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林靜聽到這句話，突然就更想哭了。

    她死死地抿著唇。

    明明是很平淡的語氣，她卻從中感受到了極其溫暖的力量，就像，被父母拋棄責怪的她，有了新的依靠。

    “別動，我幫你先消毒。胥煥聞拿鑷子過來，那畜生拿酒瓶子砸她，手臂上還有玻璃碎片。”

    牧林靜感覺到身體很疼，可是她的心也疼，整個人似乎疼的麻木了。

    隻有顧嵐觸碰她的地方，暖暖的。

    牧林靜覺得冷漠和傷害已經不能讓她難過不能讓她哭泣了，反而這種溫暖變得很致命，似乎要將她最後一點倔強敲碎一樣。

    房間的門關上。

    還有人在外麵敲門。

    萬羿很絕望啊！

    他在門口裝死，那兩個家夥竟然把他給忘了！

    他也被當成人質了喂，會出事的！

    萬羿潛意識覺得顧嵐不是會拋棄他的人，這麽安排一定是有原因的，可是當他這麽想的時候，他就感覺自己是不是有點“戀愛腦”。

    反正不管怎麽樣，萬羿裝死還是一流，目前沒人去觀察他。

    病房外的人都在敲門，怕段蔚出事。

    倒是幾乎沒人擔心牧林靜這個女生出事的。

    牧林靜聽著那些聲音都覺得骨髓發冷，這個地方仿佛是地獄，門口那些仿佛是怪物一般，是想要她命的怪物。

    而這裏，她麵前的人，就是唯一的神靈。

    胥煥聞看著牧林靜的眼神，就知道這個女孩子現在很依賴顧嵐。

    說實話，胥煥聞也有點嫉妒，他也很想被顧嵐小心嗬護……

    顧嵐哪裏知道他們在想什麽，她認真地幫牧林靜清理傷口，上藥，門外的那些動作就先交給胥煥聞去處理。

    反正段蔚的兒子在她這裏，其他人暫時不敢做什麽多餘的動作。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表麵的傷口清理完了，接下來的內傷顧嵐也不能確定，隻能先去拍各種光片。

    牧林靜的精神狀態好了很多，她抬頭看著顧嵐，輕輕地眨眨眼睛，“謝謝你……我真的謝謝你。你會很危險吧。”

    顧嵐在幫她擦頭發。

    頭發由於被撕裂，頭皮缺了兩塊，頭發都被血汙糾結成了一塊。

    聽到牧林靜的話，顧嵐說，“啊，我沒事，反正我也活不久了。主要是你的問題，我把事情鬧的有點大，你以後的日子會不好過。”

    胥煥聞和顧嵐平時白天都不在，很難保證這個女孩子的安全。

    也是因為她平時都不在，所以顧嵐害怕她現在不出手，等她再次進入胥煥聞的夢境，這個女孩已經死了。

    牧林靜知道顧嵐在擔心她，她這個時候笑了起來。

    她似乎被打後一直哭，一直不停地哭，她笑起來的時候臉都抽疼，可是她還在認真地笑著。

    她已經沒有什麽東西了。

    她現在隻能給恩人以笑容。

    “我的日子從小就不好過。你應該也看到了，我父母覺得有錢就行，我出事沒關係，不要牽連到他們就行。”

    “畢竟我死了，還有我弟弟照顧他們呢。我死了，留下錢也好。”

    牧林靜看著天花板，對於這種事情，她已經哭不出來了。

    “其實我被打的時候，就想到了死。我聽到他們說了，等我進醫院也不會讓我好活的，最好把我治的嚴重殘疾，這樣才能算是讓我長教訓。”

    “他們當著我的麵說的，根本沒把我當人。”

    “而他們也是這麽做的。其實我進這個醫院的時候，就想到了自殺。這裏都是給有錢人服務的，惹了那些權勢滔天的人，最慘的就是生不如死。”

