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5 行刑的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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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半帶著密密麻麻的銀針跌落在地,聲音叮鈴,一半懸掛著,搖搖欲墜。
    在沈冽過去拔回兵器後,它也掉了下來,咣當砸地。
    沈冽看向夏昭衣:“阿梨,我先進去。”
    看著他邁入“胞宮”,夏昭衣立即趕去:“等我。”
    趙琙低聲道:“我怎麽覺得,我才是那個需要被等的。”
    季盛聞言,大感慚愧,身為趙琙身邊的近身侍衛,他眼下卻根本沒起到任何作用。
    拔出長劍握於手,季盛說道:“世子,我們也進去吧。”
    趙琙看他一眼,忽然爽朗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非我們弱,而是,他們很強,還不止強一點點。”
    “……嗯。”季盛說道。
    沈冽和夏昭衣看著滿地的紙,到處都是“夏昭衣”三字。
    看多了,連夏昭衣自己都快要不認識這字了。
    又一陣風吹來,夏昭衣拾起一張紙高舉,隨著風吹來得方向,她抬頭朝微風來源處看去,發現是很高很高的一道縫隙。
    趙琙在她身後進來,望著滿地的紙,喃喃道:“難怪趙慧恩會因為這三個字而魔怔……”
    目光望到竹編案幾下的一遝畫紙,趙琙過去拾起。
    畫紙規格統一,二尺三層夾,色白光潔,勻密柔膩,畫上皆是同一個女子,正臉較少,多是背影和側容。
    “阿梨,你快看!”趙琙驚道。
    夏昭衣和沈冽過去,隻一眼,夏昭衣的眉頭便皺起。
    “阿梨,是你。”沈冽低低說道。
    畫上少女背影單薄,清瘦窈窕,腰身極是纖細,偶有側身,可見其微微鼓起的飽滿胸線。
    夏昭衣思索,道:“這幾套衣衫,我去年在臨寧八江湖的桃溪村時常穿。”
    “安江臨寧?”趙琙說道。
    “嗯。”
    “我都不知你去過那。”
    他這些年可不少打聽她。
    沈冽嚴肅道:“阿梨,我也是事後才知你在那住過。”
    夏昭衣想了想,清澈如許的明眸望向沈冽:“你可還記得一人,遊州從信府的邰子倉畫師?他有一雙妙手,還有非常厲害的想法,可以根據旁人口述來作畫。”
    “嗯。”沈冽說道。
    夏昭衣看回畫紙:“不過此畫不像邰子倉風格,落筆勾線皆不如他,但這世上未必僅邰子倉一人會這技藝。或許,是他同門。”
    趙琙道:“這些畫與外邊的頂上之畫也完全不是一個人手筆,可以排除風清昂。”
    夏昭衣一張一張看過去,眉眼越來越冷。
    忽的,夏昭衣的手指一頓,視線凝住。
    畫上一個女子被押往雪地,衣衫襤褸,長發淩亂,膝蓋潰爛導致她走路跛腳。
    沈冽看去,黑眸微微睜大,震驚過後,浮起滔天怒意。
    夏昭衣很快翻去下一張,每一張都讓她喘不過氣。
    這其中,還有她已經慘死的畫。
    她忽然垂下手,不想再看,更不想讓旁人看到。
    趙琙正抬頭打量上麵的風口,轉眸朝她看來,卻發現她一張俏容慘白失色,明眸怔怔。
    “阿梨?”趙琙關心道。
    又一陣風吹來,幾張落在土床上的紙輕輕飄動,上麵的“夏昭衣”三字忽然變得奇怪和刺眼。
    肩膀忽地被人板過去,沈冽低頭看著她:“阿梨。”
    夏昭衣從愣怔中回神,眼眸重新聚光,沈冽將她手裏的畫盡數抽走,沉聲道:“風清昂性情陰戾,好生殺,其人舉止邪佞,你莫被他引著走。”
    夏昭衣點點頭:“嗯。”
    “可是,他為何要對付你們姐妹,”趙琙咬牙,“這滿地的名字,還有畫上的你,他這是跟定國公府過不去,還是跟你師父是宿仇?”
    “不是我師父。”夏昭衣可以肯定。
    “那便是定國公府?”趙琙一愣,“難不成,是李據?”
    夏昭衣也可以肯定,跟李乾無關。
    她忽然覺得腿軟,站不住腳。
    那些畫她沒有看完,她所看到得最後一張畫,是她的屍首被抬走扒光。
    定是被扒光了衣裳,才知是女兒身,才知是夏昭衣吧。
    她那時已死,死人一直都是沒有尊嚴的,所以扒光衣裳便扒光吧,可是,可是……
    夏昭衣內心如江河翻騰,激流中翻湧出一個又一個暗湧漩渦,冰冷殘酷,爭先恐後地要來吞噬掉她。
    不過她麵上仍平靜,除卻過分慘白的臉色之外,她沒有表現出其他異常。
    “我們,回去吧。”夏昭衣艱難道,努力讓聲音保持鎮定。
    “這地方還未看遍呢,”趙琙說道,“那趙慧恩有張藏寶圖,我方才沒在他身上發現。倒不是說貪圖藏寶圖上的東西,但一定可以查出趙慧恩尋到此地的原因。”
    沈冽擔憂地看著夏昭衣:“阿梨,我先帶你離開?”
    夏昭衣打起精神,搖搖頭:“不用,我們就去找藏寶圖吧。”
    沈冽抬手解下長劍,脫下外衫平鋪在長竹編案幾上,認真道:“既已發現銀環蛇蹤跡,土床便不安全,隻能先讓你坐這了。若是困了便將就一睡,我會背你回去。”
    夏昭衣愣愣地看向案幾上的外衫,再抬眸看他。
    “還有,這個……”沈冽摸出幾塊以牛皮紙包裹的薄荷桂花糖。
    從南溪驛到衡香這一路急行軍,夏昭衣身上一直備著糖,坐騎後固定的小竹簍裏,則必有兩小袋的鹽。
    她說軍中若有人身體撐不住,糖和鹽可以先救急。
    她自己雖不怎麽愛吃糖,不過連日相處,不止夏家軍,整個晏軍上下都知道她喜歡薄荷桂花糖。
    夏昭衣輕輕笑了,從他寬厚的掌心中拾起一顆。
    香甜沁涼的麥芽糖入口,薄荷風味讓她方才的混沌惶恐減輕數分。
    她由衷謝道:“沈冽,謝謝你。”
    沈冽微微一笑,柔聲道:“你先休息。”
    她的確撐不住了,不願再逞強,點了點頭:“嗯。”
    趙琙和季盛沉默立在一邊。
    趙琙看向季盛,想說,怎麽覺得他們在這有點多餘。
    季盛抿唇,小聲道:“世子,我去找藏寶圖,我們好盡快離開。”
    “嗯,我也一起。”趙琙說道。
    說完目光朝少女看去,發現她盯著沈冽手中所拿得那些畫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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