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蕭慎皇後的葬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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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琴劍山莊內,被重傷了的婉柔,仍然如同一具冰冷的屍體般安靜的躺在那裏。

    她既沒有任何的生命體征,又仿佛一直都沒有逝去過一般。

    婉柔沒有呼吸,沒有脈搏,卻麵若桃花般安詳。

    莊旬長老的房間外,徒弟墨池小心翼翼的前來稟報到:“啟稟長老,南朝陛下,他又來堵著門口要人了!總這麽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啊?”

    莊旬長老擺了擺手,示意他退下。

    隨即,他找來了四大弟子,商議著如何應對死纏爛打的皇帝赫連雲逸。

    此時,張南星開口到:“師父,那個,南朝陛下之前跟徒弟說,他,可以妥協,隻要師父肯讓他已皇後禮儀為小師妹舉行斌天儀式,隨後,我們再接走小師妹的,那個,那個屍首,他也同意!”

    “他當真這麽說?”

    莊旬長老皺著眉頭問道。

    “是的,確實是這麽說的!可憐巴巴的!師父,您看,不然,就將師妹讓他暫時接走,反正,師妹現在這個情況,也確實,確實跟,那個,跟死人沒什麽兩樣。到了日子,咱們立刻把小師妹帶走,這樣,他不也就死心了!”

    張南星生怕惹怒莊旬長老,隻能結結巴巴,小心謹慎的試探著。

    莊旬長老顯然是十分的不耐煩。

    可赫連雲逸每天都堵在門口兒,也不喊,也不鬧,就是一站站上一天,這也足以讓莊旬長老頭疼了。

    他滿臉抗拒的開口到:“你確定他能說話算數?萬一他反悔了怎麽辦?不把你師妹還給咱們怎麽辦?萬一他發現了婉柔尚有一絲氣息怎麽辦?”

    “師父,他畢竟是一國之君,不至於說話不算數吧?天子金口,若是真的反悔,那咱們再來強硬的,他也沒理了不是!還有,就以師妹現在這個狀態,估計就是太醫院的掌事也看不出來,她還活著!實在不行,我們,就再跟著回南朝皇宮裏,看著唄!”

    張南星弱弱的說到。

    莊旬長老看了看其他徒弟,除了納蘭嶸彬態度堅決外,大家都同意了張南星的想法。

    莊旬長老隻得發話到:“去叫那南朝皇帝進來吧!”

    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張南星不得不無奈的說:“得,我出的餿主意,我去叫行了吧!”

    說罷,張南星來到了琴劍山莊的大門,對著赫連雲逸行禮到:“陛下,我們莊旬長老有情!”

    赫連雲逸苦等了多日,聽聞莊旬長老終於肯見自己了,馬上激動的跟著張南星走進了琴劍山莊。

    來到婉柔的房間,見她還麵若桃花的躺在床榻上,他激動的撲了上去。

    莊旬長老眼疾手快的一把將他拉了回來。

    痛心疾首的赫連雲逸,淚水止不住的奪眶而出。

    莊旬長老滿臉不樂意的對赫連雲逸說到:“婉柔公主的屍首,你可以帶回去舉行斌天禮,七日斌天禮結束後,我雪國立刻要接回公主的屍首,帶回雪國,你可同意?”

    哽咽著的赫連雲逸點了點頭。

    莊旬長老接著說到:“那就煩請陛下回去準備棺槨吧!我會派人跟著陛下一起回您的南朝皇宮,共同守衛公主的屍首!另外,逝者已矣,陛下就不要再打擾她的安寧了!”

    赫連雲逸的情緒幾近失控,他盡力的控製著自己,讓自己不要哭的那麽狼狽。

    他隻是一直點著頭,現在這個時候,隻要讓他接回婉柔,什麽他都肯答應。

    他癡癡的望向安詳的婉柔,心如刀絞。

    許久,他才對莊旬長老說到:“孤,已經命人打造了一口上好的水晶棺槨,本是要留給自己的,如今,婉柔先我一步而去,就給她吧!”