    顧嵐給牧林靜擦頭發的手放輕了。

    牧林靜卻笑著對顧嵐說。

    “不過現在，我不想死了。我覺得，活著更好。我不怕接下來的麻煩，我隻是希望你也能好好的……你是為了幫我，是我的恩人。”

    牧林靜說話有些困難，她的聲音也沙啞難聽，可是她有些話一定要說出來，她知道顧嵐現在的狀況很危險，她怕有些話現在不說就再也不能說了。

    牧林靜慢慢地說，“我不想在這裏了，我想出去。我想和警方解釋，你沒有傷害人，你是為了救我才做出這種事情的。”

    “你是個好人，你不應該被毀掉的……我已經被毀了，已經無所謂了，可是你不行啊。”

    顧嵐和胥煥聞都看著牧林靜。

    這個年輕的女孩子被毀容了，她的頭發甚至都禿了一塊，頭上的血汙顧嵐擦了很久都沒有擦幹淨，床邊上的毛巾和繃帶上都是她的血。

    臉上全是傷口，臉部毀容。

    手臂上的玻璃碎片才剛剛被清理幹淨。

    她現在單說容貌，真的和“美”扯不上什麽關係，可是她在痛苦中努力微笑，還關心著顧嵐的模樣，是真的好美，讓人看著就想哭。

    胥煥聞感觸比顧嵐更深。

    他在這個夢境裏生活了那麽久，他本身是個孤兒，經曆了世間的冷暖，被接到了胥家之後，遇到溫琪琪生活變得不受自己控製，他厭惡這個世界厭惡自己。

    可是他從未像現在這樣，感覺到這個世界，竟然也是有美麗的。

    這個女孩子像脆弱的蝴蝶，她的羽翼被撕裂，卻還是努力振翅飛翔。

    有時，最卑微的地方，會開出最美的花朵。

    顧嵐看著麵前的少女，倒是笑了，她溫聲說，“我沒有被毀掉啊，其實吧，我得了絕症，很快就死了，所以才會來醫院。”

    “人活著還是好，能夠看到不同的風景。”

    牧林靜聽到這裏，感覺到自己的心都疼了一下。

    明明自己過的很不如意，卻看不得世間疾苦。

    牧林靜說，“你不要放棄啊，現在醫學這麽發達，肯定會有辦法治療你的，你……”

    “噓”，顧嵐伸出手指按住牧林靜的唇，她低頭看著牧林靜，顧嵐的眼神深邃，在燈光下像是寶石一樣，眼中仿佛星辰落盡，眼底有一點光。

    “你啊，明明自己都受傷難受成這樣了，卻還擔心我。這個世界不能讓這麽溫柔的人遭受這種糟糕的事情。這就是我存在的價值。”

    “後續段家報複你的事情，你也不用擔心。我旁邊這個家夥也有本事，我不在的時候，他也會照顧你。”

    這話說得和托孤一樣。

    胥煥聞覺得有點不吉利，他很不喜歡聽顧嵐說“死”，可是他也明白顧嵐的意思，他沉默了一會，低聲說，“嗯交給我……”

    有些話，他從這裏出去再教育顧嵐吧。

    現在，由著顧嵐來。

    顧嵐在每個夢境中停留的時間不長，不過每次都要鬧的驚天動地翻天覆地才罷休。

    牧林靜聽不懂顧嵐在說什麽，而顧嵐沒再說話，推著她去拍光片。

    牧林靜知道，這個人是真的要治她。

    全世界要她病，要她受傷，而真的有人哪怕承擔所有惡名，也要救她……

    顧嵐認真地動作在無形之中感染了很多人，許多擔心出事一直跟著顧嵐的醫生和護士都看到了她的舉動，在顧嵐和胥煥聞研究牧林靜拍出的骨片時，有個中年女醫生向他們走近。

    “給我看看吧，我可以幫你們治療。”

    當惡鋪天蓋地。

    善也如火焰可以燎原。

    顧嵐抬起頭看向這位女醫生，女醫生推推眼鏡，說道，“我有個女兒，和她差不多大。我知道我做這些事可能會被報複，可是，我覺得你做的是對的。請讓我幫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