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南方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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鄔闌與曹淓毓分別之後,回到了金銀胡同的家裏,她並沒就此歇息下來,而是吩咐了張伯去尋舒代宗,然後再讓艾有為把席嬸也叫回家來。
張伯匆匆出去了,嬤嬤見狀不由問道“姑娘,出什麽事了?”
鄔闌看著她想了一下,道“嬤嬤,我需要你回替我辦件事,辦好了再回京。”
嬤嬤一聽表情一下嚴肅起來“姑娘什麽事啊?”她猜到姑娘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鄔闌便把事情仔仔細細的講給她聽……講完,她看著嬤嬤,想看她如何反應?
事實上還好,嬤嬤的反應並沒有她想象中的激烈,但也沒有很平靜“姑娘,這……會不會太多了?他,我說那曹公子不會賴賬吧?”她的胸口看起來起伏不定,想來是心跳加快了不少。
“曹公子會賴賬?既然有賬,他就算想賴我也不會讓他賴掉。”
“但是……他突然需要那麽多錢想做什麽啊?”
“這你就先別問了,給你說了也不見得懂。總之,你這次回去給我把這事處理好,不清楚的問表哥,一定要手續齊全後,才給放款。”
“好,我記下了!還有舒家兩口子也跟著一起回去嗎?他們回去又作甚麽?”
鄔闌搖搖頭,並不想此刻解釋,隻是說了句等人到齊在再說。
“嬤嬤啊,我餓了,有吃的嗎?你給我整點吃的來嘛。”
嬤嬤這才發現,姑娘回來還沒人來伺候,於是趕忙去張羅人手去端茶倒水,伺候吃飯。
一頓折騰之後,鄔闌隻用了些點心,然後舒代宗兩口子便來了。
鄔闌先將事情大致說了一下,然後又單獨對舒代宗講“叔,你這次回去任務艱巨,要時刻留意那邊的動靜,衙門也好,民間也好。報紙的記者要隨時上街去采訪也好,打聽也好,總之別放過任何一條看起來有價值的消息。”
“姑娘,會發生什麽事?”他出於職業的敏感多問了一句。
“具體我並不清楚會發生什麽,隻是可能……”她的確沒辦法解釋得太清楚。
“還有,你之前不是說要買地當族田嗎?這個時候也可以回去看看了,有合適的就買下來吧。”
舒代宗聞言瞬間像打了雞血,興奮道“買地這事叔都惦記很久了,還正想找姑娘再問問呢,這下可好了,終於如願所償啊!”
“就這兩件事,你二人今天辛苦一下,將工作先交接了然後再走,去到那邊後,把事情辦好了再回……”
鄔闌交代完事情就讓兩人去忙,而她也勞累了一天,想著明日還要早起,便也早早的歇息下來。
躺在床上卻翻來覆去不能入眠,腦海裏的記憶總像過走馬燈一樣,一件件閃過,又很快逝去……她其實很早就發現自己對於上一輩子的記憶,越來越淺,越來越模糊。
“還要多久自己就會全部忘了上輩子?”鄔闌蜷縮在毯子下,暗暗嘀咕著。
她索性睜著眼睛,她知道四周圍著床帳,但也想努力看清楚。就像在黑暗的電影院,當燈光都暗下來時,也是電影即將開始一刻。
而讓她唯一清醒記得的事,是那個雨夜她出車禍的一瞬間,那一瞬間早已定格在她腦海裏。
腦海裏還在反複閃著畫麵,漸漸地,她閉上了雙眼……直到三更燈火五更雞。
天還沒大亮,鄔闌又清醒過來……
她驚奇的發現自己居然睡著了,還以為會整宿都那樣瞪著眼睛。
既然醒來就不再賴床,屋外早有丫鬟聽見動靜,於是推門進來,端來浣洗的一應用具,置好,準備伺候姑娘洗漱。
很快,鄔闌便收拾好自己,出得房間來到廳堂用膳,用完早膳出門,張伯已經等在門外。
她跳上車之後,張伯揚鞭一甩,馬車緩緩動了起來……
而此時的乾清門,早朝還在繼續,
今日早朝乃是奏事為主,與往常也無不同,隻是就在剛才鴻臚寺官喊了‘奏事’之後,就有大臣從序班中站了出來,似乎早有準備一般。眾人一看是浙江巡撫蘇錫瑞,隻見他不緊不慢的掏出奏章,而後照本宣科的讀了一遍。
其大意是南方賦稅重的幾府連同當地紳衿聯名反對金花銀提案,反對提高金花銀兌換比例,並且列出了八大理由。
他讀完之後又退回原位,一如剛才那樣又默不作聲,仿佛他出列就隻是為了引爆一個炸彈而已。
有那麽一瞬,整個早朝的氣氛變得有些凝固,似乎人人都被他所念的奏章內容給震住了。從來沒有這種情況發生,朝廷的政令下達到地方,居然被基層給明確拒絕執行,甚至還聯名上疏反對。
皇權不下地方,固然也是眾所周知的事實,但至少是麵子上還是在敷衍,如今倒直接拒絕了?膽子夠大,想來人數應該不是少數,想法不責眾?就是不知還有沒有後手?