    莊旬長老老淚縱橫的點點頭。

    一個時辰的功夫,宮中的宮人,與儀仗隊,便用馬車拉著水晶棺槨,來接婉柔的屍身。

    眼看著婉柔被放進了棺槨裏,赫連雲逸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忽然,他流下淚來,接著就失聲,立刻又變成長嚎。

    他像一匹受傷的狼,當深夜在曠野嗥叫,慘傷裏夾雜著憤怒和悲傷。

    此時,莊旬長老給一旁的納蘭嶸彬使了個眼色,納蘭嶸彬急忙上前,蓋上了重重的棺槨。

    隨後,他對赫連雲逸說到:“陛下,公主的屍身已經入了棺,我們,出發吧,別耽誤了時辰。”

    赫連雲逸哪裏能這麽快的收起悲傷,他被眾人攙扶著,架上了禦輦。

    浩浩蕩蕩的隊伍載著婉柔的水晶棺槨向著南朝皇宮駛去。

    前幾日還掛滿了紅綢緞的街道,瞬間變成了白色。

    婉柔,就以這樣的一種方式,再次回到了南朝皇宮。

    心急如焚的等在宮裏的玲瓏,怎麽也沒有想到,走的時候還披著嫁衣的公主,歸來時已是一具冷冰冰的屍體。

    玲瓏哭的昏天暗地,她始終無法接受婉柔已經去世的事實。

    婉柔被安放在了赫連雲逸為她修建的浮雲殿中。

    整個浮雲殿,陷入了一片悲傷之中。

    皇帝赫連雲逸執意要給婉柔換上皇後的禮服。

    接下來,便是一係列的斌天禮儀式。

    常人都知道,人若是離世,肉身便會逐漸的僵硬。

    可此時的婉柔,雖然看起來如死屍一般,可是她的生命並沒有停止。

    婉柔的身體,仍然是柔軟的。

    跟著回到南朝皇宮的納蘭嶸彬與張南星,怎會不知。

    為了避免被人發現,張南星拽走了痛哭流涕的玲瓏。

    他將玲瓏拽到了沒人處,小聲的對玲瓏說到:“行了,別嚎了,你家公主還有救!”

    玲瓏不知所以的哭著到:“人都沒了,還怎麽救?你真當自己是神仙在世呢?”

    “哎呀,告訴你有救,就是有救,別嚎了,還想不想要你家公主了?”

    張南星使勁兒的捅著玲瓏到。

    玲瓏哭著點點頭。

    “那個,待會兒,你去給婉柔換禮服,她的身子還軟著呢,別讓別人看出破綻!記住,千萬不能讓任何人接近婉柔的屍首懂了嗎?”

    張南星囑咐著玲瓏到。

    “不是,什麽意思?你是說,公主她,真的沒死?”

    玲瓏一臉吃驚的看著張南星。

    “至少現在應該還算活著!”

    “不是,那,你們這是鬧的哪一出啊?”

    “哎呀,這不是被逼的沒辦法了嗎!那南朝皇帝整天堵著門口要人,我們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可師父他老人家,是死活也不同意婉柔再留在南朝了,於是就同南朝陛下協商出這麽個結果。況且,婉柔她究竟能不能醒來,也確實是個未知數。莊旬長老的意思是,就算是她真的不在了,那也得魂歸故土!”

    張南星著急的解釋到。

    “我懂了!”

    “好,記住了,不能讓他們靠近婉柔公主,這七日的斌天禮結束後,我們就帶婉柔走!”

    “你們要把公主帶去哪裏?那,那也得把我一起帶走!我生是公主的人,死是公主的鬼!”

    玲瓏突然著急的說到。

    “你跟著去什麽啊?你的意中人不要了?那個小晨希,不要了?再說了,我們也沒想好怎麽辦呢,也隻是走一步,看一步!”

    張南星也有些無奈的說到。

    玲瓏低著頭,思慮了許久到:“小晨希如今也長大了,我,畢竟不能照顧他一輩子,我得跟著公主,公主不能沒有我伺候!”

