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中傑深深地歎了口氣，他身後站著一群醫生，他高大的背影幾乎將其他人都遮擋住，顧嵐幾乎是站在他的陰影裏。

    他笑容越發溫柔，看著卻讓人覺得窒息。

    齊中傑輕聲說，“隻是，有些事情我必須告訴你。也算是出於對你性命的負責。”

    “你是00號病人帶過來的。”

    “他這個人，有很嚴重的人格分裂，你知道吧。”

    顧嵐點頭，“知道。”

    景雲奎在旁邊的身形一動不動，他的手捂住自己的臉，渾身的肌肉已經繃緊了，聽到白大褂說到這裏，他的喉嚨間發出了一聲很低的嘶吼。

    這嘶吼聲就像是被逼到絕境的野獸一樣絕望和無助，還有瘋狂。

    齊中傑看看景雲奎，又看看顧嵐，他說，“其實，00號開始並不是人格分裂。他有個哥哥，他們是雙胞胎。”

    “兩個人都非常完美，或者，曾經非常完美。清醒的時候簡直是社會精英上天最完美的傑作，上帝似乎將智慧和美貌都給了他們。”

    “可是，他們卻都想殺死對方……”

    顧嵐第一次聽有關於景雲奎的過去，她扛著鬼聽的很認真，聽到齊中傑講到這裏停頓了，顧嵐忍不住催促。

    “然後呢？俗話說，說話說半句生孩子沒皮燕子。”

    齊中傑輕輕蹙了蹙眉，他深深地看了顧嵐一眼，才說，“其實他們這也是一種和你一樣的被害妄想症。他們懷疑自己生活在一部小說裏。”

    “他們甚至可以說出小說的劇情。他們說命運讓他們隻能活一個人，所以，他們有一個人必須殺掉對方。”

    “他們整天胡言亂語，甚至把自己關在屋子裏。”

    “他們想殺死對方。”

    “最後，他們甚至不去上課，覺得整個世界都是假的，並且告訴周圍所有的人，他們不能屈服於命運，一定要改變生活。”

    “他們的父母忍無可忍之下，將他們送到了精神病院。”

    顧嵐覺得自己也是這樣的人，她也懷疑整個世界是書中的世界。

    小說裏都這麽寫。

    她還有過係統，最後係統還跑了。

    她有幾個有特殊夢境的舍友。

    現在她被世界針對，顧嵐懷疑可能安默默所在的世界，就想將她逼成齊中傑描述中的景雲奎兄弟的模樣——

    全世界都會以為她瘋了。

    齊中傑發現顧嵐的眼神改變了，他繼續溫聲說道，“進入到精神病院後，他們都認為自己沒瘋。狀態，和現在的你一樣……”

    “他們覺得全世界都要害他們，而且覺得我們是怪物。”

    “他們曾經對我們的描述，和你描述的一模一樣。”

    齊中傑說到這裏，表示慎重起來，“我不知道你有沒有接受過景雲奎的暗示，所以才會變成這樣。事實上，景雲奎如果不出事的話，他會是一個非常優秀的心理學家。”

    “出名的心理學家瘋了，這件事當時也造成了很嚴重的社會反響。”

    “而更嚴重的是……”

    齊中傑頓了頓，才說，“00號將001號殺了。”

    “弟弟將哥哥，殺了。就在病院內，你住的房間。”

    顧嵐不相信，“那地方，桌子都是圓頭的，就怕病人互相傷害。”

    齊中傑說，“是掐死的。這件事在醫院是個秘密。00號捏著001號的脖子，將他掐死了。之後，他就有了人格分裂。”

    “我們分析可能出於愧疚感，弟弟一直覺得自己哥哥的靈魂活在自己身體裏。”

    “很多時候，他還會自己和自己對話。”

    這些確實是景雲奎的症狀。

    齊中傑說了這麽多，還不太夠，他看顧嵐的神色貌似比較清醒，他繼續說。

    “00號今天要求你一定要進他的病房。我們覺得不太妙，可是你也是同意的，你還說你是他舍友。”

