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一章:風雨殺人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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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黃家鎮三裏路距離。
騎兵隊伍漸漸放緩速度。
夜色中,部分士卒手掌悄悄放置在大腿左側的手弩之上。
而那手弩,早已上好了弦。
隻待其主人,手指輕輕一勾。
利箭便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奔敵方要害。
夜色中。
數萬人生活的黃家鎮,此刻全無半點燭光。
仿佛徹底隱身於黑暗之中一般。
主幹道兩側,兩百餘死士在各自首領的帶領下,悄然潛入一棟棟房舍之頂。
其身旁,&nbp;&nbp;擺放著一張張弓弩。
細看那弓弩箭頭,竟泛著微綠色的光芒。
顯然,此箭簇早已淬好了致命的毒藥。
主幹道深處。
仍有一夥勢力於暗中埋伏,為首之人,赫然是耿昌麾下暗衛之首耿卓。
一個小小的黃家鎮。
於夜色中,竟悄然匯聚了三方人馬。
夏蟬知了知了的鳴叫著。
為這個充滿了肅殺的夜色,增添了一絲絲的人間煙火味。
主幹道深處。
一瘦小黑衣蒙麵人於那房頂之上不斷的騰轉挪移。
詭異的是,&nbp;&nbp;此人每一次騰轉挪移,&nbp;&nbp;都能不發出絲毫的聲音。
片刻後。
瘦小黑衣蒙麵人前行至耿卓處低聲稟報道:“首領,飛虎軍抵達黃家鎮三裏外了。”
“飛虎軍可曾察覺到異常?”耿卓低聲詢問道。
蒙麵斥候低聲回答道:“察覺到了,距離黃家鎮還有三裏距離時,那黑衣衛集體下馬整備軍械,戰馬也已裹上了蹄子。”
“若非看到那些飛虎軍騎卒悄悄給手弩上弦,屬下便上前警示他們了。”
飛虎軍騎卒手弩上弦,這個時候若是再去警示,恐怕話尚未說出口,便會被飛虎軍騎卒射成刺蝟。
耿卓微微點了點頭,低聲吩咐道:“傳令下去!讓弟兄們打起精神來。”
蒙麵斥候剛想退後。
耿卓猛地一把拉住蒙麵斥候,不顧蒙麵斥候不解的眼神。
耿卓低聲吩咐道:“我們的目標是馬車,飛虎軍騎卒能救便救,不能救便不要勉強。”
“遵令,屬下定一字不差的傳達下去。”蒙麵斥候愣了愣,隨即抱拳領命道。
寧靜漆黑的黃家鎮上空突然閃過一道強光。
強光下,整個黃家鎮隱約可見。
強光閃過無息後。
天空中忽然傳來一聲“轟隆隆的巨響。”
主幹道最前方一處二層小樓內。
張忠衛頗顯愜意的透過窗台縫隙凝望著窗外的主幹道。
時不時閃過的閃電,將二樓雅間內張忠衛那滿臉刀疤的臉龐照耀的格外猙獰。
緩緩舉起左手,大口撕咬下一塊肥美的雞腿肉。
頭顱微微揚起,&nbp;&nbp;右手高高舉起,烈酒如同清泉一般緩緩滴落在張忠衛口中。
一口肉,一口酒,當真是好不瀟灑。
吃飽喝足後。
張忠衛隨手將吃剩的雞腿丟擲在地麵上,仰頭喝幹最後一滴烈酒。
緩緩起身,伸手將桌麵上擺放的一把細長彎刀拿起,動作輕盈的將其懸掛於腰間。
隨即,緩緩拿起木桌上的一把硬弓,將那裝滿五十支箭矢的箭囊側背在後背之上。
“張忠衛啊張忠衛,真希望你還活著。”腰佩彎刀,背負強弓箭囊的張忠明透過窗台縫隙凝望著樓外主幹道。
眼神中閃過一絲戲謔。
同為張安國麾下見不得光的左膀右臂,張忠衛、張忠明之間又豈會沒有齷齪?
若是張忠衛此時仍活著,恐怕他寧願去死,也不願意被張忠明所救。
寧靜。
詭異的寧靜。
除了那時不時閃過的閃電以及沉悶的雷鳴聲。
黃家鎮內,再無其他聲響。
忽然。
張忠明所在二樓房舍門外傳來一陣低微卻富有節奏的敲門聲。
“咚!咚咚!咚咚咚咚!”
“進!”張忠衛右手緩緩放置於刀柄之上。
“咯吱”一聲,房門被人從外緩緩推開。
一蒙麵瘦小漢子迎麵走了進來。
“統領,飛虎軍抵達黃家鎮三裏之外了,看那模樣顯然已經察覺到了異常。”蒙麵瘦小漢子低聲稟報道。
“嗬,察覺便察覺。”張忠明滿不在乎的擺了擺手。
看似大大咧咧,實則這一切並未超出張忠明的預料。
畢竟,&nbp;&nbp;若是飛虎軍連這點危機都看出來,又豈會被那位恨之入骨?