    “哎呀,你……”

    還沒等兩人說完,納蘭嶸彬就派人來尋玲瓏,因為婉柔的靈堂那邊,赫連雲逸執意要給婉柔換上皇後的禮服。

    玲瓏急忙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向著靈堂走去。

    靈堂裏,皇帝赫連雲逸,皇太叔赫連德寧,麗太妃,珍珠,都紛紛的站在那裏低聲的抽泣著。

    悲痛,如冰錐般刺入每個人的心,疼痛難忍。

    玲瓏主動請纓的請示著皇帝赫連雲逸,希望能讓自己,為她的主子換上皇後的禮服。

    赫連雲逸自然是會答應玲瓏的。

    接下來,就是連續七日的斌天禮。

    南朝皇後的喪禮,要有小殮、大殮、服喪、入葬等等幾步。

    小殮,南朝皇帝、其餘皇子、公主、百官等等,集體男摘冠纓截發,女去妝飾剪發。

    赫連雲逸為皇後婉柔,舉行了隆重的國喪。

    小殮幾日後,便是“大殮”。

    朝中親王以下,三品官員以上,和碩王妃,佐領三等侍衛妻以上等,全部都要到浮雲殿,瞻仰大行皇後遺容。

    皇帝赫連雲逸還要帶領王公、大臣等,到浮雲殿上行“大殮禮”。

    這些時日,超度亡魂的喇嘛和尚,在浮雲殿裏不停的誦經超度。

    癡情的皇帝赫連雲逸也每日裏為皇後婉柔抄寫佛經,以慰亡魂。

    大殮結束後,梓宮奉置浮雲殿,設幾筵,朝、午、晡三個時辰設奠。

    皇帝赫連雲逸還親詣上食祭酒,三拜,舉哀。

    而後,全國上下集體服喪。

    按照南朝的製度,在皇後大喪期間,近支宗室二十七個月內,遠支宗室及在都城大臣一年內,皆不許嫁娶,不許作樂宴會。

    在都城所有人員需著素服二十七天,不準祭祀,百日內不許嫁娶。

    欽天監挑選好了入葬的吉日,在正式入葬的前三天,皇帝赫連雲逸專門派人祭告天地、太廟、奉先殿和社稷壇。

    另外,他還命人詳細規劃好奉移梓宮的路線,以確保入葬順利進行,一點差錯都不能出。

    這些時日,赫連雲逸就這樣用繁複的儀式讓自己忙碌著。

    隻有這樣,他才能夠暫時的忘卻煩惱。

    然而,每到夜深人靜,思念便會湧上心頭。

    每一個夜晚,他都會來到婉柔的棺槨前,與她傾訴著自己的思念。

    長明燈下的皇帝赫連雲逸,有時哭,有時笑。

    他時而會回憶起與婉柔初見時的美好,時而又會責怪自己沒能給她任何的幸福。

    人生若隻如初見,初見便已是一生。

    那些回不去的曾經,忘不掉的過去,不求所有的日子都泛著光,但願有一個回憶浸著暖。

    也許,赫連雲逸的餘生,都會在追憶他的此生摯愛中度過。

    一池墨色,半盞流光,於愛她的路匍匐朝拜,三生三世,未悔當初。

    縱盛世煙火、縱春華秋實,難抵這一紙寂寞。

    婉柔臨終前,對自己說,來世,若有來世,他們在奈何橋上都不會喝下那孟婆的湯。

    這樣,來世,便不會忘記彼此。

    不相忘,便能相濡以沫於下一世。

    婉柔,你會遵守諾言嗎?