    這將顧嵐整懵了。

    “我說話了？我已經昏迷了。”

    齊中傑定定地看著顧嵐，“你說話了。你不覺得奇怪麽，為什麽你能進入病房，還穿著病號服？”

    顧嵐聽到這裏，倒吸一口冷氣，一句優美的話脫口而出！

    “！景雲奎占我便宜？！都是男人他也不放過，真是不要臉啊！醫生，你說是吧？！”

    齊中傑：……

    齊中傑完全沒想到顧嵐是這個反應，他在一陣愣怔之後似乎有點頭疼，他抬起手按著自己的太陽穴，輕輕揉了揉。

    “嗯……不是這樣。是你本來就是我們醫院的病人。”

    “我知道這對你而言很難以接受。”

    “這也很難以想象。但實際上，我們懷疑，你的被害妄想症都是人為的。就是，其實，你被景雲奎催眠了。”

    聽到齊中傑這麽說，顧嵐沉默了。

    她沉默齊中傑也在沉默，他在觀察顧嵐的反應，想要將她救治。

    顧嵐沉默了半天，認真地說，“催眠這種事我覺得比你說我有病還玄幻。不過沒事，你說，我聽著。”

    齊中傑見識過很多頑固的病人。

    可是，病人不管如何頑固，他們都是病了，治愈他們是醫院的職責，治療他們讓他們康複是醫生的天職。

    齊中傑一直站著，他也沒有覺得累，他隻是繼續說。

    “你做的夢裏，是不是有一個學校，裏麵有很多學生，而00號病人還有其他人是你的舍友？你在晚上才會回到精神病院來。”

    “你會回到00號病人的房間，以各種方式。”

    齊中傑認真地盯著顧嵐。

    “其實，你一直是醫院的患者。不過你會忘記所有事情，剛見你時，你並不是這樣。”

    “你好像在慢慢失去記憶，隻保留了一部分記憶。”

    “我覺得，你的病可能是人為製造的。景雲奎曾經是心理學專家，他瘋了之後，就要讓所有靠近他的人都發瘋。”

    “你夢到的那些所謂的舍友都是不存在的。”

    “夢裏的一切也都是有暗示的，你們是住在444宿舍吧？因為00號病人的房間曾經就在4層，4棟，不過是號。”

    顧嵐認真思索，不得不說，如果按照齊中傑這個說法來說的話……

    第一次進景雲奎的夢境，她也確實到了景雲奎的病房，還抓了顆頭來玩。

    她一直在思考這些夢境的聯係是什麽。

    結果，可能所謂的“神”都是她幻想出來的，其實一切都是她在做夢，而做夢是因為她被景雲奎暗示催眠？

    也就是說——

    “瘋的是我，不是這個世界？”、

    顧嵐單手指了指自己。

    “我所經曆的一切都是假的？你是為了治愈我才來到這裏，是真的為我好……也是，你是醫生。醫生，我們坐下聊好不好。”

    齊中傑說了這麽久，顧嵐終於動搖了。

    他的笑容更溫柔了，溫柔中還有一些欣慰，他和顧嵐麵對麵坐著，顧嵐眼中的藥還被他拿在手裏，他見顧嵐一臉糾結和深思，安慰道。

    “你這麽想就是對的，你能這麽想，證明，你的病正在……”

    他還沒說完，顧嵐猛然衝了上來，奪過他手裏的藥對著他的嘴就往裏麵硬塞。

    顧嵐的動作誰也沒有想到。

    齊中傑下意識閉上嘴，抗拒著顧嵐塞進嘴裏的東西，而顧嵐的臉上帶著一如既往的痞帥的笑容。

    “喂，你不是說這個是什麽好吃的肉麽？你拒絕什麽？你害怕吃肉？”

    “我就沒見過誰家的肉是從口袋裏掏出來的。”

    說著，顧嵐反手勒住齊中傑的脖子，低下頭，湊到他耳邊笑，笑的極其張揚。

    “還有，別試圖給我洗腦啊。”

    “我這個人吧，就算病了，也要這個世界先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