歌。”

    “泰安城之後的事情我便不過多言語了,但凡有心之人皆十分清楚。”

    “這首軍歌,伴隨了飛虎軍從建立,到輝煌,其中辛酸血淚,&nbp;&nbp;諸位可曾感同身受?”

    一句問話,台下六七百飛虎軍老卒默默的擦了擦眼角的淚珠。

    可曾感同身受?

    再也沒有比他們更感同身受之人了。

    徐陽深呼吸一口氣,聲音略帶顫抖道:“從確定軍歌的那一刻,軍法、軍規變成了軍中第一綱要!”

    “亦成為了我飛虎軍有區別於其他軍伍的基礎。”

    “為何諸位在軍中、在軍營中,能做到遵守軍法、軍規。”

    “而現如今,一場大勝過後,卻將軍法、軍規拋之腦後?”

    “是覺得軍法、軍規、許久沒有執行過,便自動遺忘了嗎?”

    “還是說,諸位從心裏早已不將軍法當作一回事了?”

    一番質問,說的台下近八千士卒麵麵相覷。

    一些嚴格執行軍法之人,眼神鋒利如刀般,不斷的在人群中巡視。

    而這些人,大部分都是陪伴飛虎軍時日最久的士卒。

    與此同時,亦有部分人臉色慘白,頭顱伏低,恨不得將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殊不知。

    他們那瘋狂跳動的心髒,早已將他們徹底的暴露了出來。

    “趙萬石。”徐陽仿佛累了一般,大叫一聲趙萬石隨即退向後方。

    趙萬石眼神鋒利如刀般在人群中環視。

    與此同時,五百黑衣衛,兩兩搭配極有目標的走向方陣中。

    趙萬石每朗聲誦讀一個名字,便會有兩名黑衣衛精準的將那被讀到名字之人抓向高台。

    無論那人反抗也好,求饒也罷。

    在黑衣衛手中,還從未有誰能夠輕易的掙脫。

    一刻鍾後。

    兩百七十二人被黑衣衛架著胳膊押到了臨時高台之下。

    隨即。

    趙萬石手持宣紙,大聲朗讀眾人罪行。

    每當趙萬石念出一人罪行之後。

    台下仍站立的士卒臉上便會帶上一分怒色。

    有一些人觸犯的軍法,幾乎危害了整個飛虎軍的安全。

    這讓眾人,如何能夠不怒。

    兩刻鍾後。

    趙萬石合上宣紙麵朝徐陽恭敬行禮道:“主上,觸犯軍法之人全部逮捕完畢,所觸犯軍法條例也已然宣布完畢。”

    徐陽微微點頭,再度上前大聲道:“諸位,按照軍法他們應當如何處置?”

    “十軍棍!”

    “二十軍棍!”

    “五十軍棍!”

    “斬首示眾!”

    “逐出飛虎軍!”

    聲音五花八門,一時間臨時高台下亂成一片。

    部分士卒眼含殺機,咬牙切齒的恨不得現在就上前將那些敗類千刀萬剮了。

    徐陽微微擺手示意眾人安靜。

    隨即,大聲開口說道:“適才已經說了很多了,多的也就不說了。”

    “從他們觸犯軍法的那一刻,軍法這張天網,便已然為他們張開。”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無論是將領也好,還是普通士卒也罷,但凡觸犯軍法,皆一視同仁。”

    “此番,我,亦有著不察之過!禦下不嚴之過。”

    “依照軍法!理當自領五十軍棍!”

    “來人!”徐陽一聲大吼。

    頃刻間便有兩名黑衣衛顫抖著雙手抬上來一條木板搭成的小台子。

    徐陽緩緩邁步走向小台子,整理了整理衣衫。

    快速的趴在小台子上。

    “打!”徐陽平靜的環視眾士卒隨即大聲吼道。

    “將軍!使不得啊!”

    “是啊!使不得、使不得啊將軍!”

    “我我來替將軍受罰可好?”

    “這飛虎軍此番出征七千餘人,將軍一時不察實屬正常啊。”

    無視眾人求情聲。

    徐陽緩緩抬頭看向兩名黑衣衛,以及他們手中那新趕製出來的水火棍。

    平靜道:“打!軍法之下,可沒有什麽將軍、校尉、士卒之分,同樣一句話莫要讓我說第三次。”

    兩名手持水火棍的黑衣衛,你望望我,我瞅瞅你。

    最終心中歎息一聲,高高舉起手中的水火棍,重重的朝著徐陽屁股落下。

    隻不過,在落下之際,手臂微微向上一抬。

    “砰!砰!”兩聲。

    聲音看似很大,實則並無多少力氣。

    徐陽快速抬頭不滿道:“重重的打!無需手下留情!”

    兩名黑衣衛麵露難色的看向徐陽,見徐陽眉頭緊鎖。

    心中不由得無奈歎息一聲。

    隨即,重重的揮舞手中的水火棍。

    “三!”

    “四!”

