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那又怎麽樣呢？

    如今的戚溯，是別人手裏的傀儡，是殺人的工具，是病毒的容器，唯獨不能是他自己。

    日複一日的痛苦，纏身的荊棘越來越緊，戚溯已經趨於麻木。

    即使吃再多的晶體，病毒依舊在腐蝕他的身體，總有一天將這具死去的掏空殆盡。

    他就像一台生鏽的機器，鏽跡越來越多，行動越來越遲緩，苟延殘喘，終有一天會土崩瓦解，化為塵埃。

    而他隻能眼睜睜的看著。

    這樣的生活讓他厭倦，如今，已經不想再持續了。

    皊冬夜呆呆站在原地，從戚溯那雙麻木厭倦的眼睛裏看到無邊的死氣沉沉，嘴角勾起卻沒有笑意。

    他微張雙眼，恍惚間好像意識到了什麽，心頭一涼卻發現自己無話可說。

    說什麽呢？

    對不起？這句話戚溯已經聽了無數遍，恐怕他不想再聽到了。

    “戚…戚溯，你別……”皊冬夜艱難的吐著這幾個字，聲音哽咽。

    戚溯猛的轉過身，將他剩餘的話截在口中：

    “我要走了，你自己好自為之吧。”

    “戚溯！！”皊冬夜喊了一聲，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戚溯的身影在林間幾個閃爍消失不見。

    ……

    戚溯假裝聽不到身後皊冬夜的叫喊，埋頭以自己最快的速度離開了樹林。

    卻在一個飛躍時，身體一僵，猛的從樓宇之間跌落下去，砸在了地上！！

    身體被殘垣斷壁上露出的鋼筋從胸口對穿而過！！

    看著眼前帶著黑血的生鏽鋼筋，戚溯輕喘一口氣，伸出手想把鋼筋折斷，然而手抬都抬不起來！

    戚溯呆了呆，隨後很快意識到是因為晶體缺失一半，已經沒辦法支撐他用這種速度移動了。

    “嗬。”戚溯輕笑一聲，看來自己從生鏽的機器變成報廢的機器了。

    他幹脆不再想著脫身，就這麽任由自己被鋼筋插在地上，四肢舒展，雙手枕頭。

    可惜了，這地方高樓環立，連天上的星星都看不到。

    “沒想到最後死要死在這麽個陰涼潮濕的地方。”戚溯自嘲的低聲道。

    他正在腦後的手，指尖已經順著剛剛的傷口碰到了晶體，隻要一用力，剩下的半顆晶體就會脫離。

    他就解脫了。

    戚溯閉上眼睛，指尖逐漸用力，卡在骨頭裏的晶體開始鬆動。

    晶體馬上要脫落的那一瞬間，戚溯突然猛地睜眼，喃喃自語道：

    “那個瘋子，剛剛知道了什麽？”

    他們離開實驗站都那麽久了，以李思的性子，就算看不上他剩下的半顆晶體，懶得找過來，也應該直接用精神力攪碎他剩下的半顆晶體了。

    哪裏還輪得到他自己解脫。

    可是，到現在都沒有。

    那隻三階喪屍是李思監視桐城基地傳遞消息的工具，那座城裏有什麽東西值得李思連他都顧不上？

    戚溯驀的想起皊冬夜曾經說過的話：

    “不要讓李思知道她在哪。”

    所以是……沐棠？！

    可是他不是已經知道那死丫頭在桐城基地了嗎，為什麽突然這麽著急？

    戚溯猶豫了會兒，突然伸出手握住胸前的鋼筋，用盡全身力氣將鋼筋扭斷，從殘垣斷壁裏爬了出來！！

    戚溯趴在地上緩了好一會兒，才一瘸一拐的站起來，默默道：

    “好吧死丫頭，我就拖著我這條賤命，回去看看。”

    ……

    李思意外的看著艱難移動回到基地的戚溯：

    “真是令我沒想到，你居然敢回來，你是來把剩下半顆晶體還給我的嗎？”

    他沒有問皊冬夜，因為他知道皊冬夜已經感染了病毒，現在如果沒死，估計也早就變成喪屍了。

    戚溯身體脫力，半跪倒在李思麵前：

    “我們……做個交易。”

    李思有些不以為然，嗬嗬笑了兩聲道：

    “有意思，和我做交易，你用什麽做籌碼？”

    “我自己。”

    “嗬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李思仿佛聽到了什麽笑話一樣，笑的渾身抖，身上的那些黃色體液搖搖晃晃的又滲出來許多：

    “我沒有聽錯吧，你說你自己？”

    李思上下打量著跪倒在自己麵前的戚溯，輕蔑躍然於眼底：

    “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你覺得你有什麽價值能當做籌碼，用來跟我談條件？”

    戚溯抬頭看他，臉上帶著篤定：

    “我有，你手底下沒有比我更優秀的殺人工具了吧？況且，再也沒有別人的身體狀況比我和你的身體狀況更加相似，你找不到比我更合適的實驗品了。”

