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9 當女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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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處這麽久,對於這些老將們的性情,她越發了解。
夏俊男和夏興明跟在父親身邊最久,二哥剛從軍那一陣,都是夏俊男在帶他。
二哥領兵擅觀時機,靈活變通,他最喜歡的也是打遊擊。
以騎兵優勢欺負補兵,欺負到甜頭便拍拍屁股跑路,絕不貪便宜。
這些,也全都是夏俊男的行兵作風,瀟灑利落,如風來去。
相比之下,簡軍偏向於保守,他會將更多目光放在將來還有整個軍隊的大後方。
但夏昭衣從相處這麽多月以來可以看出,他以前並不是這樣。
終究還是那兩個字,背叛。
不僅是夏家軍,整個西北邊防,無人不因這二字而慘烈。
夏昭衣邁上台階進屋,因她出現,屋內的討論暫時中止。
“二小姐。”眾人紛紛喊道。
除卻夏家軍,晏軍的幾個將領也在,不過沒有沈冽,也沒有戴豫等暗人。
而夏家軍枕邊,夏川將軍和左右副將也不在。
樂危看到夏昭衣,抬手一拱“阿梨姑娘。”
常誌成和阮國良也都問好。
夏昭衣衝他們點頭,目光看向垂座板上的行軍圖。
“二小姐,我們還沒拿定主意。”夏俊男道。
夏昭衣莞爾,淡淡道“昨天晚上,沈郎君同我說了一句話。對方不知我們兵力,但知我們戰績。”
眾人微頓,目光變明亮。
桌上散著幾支她之前在華州時特製的石墨筆,與毛筆同樣的筆管,但更為精致纖細。
夏昭衣拾起一根石墨筆,再取來一張紙,笑道“而我們知對方兵力,也知對方戰績。”
“他們那戰績,還真沒眼看。”夏俊男忍不住道。
眾人笑開,氣氛略變輕快。
“他們除卻人數,什麽優勢都不具備。”高舟說道。
夏昭衣低頭在紙上作圖,寥寥幾筆繪出神到意到的整個衡香。
“還有地勢,作為攻占方,他們在地勢上有絕對優勢。”夏昭衣說道。
幹淨明潔的生宣紙,被她手起筆落,利落標注了四十多處。
眾人看著她落下的每一筆,夏俊男皺眉“二小姐,這些是……”
“是衡香破綻,若是我們打衡香,這四十多處皆可成為我們的奇襲之點,以及,”夏昭衣輕然一笑,“這還僅僅隻是我去到過的地方,”她的筆指去,“隻有東南部,東部,東北部和北部,而西南這一片全是開闊平坦之地,破綻隻會更多。”
“那……還打什麽,咱們跑吧!”阮國良叫道。
夏家軍等將士的麵色一下子變得嚴肅起來,好些目光不說嚴厲,但絕對不友善。
夏家軍軍法嚴明,極其講究紀律,這種陣前叫跑的話,放在夏家軍內部,直接杖二十。
“好啊,那你跑啊,”樂危嗬嗬,“幹脆給你繡麵旗,上麵寫著恩義公千秋萬載,三州兵驍勇善戰,猶如神兵降世,萬歲萬歲萬萬歲,你看中不?”
最門口的張稷,一張鐵麵直接綠了。
“哈哈,就怕他們不識字!”阮國良叫道。
“不要插科打諢了,”高舟沉聲道,“說正事吧。”
“二小姐,”簡軍看向夏昭衣,“你心裏是如何想的?”
夏昭衣笑了笑,反問“這天下,你們心裏可有明主之選?”
“明,明主?”
“世間大勢,總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總得有一個人出來管一管這天下吧,對麽。”
“這……好難。”簡軍說道。
“二小姐,你可有興趣?”夏俊男忽然問。
“我?”夏昭衣看著他。
“是啊,女子也不是不能當皇帝嘛,誰說非得是男的?”
滿堂眾人驚然,像是聽到什麽驚世駭俗之言。
但這樣的話,放在這個少女身上,好像又不是那麽的……違和。
簡軍忽道“世人輕視女子,許多地方還有將女子纏足之惡俗,但我們定國公府卻接連出了兩位傲視群雄的姑娘。不論大小姐還是二小姐,你們都是人中龍鳳,大小姐珠玉在前,二小姐亦有可同日月爭輝之明豔。”
女皇帝,這些話聽在夏昭衣耳中,她不起半點波瀾,臉上亦無多大的情緒起伏。
“我誌不在此,”她淡淡一笑,“我想說得是,真要對付焦進虎的四萬五千兵馬,我可以辦到,且我們絕對不傷一兵一卒。但是,滅掉焦進虎的這些兵馬,闊州凎州枕州三州將會迎來新的霸主。我們是去過華州的,任何一場戰役發生,都可能讓一個地方變成下一個華州,冒出下一個錢顯民。生靈塗炭,非我所見,非我欲為。”
“二小姐之意,那衡香要拱手讓出?”高舟驚了。
“自然不讓,”夏昭衣收回視線,目光落在她才畫得地圖上,“我稍後便再去城郊周野,我要將所有地方再走一遍。衡香固然地廣開闊,我們料不準三州兵馬會從哪發兵。但現在衡香是我們的地盤,路也是我們的,我們可以引他們進我們想要他們進的套。”
“進來之後再滅掉?”樂危說道,心裏好奇,這不還是要滅嘛。
夏昭衣笑起來,道“還是先引進來再說吧。”
她拾起桌上的紙,用小釘子壓在垂座班的行軍圖旁。
眾人立即都圍上來,站在她兩旁。
尤以夏家軍眾將們最是期盼和好奇。
此前佩封奪城且保糧草之戰,再到華州一路東去的大小戰役,再是算計勳平王晉宏康的攻襲營和李乾包速唯所率的李氏鐵騎在華州鬥了個兩敗俱傷……
他們每一戰都收獲頗多,且無人傷亡。
少女用兵如神,出奇製勝,奇謀妙計太多,以至於他們現在對她的再一次運兵之策頗感期待。
門外,沈冽和戴豫杜軒等人才到。
屋內隻有少女一個人說話的聲音,正在布防安排人手。
聲音脆甜清亮,如玉琅琅,泠泠如弦。
沈冽於是沒有進去,站在門口望著她。
一大群男人圍在她左右兩邊,全部都在聽她一人調度,對她唯命是從,沒有因她性別和年齡而有半點輕視和冒犯。
單是定國公府孤女這身份,是完全不足以讓這些馳騁沙場多年的夏家軍將士,或以力量蠻勁而狂妄囂張不服管教的山景城軍官還有探州兵們對她奉命唯謹到如此地步。
憑的,是她的才與德。
沈冽唇邊牽起微不可見的笑意,清柔溫和,似簷外徐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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