    赫連雲逸每晚都會這樣輕輕的問著她。

    這輩子我們不能在一起,那下輩子,請你一定要屬於我。

    他與婉柔,隻剩下最後幾日共處的時光了。

    欽天監的入殮吉日轉眼已經到來。

    皇後婉柔的靈柩由七十二人將棺木抬出玄武門。

    此時,皇室官府傾巢而出,按南朝典製,走在最前麵的是六十四位引幡人,高舉著萬民旗傘。

    接著是皇後的鹵薄儀仗隊,足足有千餘人之多。

    他們舉著各種兵器、幡旗和各式各樣的紙紮或綢緞製作的“燒活”,浩浩蕩蕩,十分威風。

    抬棺木的扛夫,身穿孝服,每班有一百二十八人,分三班輪流抬送。

    在棺木後麵是全副武裝的禦林軍兵勇。

    然後是文武百官,皇親國戚和宗室的隊伍,車轎連綿不斷。

    在送葬行列中,還夾有大批的和尚、道士、尼姑、道姑和喇嘛,他們身著法衣,手執法器,不斷地吹奏、誦經。

    整個送葬隊伍長達十幾裏,從應天城到陵地,沿途幾百裏,第段距離還要搭設蘆殿,供停靈和送葬隊伍休息。

    這蘆殿修建的也是玉階金瓦,朱碧交映,十分華麗。

    這氣派與儀式,完全是帝王下葬的規格。

    莊旬長老帶著縹緲派的眾位弟子,硬著頭皮披麻戴孝的參加完了這場聲勢浩大的皇後葬禮。

    終於到了南朝黃陵,按照南朝的規矩,皇後的棺槨,安置於地宮,所來車馬皆陪葬於黃陵,最後,落了地宮的大門,這場勞民傷財的葬禮便告一段落了。

    可是赫連雲逸應允了雪國,皇後婉柔的屍首,要歸於故土,不會葬在南朝。

    赫連雲逸萬般無奈的下令所有車馬殉葬黃陵後,親手落下了地宮的大門。

    而黃陵的另一頭,縹緲派瞞著南朝宗親大臣們,帶走了皇後婉柔的棺槨。

    皇帝赫連雲逸遣走了所有人,獨自騎上快馬,竟然追出幾十裏,追上了縹緲派的眾人。

    他此舉不為其他,隻是想知道,縹緲派會將婉柔葬於何處。

    莊旬長老對這位死纏爛打的赫連雲逸也是真沒了辦法。

    他無奈的對赫連雲逸說到:“請南朝陛下放心,蕭慎婉柔是我雪國嫡出公主,回到雪國,自然也是會入葬黃陵,不會被虧待的!”

    赫連雲逸可憐兮兮的嘟囔著:“我隻是想知道,她去了哪裏!”

    說罷,他目送著婉柔,直至見不到了蹤影。

    赫連雲逸淒涼的轉身離開。

    枯樹淒涼了闌珊,也淒涼了赫連雲逸的身影。

    回去的路上,他遇見了迎麵來尋他的內衛。

    內衛的頭領見到赫連雲逸後,十分焦急的下馬稟報到:“陛下,啟稟陛下,呃,沐風王爺,他,他跑到了皇陵正,正大鬧皇陵,說是要,要殉葬呢!”

    赫連雲逸苦笑了一聲到:“他醒了?”

    隨後,他快馬加鞭趕了回去。

    此時的赫連沐風正如同瘋了一般試圖打開已經被封死了的皇後陵寢。

    赫連沐風由於之前的大戰,傷勢過重,這些時日,一直處於半昏迷的狀態。

    那日,縹緲派帶走了婉柔,赫連沐風便又被丟回了親王府。

    皇帝赫連雲逸雖然這次下令醫治了他,可他完全不知道婉柔的情況。

    就連百官都來參加了的皇後斌天禮,也因為他的昏迷不醒而缺席。

    自己心愛的人,死於自己的劍下,到最後,他連送她最後一程都沒能做到。

    赫連沐風此時此刻的心情,沒有人能夠體會。

    他不停的用手拍打著地宮的大門,直至血肉模糊都不肯停手。

    身旁的人不停的勸說著,拉扯著,都無濟於事。

    赫連沐風聲嘶力竭的呼喚著婉柔的名字,那悲痛的哀嚎,天地動容。

    皇帝赫連雲逸趕了過來,他屏退了所有人,用鄙夷的語氣對赫連沐風說到:“赫連沐風,蕭慎婉柔是我南朝王後,是你的皇嫂,你如今這般的在她的陵前哭鬧,讓天下人怎麽去想?”

    聽見了赫連雲逸的聲音,赫連沐風停止了哀嚎。

    他眼神空洞的轉過了頭,冷笑著看了看赫連雲逸到:“皇兄,你我這般的去爭奪,最後,是誰得到了她?我累了,我不想與你再爭辯了!好,這一世,她做了你的皇後,那就下輩子,下輩子,請你把她還給我!”

    赫連沐風說罷,竟快速的從腰間抽出了自己的佩劍,手一揮,便抹向了自己的脖子,欲尋短見。

    好在赫連雲逸眼疾手快,一腳踢開了赫連沐風手中的寶劍。

    他惡狠狠的捉住赫連沐風的手說到:“赫連沐風,我不會讓你死的!死有何難?不過是一瞬間而已!我要你活著,要你和我一樣,在一生的悲痛與自責中活著!婉柔她之所以會死,就是為了換你我都活著!你,不可以辜負她!”

    赫連雲逸的話音未落,兄弟二人的淚水便止不住的奔湧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