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沐棠，看著和人類外形相似的鬼東西把自己的肉吞到肚子裏，也會不舒服的。

    戚溯在旁邊縮了縮脖子，眼角的餘光不停的瞟著沐棠黑如鍋底的臉。

    或許他跟沐棠本質性的區別就是，他厭惡自己喪屍的身份，但是已經習慣了同類相食。

    看到剛才那一幕也習以為常，不會覺得不適。

    而沐棠顯然是接受不了，心情惡劣到了極點。

    “這……”戚溯在旁邊呐呐：

    “你先別生氣，你看，它跑了，要不，我去抓回來……”

    沐棠沒好氣的看了掃了他一眼，她又不蠢，怎麽可能會相信戚溯會老實把嬰兒帶回來讓她殺。

    “不用了。”沐棠冷聲道，隨後偏過頭再次看了眼嬰兒離開的方向。

    科研部，喬月還在那裏。

    被剝離的孩子最終還是要回到母親身邊嗎？

    沐棠眼裏染上一抹深色，低聲道：

    “不用去找，會回來的。”

    隻是不知道到時候回來的到底是一個，還是兩個了。

    沐棠看起來是要放棄殺掉那個孩子的樣子讓戚溯鬆了口氣，隻不過這口氣還沒鬆完，就聽見沐棠冷聲道：

    “還有……”

    戚溯抬眼，看著沐棠舉起受傷的手，冷冷地道：

    “看到了嗎？我的手。”

    粘稠的血液慢慢的流出來，但是缺失的血肉已經生長出密密麻麻的小肉芽，正在飛快的修複著缺損的。

    “看到了，在自愈。”戚溯沒明白她的意思，呆呆地回答道。

    沐棠搖頭，晃了晃手，在手背上，有一條不是很明顯的疤痕。

    戚溯皺起眉頭，還是沒理解她什麽意思。

    沐棠直接拿起手裏的槍，從掌心對準手背上疤痕所在的位置。

    戚溯沒懂她的意思也知道她要做什麽了，臉色一變剛要阻止，沐棠已經扣下了扳機！！

    槍聲響後，沐棠手上已經出現了乒乓球大小的彈孔！！

    她有意加快了自愈的速度，手上傷口上的肉芽爭先恐後的修補著破損的身體，直到最後一點缺口被補齊，那道疤痕又重新出現在了她手背上。

    戚溯眉頭皺的死緊，低聲問：

    “你這是幹什麽，平白無故的打自己一槍。”

    沐棠放緩的麵色，語氣柔和下來，低低道：

    “我是要告訴你，即使我能比你感受更多的東西，但本質上有一點是相同的，我和你一樣，都隻是病毒的載體。”

    “作為載體，我們是沒有選擇權的，病毒隻會修複它們所認為的完整的載體。”

    “所謂的自愈，其實也僅僅隻是病毒的自我修補，即使你不願意它們也不會停下，在你腦子裏的晶體碎裂的那一刻之前，它都會修補。”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們的身體隻是病毒的工具，能夠保持意識隻能算是運氣好，又或者是……”

    說到這裏，沐棠哼笑一聲，自嘲道：

    “病毒對我們的恩賜。”

    戚溯搖頭，連聲辯解：

    “不對，可是你在恢複啊，你說過你以前是沒有那些痛覺和味覺的，可是你現在重新擁有這些東西了啊。”

    沐棠神色複雜，搖頭道：

    “你錯了，恢複的不是我，恢複的是病毒。”

    “什麽意思？”戚溯呆滯地問，煩躁的揉了一把頭發，又重新問了一遍：

    “什麽意思，你倒是說清楚一點呀，我不是你們這種科學怪胎，根本聽不懂啊！！”

    沐棠歎了口氣，隻得繼續解釋：

    “意思是，在我成為病毒載體的時候，身體還保存了五感，所以現在我身上的病毒默認完整的載體是擁有這些感覺的。”

    沐棠停頓了一下，接著道：

    “喪屍化的正常流程是，人類感染病毒，然後身體的抵抗細胞毫無反抗力的被病毒吞噬，然後機體死亡，再然後，病毒接管了身體。”

    “而我沒有到機體死亡這一步，身體就已經被病毒完全侵襲了。”

    這需要忍受巨大的疼痛，以及清楚的察覺到身體的控製權在一點一點的消失。

    但這也是沐棠後期身體完全沒有腐臭味的原因。

    “高階喪屍擁有的智慧，是因為病毒也會進化，它們附著在人身體的每一寸，然後開始模擬大腦的運行，接管大腦的信息。”

    “與其說是高階喪屍具有智能，不如說是病毒具有了智能。”

    “所以我才說，像你和我這樣的，是病毒對我們的恩賜，它們沒有接管我們的大腦信息，反而接受了我們本來的意識向大腦神經網絡傳遞的信息。”

    說著沐棠看向戚溯，問道：

    “你知道如果我們不吞食人的血肉，或者吸收同類的晶體，病毒就會養分耗盡，然後我們的身體就會快速吧？”

    聽到這裏，戚溯突然明白了：

    “所以你當初喪失了那些感覺，完全是因為你身體裏的病毒長期得不到養分，身體已經開始崩壞了是嗎？”

    如果當初一直沒有補給到養分去供養身體裏的喪屍病毒，沐棠最後的結局就是變成一堆爛肉，然後腐化消散。

    戚溯呆呆的站在原地，沐棠剛剛的話已經把他心裏升級的僥幸和希望全部打散了。

    讓他不得不接受自己再也沒辦法恢複的事實。

    半晌，他突然像想到了什麽似的：

    “李思那個老瘋子，渾身的肉都要爛沒了，是不是也是因為這個……可是他根本不缺晶體啊……”

    沐棠掃了他一眼，接話道：

    “那是因為他的吸收速度根本跟不上他維持身體所要負擔的消耗。”

    這時的沐棠臉色晦暗不明，連語氣都變得讓人捉摸不透：

    “他跟你可不一樣，他的那具身體裏可不僅僅隻是喪屍病毒，病急亂投醫往自己身體裏植入的東西，恐怕他自己都記不清了吧……”

    “不過……”沐棠話鋒一轉：

    “消耗和能力是成正比的，既然已經維持不住消耗，恰巧也證明了他能力的強大，無論是異能……”

    沐棠說著，伸出手點了點太陽穴：

    “還是他的大腦。”

    戚溯沒有再接話，靜靜的看著沐棠，眉頭越皺越緊。

    雖然沐棠表情坦然，但是戚溯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到底是哪裏不對勁……

    對了，他聽到過皊冬夜和李思爭吵過，李思說：

    “她拿自己做實驗，往自己身體裏打進去的東西也不少，再加上我給植入的，她的身體是和我最相近的，是最完美的實驗載體。”

    “她”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明明身體裏同樣有著數不清的病毒，但她跟李思完全就是兩個樣子！！

    所以沐棠剛剛說的話不是摻了假就是有所保留，還有……

    戚溯皺著眉頭問道：

    “你怎麽會認識李思，你恢複記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