張忠明緩緩邁步上前。
一把掐住瘦小蒙麵漢子的下顎。
瘦小蒙麵漢子吃痛,嘴巴不由自主的張開。
見瘦小蒙麵漢子舌頭下方,仍粘貼著一黑色物體。
張忠明放下手掌吩咐道:“傳令下去,稍後以我箭矢為信號!”
“若情況不對,後續將以花瓶破碎為信號。”
“花瓶碎,則全員出。”張忠明伸手指了指被隨意放置在窗台邊的巨大花瓶。
“屬下遵令。”瘦小蒙麵漢子並未對張忠明的無禮行為有任何反應,拱手行禮過後便悄悄退出了房舍。
待瘦小蒙麵漢子退去後。
張忠明嘴角閃過一絲猙獰的笑容,從懷中緩緩掏出一黑色狀物品。
張開嘴巴,緩緩將黑色狀物品壓在舌苔下方。
黃家鎮兩裏外。
原本緩慢行軍的鄒大為伸出手掌接住了一滴雨水。
“下雨了啊。”鄒大為仰頭看向天空,恰逢此時一道閃電閃過。
瞬間照亮了黃家鎮的上空。
瞬間映照出了那滿天空的雨珠。
正視前方,緩緩吹響口中的銅哨。
銅哨中瞬間傳出一聲類似於蛤蟆的呱呱聲。
類似銅哨鄒大為懷中還有五個,每一個都能發出不一樣的聲響。
銅哨聲響起。
百餘人的飛虎軍騎卒隊伍緩緩停下了腳步。
“諸位,前方兩裏便是黃家鎮了,話不多說,諸位一切保重。”
借助著閃電的光芒鄒大為快速的環視眾騎卒。
今夜過後,百餘人有幾人能活著走出黃家鎮,沒有人知道。
但,所有飛虎軍騎卒心中都明白,無論黃家鎮多麽凶險,他們都要去闖一闖。
這,是他們身為飛虎軍騎卒的責任與義務,更是他們的使命。
“斥候先行!”鄒大為低聲下令道。
話音落罷。
十人斥候小隊,快速的縱馬越過鄒大為。
每一人經過時都會朝著鄒大為道上一句“百戶保重!”
待斥候小隊離去後。
鄒大為深呼吸數次,隨即重重吐出一口濁氣。
不帶一絲一毫感情的吩咐道:“舉盾,前行。”
騎卒隊伍人手一麵小型盾牌,綁置於左手手腕之上。而左手手掌則依舊扯著韁繩。
右手依舊放置在手弩弩柄之上,確保可以隨時抽取手弩攻擊。
兩裏路,飛虎軍騎卒硬生生的走了近兩刻鍾的功夫。
走進黃家鎮的那一刻。
天空中的閃電愈發的頻繁起來。
雨水彷如傾盆潑灑一般,密集的讓人難以呼吸。
天空不知為何,竟隱約有些蒙蒙發亮。
一切,都在朝著最壞的方向挺進。
初入黃家鎮,除了暴雨之外再無其他異常。
黃家鎮過半,依舊是除了暴雨之外,再無其他異常。
不知為何,越是如此,鄒大為的心中便愈發的不寧起來。
“打起精神來!行百裏者半九十,越是到最後便越容易發生意外。”鄒大為眉頭緊鎖低聲朝著身旁之人吩咐道。
聲音一傳十、十傳百,很快便傳遞到了隊伍最後方一人耳中。
微弱的馬蹄聲在暴雨中仿佛根本不值一提。
再度前行數百米。
天空再度閃過一道閃電。
就在閃電點亮黃家鎮的一瞬間。
一支箭矢,迎風而來,直直的衝著鄒大為奔去。
“碰!”夜色中,當真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縱使再小心,鄒大為仍不可避免的身中一箭。
好在狂風暴雨中那箭矢失了準頭並未射中要害,再加上鄒大為身著布麵鐵甲。
這一箭僅僅隻是讓鄒大為如同遭了一悶棍一般。
“戒備!敵襲!”鄒大為一手舉起盾牌遮擋住要害,一手拿起手弩,朝著箭矢射來的方向反擊。
說時遲,那時快。
眨眼間,手弩射出的箭矢紮在一處房舍二樓窗台之上。
閃電中。
道路兩旁無數雙眼睛死死的盯著主幹道上那緩緩行進的隊伍。
張忠明箭矢射去的一刹那。
無數箭矢迎風襲來。
“下馬舉盾列陣!”一擊不中,鄒大為快速的翻身下馬,口中不斷大吼著下令。
一刹那的功夫。
飛虎軍士卒縱使反應再快,亦不可避免的傷亡十餘人。
“呱呱!呱呱呱!”戰馬內側,鄒大為不斷的吹響口中銅哨。
伴隨著銅哨音,近百名飛虎軍士卒依托於馬背掩護,舉著盾牌緩緩朝著隊伍最中心的馬車走去。
與此同時,飛虎軍士卒手持弓弩,毫不客氣的朝著四麵八方射去。
悶聲挨打可不是飛虎軍的性子。
無論打不打的中,最起碼也要先將手弩上早已上好弦的箭矢射出去。
片刻後。
在付出二十餘性命為代價之後。
八十餘飛虎軍士卒以戰馬為戰壕緩緩護送著馬車朝著前方駛出。
黃家鎮主幹道全長七八裏,若是一開始飛虎軍便采用這種方式前行。
恐怕未至半途,便已然渾身筋疲力盡,成了那待宰的羔羊。
見飛虎軍防守的密不透風。
房舍二樓雅間內。
張忠明眉頭緊鎖,片刻後。
眼神中閃過一絲無盡的凶光。
再度彎弓搭箭。
朝著密集的飛虎軍狠狠的射出一箭。
奈何。
箭矢徑直的被戰馬擋住,除了斬殺一匹戰馬外,居然連飛虎軍騎卒的皮毛都未觸碰到。
將手中弓箭惡狠狠的丟擲在地麵之上。
張忠明猛地將窗台全部推開。
隨手抓起放置在窗台邊的一個巨大花瓶。
朝著地麵硬生生的摔去。
“喀嚓!”一聲巨響。
巨大的花瓶瞬間四分五裂。
“殺!”
