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3 你還活著(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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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名字雖不常見,但同名同姓的應也不少。”沈冽的手下說道。

    趙寧點頭,伸出手來:“給我看看。”

    宋傾堂將鞋子遞給她:“汗腳來著。”

    趙寧停頓了下,沒有再接。

    她垂眸打量,略作沉思後說道:“是趙卉她們的人。”

    “誰?”宋傾堂不認識。

    “確定嗎?”夏昭衣問道。

    趙寧點頭:“確定。”

    “是誰呀?”宋傾堂又問道。

    “我同你細說,”趙寧說道,“你把鞋子放下。”

    趙卉她們來京其實沒多久,但是那個陣勢,趙寧一眼便覺得不對勁。

    大多數商賈之家,都比尋常百姓更怕死,他們比誰都擅長趨利避害,明哲保身,而這樣亂的京城形式,趙卉她們不僅有恃無恐,反而氣焰更囂張。

    一個遠在萬裏之外的湖州商賈,有什麽底氣在京城和她叫板?趙卉再潑辣凶狠,但能守住萬貫家財的人絕對不會沒腦子。

    是靠山,而且是一個能在京城這樣亂的局勢裏,還能壓得住她的靠山。

    加之趙卉口中來來回回皆圍繞糧草,衣物,兵器去打轉,對瓷器,金銀玉石反倒看的其次,趙寧心中已有猜測。

    “叛軍?”宋傾堂說道,“但湖州那邊尚太平,會是哪支隊伍?”

    “我不知道。”趙寧說道。

    宋傾堂皺眉:“他們為什麽要救朱大人,他們這一次的死傷並不少,”說著,他看向夏昭衣,“為了賣我們一個人情?”

    確切來說,也許對方是想賣這個女童一個人情。

    “阿梨”二字,早已名揚天下,敢以一人之力去和李氏政權叫板的女童,哪個叛軍不想得到。

    “也許吧,成了可以賣人情,”趙寧說道,“敗了可以讓我們受挫,於他們而言,怎麽看都是一筆穩賺不賠的生意。”

    “敗了,豈不是多了一個敵人?”李管事說道。

    “那得看我們猜不猜得出他們是誰了,”趙寧看向被宋傾堂收起的鞋子,說道,“何況,我們和他們本就是敵非友。”

    宋傾堂沉了口氣,將包袱收拾好,扔在一旁:“也談不上多了一個敵人,幫我們救人未成,怎麽著都不會成為敵人。”

    趙寧點頭,沒再說話,看著漸漸變小的火堆,再看向身形單薄的女童。

    這兩日,女童很少說話,多數時間守在冰窖外。

    幽冷的地窟出口,她安靜坐在小板凳上,沒人知道她在想什麽。

    認識她這麽久,從未見她悲傷成這樣。

    “阿梨。”趙寧很輕的開口。

    夏昭衣頓了下,回過頭來:“嗯。”

    “你要隨我們一起離京嗎?”趙寧說道。

    宋傾堂聞言,忙也抬眸朝夏昭衣看去。

    “我要去找我師父。”夏昭衣說道。

    宋傾堂皺眉,張了張唇瓣,又不知能說什麽。

    “亂世了,不知下次再見會是什麽時候,”趙寧一笑,“我真想看著你長大,阿梨長大了,一定很漂亮。”

    “好,”夏昭衣說道,“等我長大,我第一個就去找你。”

    “我快五十了,再見麵,我更老了。”

    “世俗年歲和身體皮肉,何以能禁錮你,”夏昭衣很淺的莞爾,“你比我所見的許多十七八歲的人還要年輕。”

    “就是就是,”李管事忙道,“東家尚年輕,有些人二十出頭便老氣橫秋了,東家一直灑脫逍遙,比他們好多了。”

    宋傾堂一直看著夏昭衣,看她終於露出笑容,宋傾堂欲言又止,最後轉開頭,朝另一邊看去。

    心裏說不出的難受和壓抑,不想和她離別,但又沒資格和立場讓她留下。

    以及,這樣亂的世道,他絕對絕對不希望她留下。

    她說要去找師父,能教出她這樣徒弟的師父,一定是天下最厲害的人物,定也會給她最好的照顧和生活。

    相比她能過的無憂無慮,他心底的眷戀不舍,算得了什麽。

    ·

    京兆府後院的屍體幾日前已被北府兵的人收走了,地上的鮮血還在,這幾日轉暖,這些腥氣散出的氣味刺鼻難受。

    夏昭衣將朱峴的骨灰灑在了京兆府後院的一棵百年櫸樹下。

    幾層新土覆上,顏色與旁邊不一。

    京兆府外有許多百姓在大哭。

    皇宮被肆意破壞,貴胄府宅被淩辱踐踏,唯獨京兆府,眾人不約而同的在無形中達成共識,沒有一個人闖入進來,窮凶極惡的人也放過了這裏。

    “是在哭朱大人嗎?”老佟很輕的問道。

    “他們不知道朱大人去世了吧。”支長樂回答。

    “京兆府出了這樣大的事情,應該也能想到朱大人會出事。”老佟說道。

    夏昭衣抬手又灑一抔新土,說道:“他們太害怕了,尋個地方哭,也許會好受很多。”

    “那,他們以後怎麽辦,隻能在城裏等著外麵的人攻打進來嗎……”支長樂有些難過的問道。

    一陣清風拂來,夏昭衣看著地上黃土,說道:“也隻能等了吧。”

    統治者想統治的是活人,而非死城,除卻北境那些異族人攻打進來之外,任何一支叛軍入城,城中百姓基本不會麵臨大規模的屠殺。

    但害怕仍然會有,慣來太平安寧的日子被顛覆成這樣,誰也不知道明日等著的是什麽。

    畢竟,之前流民還從廣渠門攻入進來,一路衝到了正陽道。

    而那些流民,他們當初也是生活安寧的百姓。

    ·

    宋傾堂隨趙寧他們一起離開,趙寧雇足人手,但離開的非常低調,五百多人喬裝為尋常流民,混在數萬人海裏。

    夏昭衣則在三日後才離開,出城的百姓已沒有之前那麽多,他們騎馬從西邊的鎮威門出來,繞開禿彌嶺,往襄倦山而去。

    襄倦山山腳遍野都是人,越往上,人越少,而後遇見了一道“關口”。

    二百多個天成營將士脫了盔甲,穿著尋常衣裳站在那邊守關,是大道觀和小道觀當初問山下天成營借來,防流民衝擊的兵馬。

    夏昭衣不想太麻煩,獨自從險峻山嶺上去,尋到了大道觀。

    叩響大道觀後山的山門,不多時,門便被人從裏邊拉開,拿著掃帚的小道士打量女童,一喜:“你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