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哲夢境之中的底層看不到天空，顧嵐趴在雲哲後背抬頭向上看，也分不清是她來的太黑，還是這裏的天空太遙遠。
    底層的世界有著一種惡臭的味道。
    人像是垃圾被丟在這裏，隨著時間慢慢腐爛。
    顧嵐從來不會把自己當成救世主，可是，她想到這是雲哲生活的地方，就想讓這個可愛又可憐的少年能夠活在自由快樂的世界。
    顧嵐想著想著，出了神，雲哲以為自己自私地話引起了主人的不悅，也沒有再說話，他的腳步很快，帶著顧嵐來到了一個更陰森更惡臭的角落。
    這裏空氣中的味道除了食物發黴、劣質化妝品、煙味酒味之外，還有一種很刺鼻的機油味。
    角落裏有一個很不起眼的屋子，乍看就像顧嵐時代裏的修車廠一樣，門口大開，裏麵黑洞洞的亮著幾個煙頭，還有一群人在裏麵喝酒，不時傳來一些酒杯碰撞的聲音。
    顧嵐拍了拍雲哲的後背，低聲說，“把我放下來，我自己走。”
    顧嵐的體力其實很不錯，不過那兩個女人不知道給她吃了什麽，她從床上下來腳就有點軟。
    如果不是她是女兒身，有些事還真的解釋不清楚。
    雲哲很願意背著顧嵐，他覺得這是一種很幸福的事情，代表著主人的信任，更重要的是能夠和主人親近。
    可是……
    主人果然是不喜歡和他親近呢。
    主人也不喜歡和他討論題目……
    雲哲右眼跳動的數字突然不動了，那像是微型顯示屏一樣的眼珠和他格式化做出來的人造人皮膚無法露出失落的表情。
    他開口的聲音也顯得那麽平靜，“是的，主人。”
    在宿舍裏，他好像暫時脫離了人造人的身份，他雖然還不能通過語言表達出自己的感情，卻也可以有一些細微的表情去展現自己的情緒。
    回到夢境裏，他連這種能力都快要失去了。
    他本來就是一個普通的人造人。
    他還是一個被拋棄的人造人。
    他這樣的人造人怎麽能夠奢求得到主人的關心呢，他是不配的……
    雲哲腦海內那黑暗的蠱惑的聲音再次出現，雲哲的思維一片混亂，隱約之間，他覺得那個聲音說的也有些道理……
    “雲哲，怎麽了？身體不舒服？”
    雲哲的額頭上抵住了一個溫度為36.7攝氏度的小手。
    顧嵐摸著雲哲額頭，另一隻手捂著自己的額頭，她仔細地捂著認真地說，“頭不燙，應該沒有發燒……不對，人造人會發燒麽？”
    顧嵐發現她對這個時代的文明貌似一點都不了解。
    她本來文化水平就不高，到了這種文明高度發達的地方，她會不會變成一個文盲？
    顧嵐亂七八糟地想著的時候，她捂在雲哲額頭上的手被一隻冰冷的手輕輕按住，雲哲看向顧嵐，他右眼閃爍著不屬於人類的光芒。
    雲哲俊美的臉給顧嵐一種“像是在照鏡子，又完全是看著另一個成熟男人”的感覺，她恍惚了一下，雲哲的手指悄然用力。
    他想要將主人的手緊緊地攥在自己的手裏。
    好想……永遠和主人在一起。
    “主人……”
    雲哲低聲說，他毫無波動的語氣和沒有表情的臉麵向顧嵐，顧嵐卻可以從他的話語中聽出雲哲貌似有些委屈的情緒。
    顧嵐笑了，她將臉貼近雲哲，兩個人差點鼻尖對鼻尖。
    雲哲左眼的瞳孔和右眼像是對焦的攝像頭一樣的東西都收縮了，他明明沒有心跳也沒有血液，卻好像能夠感覺到心跳加速和血液沸騰的感覺。
    “主人……你……”
    顧嵐沒有雲哲那麽大的感觸。
    顧嵐近距離看雲哲，差點沒把自己看成對對眼，她趕忙眨眨眼，後退一步對雲哲說。
    “我什麽我，你好點沒？”
    雲哲還沒說話，這個廢舊修車廠內傳來了口哨聲和鼓掌聲。
    顧嵐扭過頭去看，門口一個頭上一半剃光頭另一邊留著一半紮髒辮的大叔對她豎起了大拇指。
    “哇哦！和人造人談戀愛是吧？還是兩個男人！你很酷哦！”
    其他喝著酒的人貌似覺得很刺激，有個男人直接拉著對麵的人親了一口。
    雲哲很緊張。
    在這個時代，和人造人談戀愛是會被通緝的，畢竟人造人隻是個物品，尤其是他和主人並不是這種身份……
    顧嵐也想解釋一下，不過她還沒開口，修車廠內又有一個拎著酒瓶子的老頭搖搖晃晃地走了出來。
    “喂，你們兩個，快點來……那邊那個小子，和那邊那個小小子，叫你們呢，不要光顧著親熱，親熱的時間多的是……嗝……”
    老頭子說著說著，就打了個酒嗝，打嗝之後他似乎就把剛才說的話給忘記了，將酒瓶子舉起來揚著嘴等待著裏麵最後一滴酒滴在自己嘴裏。
    雲哲此時低聲說，“主人，我們走吧。”
    顧嵐也不知道該去哪兒，不過雲哲說要走，她肯定要走。
    於是顧嵐說，“好，我跟著你。”
    雲哲聽到這裏，心情不知道為什麽就好了許多。
    主人願意跟著他，等於主人終於願意依賴他了，等於主人眼裏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