    趴在小台子上的徐陽不由的咬緊牙關。

    額頭滲出黃豆大小的汗珠。

    台下。

    近八千飛虎軍士卒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切。

    其內,部分人不忍心般的禁閉雙眼。

    臨時高台旁。

    二百七十二個觸犯軍法之人。

    目光呆滯的看著高台上那甘願受罰的徐陽。

    麵色慘白,毫無半點血色。

    這一刻。

    他們心中深深的明白,完了,一切都完了。

    觸犯軍法最初,原本以為不會被人發現的僥幸心理,以及法不責眾之類的心理徹底煙消雲散了。

    “將軍!將軍!我知道錯了,知道錯了!求求您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將軍,屬下真的知道錯了,我我願意交罰金,交罰金可以嗎?”

    “將軍,求求您了,放過我這一次好不好。”

    明明挨打的是徐陽,可那二百七十二人不知為何,紛紛跪地求饒起來。

    “愣愣著幹什麽!打完了?沒打完繼續打!”趴在長凳上的徐陽咬緊牙關有氣無力的開口說道。

    對於那些求饒聲,更是充耳不聞。

    “三十九!”

    “四十!”

    兩名手持水火棍的黑衣衛頓了頓,再度歎息一聲,隨即重重的揮舞著手中的水火棍。

    水火棍下,那人褲子血紅一片。

    點點鮮血順長凳滴落在地麵之上。

    滴落在所有人心髒最深處。

    戰俘營內。

    八千餘戰俘目瞪口呆的看著飛虎軍臨時營地內發生的一切。

    這一切,在之前,他們想都不敢想。

    在他們心中,所謂的軍法,難道不是將領為了約束下屬所設立的嗎?

    什麽時候,這軍法也可以約束將領了?

    眾人不解。

    今日所見所聞著實讓他們打開了眼界。

    “四十九!”

    “五十!”

    五十軍棍打完,徐陽猶如剛從河水中走出來一般,渾身上下皆被汗水打濕。

    徐大、徐二等人正欲快速上前攙扶徐陽。

    怎料。

    一身著黑色鐵甲,頭紮高高馬尾的嶽婉寧竟比他們更快一步抵達徐陽處。

    “徐大哥、徐大哥,你沒事吧!”嶽婉寧蹲下身子,用手掌不停的為徐陽擦著額頭的汗珠,眼神中滿是關切。

    “咳咳無無事。扶扶我起來。”

    此時的徐陽,連呼吸都是痛的。

    徐大、徐二等人連忙上前,協助嶽婉寧將徐陽攙扶起來。

    本欲攙扶至中軍大帳歇息。

    怎奈何。

    這場大戲,徐陽尚未唱完,又豈會輕易離開。

    人群中。

    趙小虎咬了咬牙,快速走上高台。

    徑直的趴在那沾滿徐陽血跡的長凳。

    “我,飛虎軍校尉趙小虎!犯不察、禦下不嚴之過,依照軍法、甘願受罰五十軍棍!”

    話音落罷。

    不待黑衣衛開始行刑。

    薑武陽便快步走上高台。

    “我,飛虎軍校尉薑武陽,犯不察、禦下不嚴之過,依照軍法,甘願受罰五十軍棍!”

    話音落罷。

    二十餘人快步走上高台,所說話語與徐陽、薑武陽、趙小虎一般無二。

    而這些人,皆是飛虎軍將領。

    皆是那二百七十二人的上司!

    一時間。

    一條長凳,你方唱罷我登場。

    一個時辰後。

    在眾人震驚中、膽顫心驚中。

    水火棍打斷了十餘根。

    那原木色的長凳上,布滿了新鮮的血跡。

    若是細看,長凳最深處,已然泛起了黑紅之色。

    徐陽在徐大、徐二等人的攙扶下,靜靜的站著看了一個時辰的行刑。

    目光中,有值得,亦有欣慰。

    待所有將領領罰完畢之後。

    徐陽輕聲開口喊道:“趙萬石。”

    趙萬石拱手行禮,隨即重重點頭。

    一切,盡在不言中。

    扭身,趙萬石大聲開口吼道:“黑衣衛何在!”

    瞬間,五百黑衣衛齊刷刷的從人群中列陣而出。

    “押解首批犯人!”

    在趙萬石心中,這些人已然不再是同袍,而是罪犯。

    瞬間,二十名黑衣衛押著十名原飛虎軍士卒走上了臨時高台。

    趙萬石手持宣紙,大聲朗讀這十人所觸犯軍法。

    “依照軍法!當斬首示眾!”

    話音落罷,十名手持雁翎刀的黑衣衛便快步上前高高舉起手中雁翎刀。

    適才徐陽受罰之後,這些人紛紛跪地求饒,趙萬石事先便命人將這些人的嘴巴全部堵上。

    此前,抓人之時,這些人便已然承認了罪狀,因此,多說無益。

    “斬!”趙萬石眼含殺氣的大吼道。

    伴隨著趙萬石的一聲大吼!

    十顆帶著不甘、後悔等複雜表情的頭顱,應聲落地。

    “押解下一批犯人!”

    一刻鍾後。

    一百一十二顆人頭落地。

    在那臨時高台下,堆積出一座小型京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