    戚溯伸手扶上胸口，一字一句地道：

    “我不會在忤逆你，我會配合你所有的實驗。”說著他咧開嘴笑了笑：

    “你的那些實驗，如果我不配合，你很難取到你想要的結果吧？”

    李思收住了笑，若有所思的看著他，仿佛在思考他的剩餘價值如何榨幹。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道：

    “好吧，你說服我了，你想要什麽？”

    戚溯沉默了一下，突然道：

    “如果你後麵研究成功了，你能夠恢複人形不再受病毒崩壞身體的影響，我要你將我父母的遺體好好安葬，另外……”

    戚溯眼神漂移了一下，眼底明滅不定：

    “你找到皊冬夜，需要把你的實驗成果用在他身上。”

    戚溯最後加了一句：

    “如果他沒有被高階喪屍捕食的話。”

    “戚溯啊戚溯，我真不知道你是愚蠢還是善良過了頭，到現在都還在為你的仇人著想。”

    李思突然鼓了鼓掌，看戚溯的眼神像是在看什麽新奇生物：

    “好吧，我答應你。”

    戚溯鬆了一口氣，李思有個習慣，如果親口作出承諾，就不會出爾反爾。

    這也是他當時讓皊冬夜出麵來騙他的原因，因為李思根本就沒有想過要放過他的父母。

    他一早就已經打算好了，用他父母來做他異變的催化劑。

    “不過……”李思突然道。

    戚溯抬頭，看著他搖了搖頭，神秘的說：

    “你有一句話說錯了，現在的你已經不是我最趁手的殺人工具，我有了新的。”

    陸焱一愣，隨後恍然：

    “那條蚰蜒？”

    “不不，”李思搖了搖頭：

    “那隻是頭畜生而已。”

    說著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緩緩走向最深處的實驗室，打開了機械門。

    戚溯跟著他走了進去，迎麵就是一個巨大的培養倉，而被綠色液體浸泡著的……

    一個嬰兒？

    戚溯愕然，他從來不知道實驗站裏有這個，李思連嬰兒都不放過？！

    李思欣賞的看著眼前的培養倉，宛如在看一份傑作：

    “這是我目前最得意的作品，它不用懼怕病毒對身體的吞噬，病毒與它同生。”

    李思故作神秘得道：

    “它是野獸，會撕碎我指向的任何存在。”

    他斜眼看向戚溯，從口袋裏掏出一塊發著藍色暗光的晶體，正是戚溯的另外半塊晶體！！

    李思拿著晶體搖了搖：

    “這就當作你送給它的見麵禮吧，放心，它會記得你的。”

    戚溯沒明白是什麽意思，隨後就看見李思打開培養倉，直接將晶體扔了進去！！

    倉體裏的嬰兒瞬間睜開了眼，朝著落入培養液的晶體撲了過去！！

    小小的身體速度快的驚人，幾乎是在一刹那就已經將晶體吞噬！！

    戚溯第一次從一個嬰兒身上看見了邪氣，隻見那嬰兒眯著雙眼，一副滿足的樣子。

    “可愛的孩子。”

    李思語氣中似乎帶了幾分寵溺，看向戚溯道：

    “以後可能需要你來照顧它了，你們要好好相處啊。”

    喪屍的晶體對喪屍而言跟命無異，這嬰兒剛剛等於吞了戚溯半條命，李思卻讓他來照顧它。

    這無疑又是一種惡趣味。

    戚溯表情微暗，看著培養倉裏的嬰兒，點了點頭。

    李思滿意的點頭，緩緩走出實驗室：

    “走吧，明天早上我還需要你辦事。”

    戚溯一愣，跟了上去：

    “什麽事？”

    李思臉上浮起狠辣，意味深長：

    “基地裏的那群跳蚤，跳的太久了，我沒興趣看下去了，我要拿回我放走的珍寶。”

    “可是……”戚溯低聲道：

    “可是你不是早就知道她在那兒了嗎，為什麽突然那麽著急？”

    李思沒有回答，繼續往前走。

    他知道沐棠在那裏，是因為她殺了身上帶有自己精神力的喪屍。

    原本以為沐棠沒了實驗站藥物暫緩喪屍化，在變成喪屍以後被基地裏的實驗人員捕獲，當作牲畜一樣圈養在籠子裏自相殘殺。

    所以他原本打算徹底控製了蚰蜒，再把桐城基地夷為平地，然後帶出沐棠，看看她身上還有沒有什麽東西可以利用。

    沒想到她居然還有自己的意識。

    根據喬月傳回來的信息，她的身體不但沒有崩壞，還有了逐漸恢複的趨勢！！

    這可真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和培養艙裏的嬰兒不同，嬰兒因為從母體裏就感染了病毒，已經和病毒同生，對病毒並沒有排異性。

    而沐棠和他都是後天感染病毒，然後變成喪屍的。

    隻要抓回沐棠，相信他很快就能得到阻止身體腐爛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