花瓶碎裂的五六息後,小巷四麵八方傳來一聲聲震耳欲聾的怒吼聲。
伴隨著怒吼聲,一百五十餘身著黑衣的死士從小巷四麵八方衝來。
張忠明藝高人膽大手持細長彎刀徑直從二樓窗台處一躍而下。
“等的就是你們!”聞得殺聲的那一刻,鄒大為怒吼一聲。
隨即下令道:“弓弩!”
瞬間,早已再度上好弓弦的箭矢,如同天空中的大雨一般,朝著四麵八方的黑衣人飛去。
頃刻間。
三四十黑衣衛死於飛虎軍騎卒手弩之下。
但。
此時雙方距離已經不足以讓飛虎軍騎卒再度上弦了。
“散開!”
“列陣!”
“迎敵!”
三聲簡短,卻異常清晰的命令從鄒大為口中大聲吐出。
“唰!唰!唰!”
腳步聲響起。
聞得軍令的那一刻,飛虎軍騎卒不再躲在戰馬內側。
紛紛快速挺身而出,與那小巷最前方組成那刻在骨子裏的鴛鴦陣。
頃刻間。
黃家鎮主幹道這條小巷內,廝殺怒吼聲不斷響起。
地麵之上,鮮血混雜著雨水快速的朝著低窪之處流去。
黑衣衛人數占優,先機占優,但遇到鴛鴦陣卻絲毫占不到便宜。
左右騰挪卻始終攻不進去的張忠明緩緩後退。
吐出一口唾沫,大聲嗬罵幾句,隨即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
朝著小巷旁的幾棟民宅大聲怒吼道:“直娘賊的!你們還在等什麽!”
“砰!砰!砰!”
伴隨著張忠明的怒罵,兩側臨街民宅二樓窗台被人暴力推開。
隨即,一個又一個裹著油紙,冒著點點火星的包裹被人從二樓窗台丟出。
“散開!”見黃色油紙包裹冒著火星被人丟擲而出,鄒大為瞬間牙呲欲裂的怒吼道。
身為飛虎軍百戶,豈會不明白那黃色油紙包裹之物是何等武器?
可惜。
鄒大為發現的終究晚了一步。
“砰!砰!砰!砰!”
四聲堪比驚雷般的巨響在飛虎軍騎卒的鴛鴦陣中炸響。
但,更多的包裹因雨水的原因,並未炸響。
四聲驚雷般的炸響,足足讓飛虎軍騎卒一度傷亡超三十人。
自大戰起,短短半刻鍾的時間,飛虎軍騎卒便已經傷亡五十餘人。
“何雄飛!帶人上去將房舍內的敵人全部擊殺!”鄒大為牙呲欲裂的怒吼道。
“遵令!”
“弟兄們隨我來!”人群中,何雄飛怒吼一聲,帶著十餘人轉身飛撲兩側房舍。
“給我攔住他們!”張忠明又豈會放任飛虎軍騎卒衝上兩側房舍?
一時間。
怒吼聲、廝殺聲,伴隨著狂風暴雨,電閃雷鳴,於這處小鎮瘋狂的喧囂著。
小巷兩側房舍內。
張安國一係死士見油封火藥包受暴雨影響,未能盡全功,也不氣餒。
瘋狂將所有火藥包點燃,不管不顧的全部丟擲於窗外。
三兩聲轟鳴聲響起。
好在飛虎軍再付出三十餘性命之後,隊形已不再密集。
此番炸裂聲並未炸死多少飛虎軍騎卒,反而炸死了不少黑衣人。
油封火藥包丟擲完畢。
樓上那黑衣死士,紛紛從地上拿出一根圓滾滾的長筒狀物體。
細看之下,竟是銅鐵鑄成的圓管。
放入火藥。
搗實火藥。
放入彈丸。
點燃火藥。
“砰!”的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