當初提出此案的馬仕璋,他微微眯著眼睛,眼神冷冷掃過站在禦史序班裏的浙江巡撫蘇錫瑞。雖然此時他沒有出聲發言,腦海裏卻在迅速的想著各種可能,乃至應對。
時間仿佛過了很久,而最先出列的是首輔李琚。
“陛下,老臣能否先問浙江巡撫幾個問題?”
永明帝點點頭示意,算作同意。
“多謝陛下,”李琚謝過之後又轉向蘇錫瑞,繼續問道“蘇大人……”
蘇錫瑞連忙從序班中又一次站了出來,拱手一揖“請老大人提問,下官知無不言。”
“老夫有些問題想請教於你,首先請你說說,這些提出反對的人,都是什麽身份?是地主、佃農、還是自耕農?手裏都有幾畝地?亦或他們所擁有的或者佃的是官田?私田?還是非法占有的官田?”
“呃……這個某倒沒有具體詢問,不過,恕某直言,跟金花銀有何關係?”
李琚嗬嗬一笑“怎麽沒關係?正統年間就是‘七鬥至四鬥則納金花,二鬥、一鬥則納白糧’,也就是說江南的金花專為此等重租官田而設。那時將金花派與官田承納,為的是減輕佃官田者的負擔,同時也為了確保朝廷對官田的所屬權。”
蘇錫瑞感到可笑,沒想到這老大人還會搬出二百年前的規矩來“可是老大人,您也說了這是正統年間的事了,如今已去二百年了。”
“誒~,蘇大人別著急嘛,接著聽老夫解釋正統過後呢,這種情況就變了,那時江南各地方官將本來屬於官田的金花暗中派與了富室,也就是‘官司以情奉金花,奸富以利買金花’。要麽就公然更改金花派征的原則,從官田派征到了民田,老夫這麽說沒錯吧?”
蘇錫瑞心下惱怒,麵色微沉,並沒回答李琚的提問,轉而將眼睛望向地磚,他這一幅神態,像極了盡忠職守反被冤枉的模樣。
李琚也沒理他,繼續道“要是老夫沒記錯的話,從正德年四年起就已經不分官田民田,都是每正米一石,派征折銀米二鬥五升有零。尤其到了嘉靖年,江南各地原先輕重有別的田賦差額已全部都‘扒平’了。其實不久之前,馬仕璋大人的題本將重點就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江南所負擔的賦稅並沒有比北方幾省所負擔的要重,這才是關鍵!”
蘇錫瑞越聽臉色越難看,大現在朝堂之上,他也不好辯駁,隻在心裏不住的罵著某人。
“所以老夫才會問蘇大人,到底是哪一部分田地,哪些紳衿在說反對提高比率?若是官田,其實先前下發的政令裏已經有所說明,需當地衙門在田土清丈之後具體上報布政司,再有布政司確定是否恢複原有田額,這也是為了區別官田和民田,而並非一體都提高。怎麽反倒成了江南的紳衿聯合起來反對朝廷的決定了?”
蘇錫瑞等他把話說完之後,幹脆直接向永明帝稟道“陛下,臣已無話可說。”
說完便退回了原來序班裏繼續站著。
事實上這一堂早朝是不歡而散,永明帝並沒有就此做出什麽指示,而隻是容後再議。
就在朝廷上下都在吵吵嚷嚷之時,南城的賈哥胡同裏的報館卻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這一天,舒代宗異常忙碌,因為不是短時間的離開,恐怕回來也要冬天了,所以先要交接報館工作,再安排下未來幾月的工作內容。
席嬸也要交接和安排好海底撈的工作,然後兩人還要收拾行李,安排馬車,準備錢糧,以及叮囑子女等等。所有一切都在一天之內安排妥當,到了晚間,兩口子沒有回家,就直接在報館的後罩房安歇下來。
想著明日一早就要出發,兩人晚膳過後很快便吹燈歇息下來。
半夜入定時分,舒代宗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給驚醒,他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吼了一聲“誰啊?”
而後他仔細聽了一陣,原來是報館的小工在敲門。
此時席嬸也已醒來,或許是有些不滿被吵醒,她口齒不清的嘟囔了一聲,而舒代宗安撫她道“你繼續睡吧,我出去看看……”
尚不清醒的席嬸隻含混的說了一聲‘小心些’,便重新睡下。
舒代宗起身穿好衣服,準備出門看看,他想了想,又趁黑摸到案幾邊摩挲了一陣,尋到一把小巧的裁紙刀揣在袖袋裏,這才開了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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