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年關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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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到年關,紫禁城裏過年的氣氛一日比一日濃,乾清宮自二十四日祭灶之後,就會在丹墀開始安放鼇山燈、紮煙火,直至正月十七才會撤下。而且自這日開始,凡是皇帝升座、回宮等,都會燃一小會煙火,大白天也放。

    而外廷卻是正相反,越接近年關則越冷清,跟京城的其他衙門一樣,隻要封了筆,封了印之後,接下來就隻是等著放假。

    靠城牆根兒的那個內閣小院,若是平日裏人來人往,到不覺得什麽,一旦閑了下來,就會讓人感覺冷清無比。院子裏本來綠草如茵,還有鬱鬱蔥蔥的古樹幾株,皆因寒冬而枯黃凋敝,倒是有一兩株柿子樹,枝頭依然掛著幾顆紅柿,在凋敝的枯枝敗葉中,顯得格外打眼。

    四位閣老在閑暇之餘,偶爾也會走到院中,看看這院中的景色。

    “若是落雪的話,這景色就美了。”

    “所言極是,老夫這麽多年在京城,每到冬天,就隻有下雪天才會覺得南方不及北方。”

    “那可不,北京一下雪就成了白京……”

    “哈哈,白京?倒是貼切。”

    “什麽貼切?那是季峰在學兵部尚書李泰說方言官話!”

    “哦?尚禮是哪裏人來著?”

    “四川人呐。”

    “難怪……”

    保大坊的翠花胡同以南,外東廠的密室裏,李東燕剛揮退了檔頭,他依然留在密室,不過此時的他,臉上終於有了些人類的表情。

    李東燕手裏把玩著一個玉質極佳的玉佛像,這是他對食李老太李大娘送他的,他因時常把玩,索性就將整條玉鏈子繞在手腕上,這樣隨時手裏都可以觸摸到。

    他李東燕可不像那劉炳,他可是專一的很。劉炳胡來,早晚有天會被反噬,而這一天,他想應該也會很快就來了。東廠所收集到的證據,能讓他劉炳……哼!不死也會脫一層皮。

    李東燕滿腦子的算計,都是怎麽讓他劉炳去死。

    而依然還蒙在鼓裏的劉炳,此時還在乾清宮,與皇帝秘密決定著一些事情。

    山雨欲來風滿樓,在乾清宮裏,卻感覺不到什麽風雨。劉炳最近的日子可稱得上是如魚得水,而且他也覺得近來越發精神抖擻,仿佛又恢複了沒有當太監以前的狀態。也不知是不是那些‘不典之物’真的起了作用,反正他感覺是真不錯。

    保大坊內還有兩片草場,一是外東廠以北的天師庵草場,一是外東廠以南的中府草場,都是禦馬監在掌管,而禦馬本監其實離外東廠也就隔了一條火道半邊街外加一片皇城牆。

    鄔闌此時就在中府草場,身後還跟了一個‘尾巴’三皇子朱簡炣,她快要被這個‘尾巴’煩死了。

    這事還得從陛下離開翊坤宮說起……

    鄔闌出翊坤宮恭送陛下離開,三皇子也隨其後送他父皇離開,待陛下的鹵簿儀仗走遠之後,三皇子終於‘原形畢露’。

    “喂!姓鄔的……”

    鄔闌本來不想理這個中二皇子,隻是他這喚人的語氣態度讓人很不爽。

    她扭過頭來乜他一眼,諷道“姓鄔的?嘿~有趣啊,好像貴妃娘娘也姓鄔吧?你這麽稱呼娘娘試試,看她不削你幾個大嘴巴子!”

    “你!”朱簡炣語塞,他吵架是吵不過鄔闌的,所以隻有幹瞪眼,演出一副色厲內荏的模樣,“你一個女子說話怎麽這麽粗俗?”

    “切!這就叫粗俗了?”鄔闌看他這副紙老虎的作派,十分不屑“也就是你這朵溫室裏的小花,沒啥見識,市井裏的人說話遠比這粗俗的多。”

    “沒見識?好好好!”朱簡炣一聽氣得不行,“既然闌司珍說本皇子沒啥見識,那好啊,倒請表姐帶著我這沒見識的表弟去見識市井之人如何說話!”

    鄔闌瞧他氣得直跳腳,不禁尋思道,這人特麽是炮仗變得吧,一點就著?不對啊……

    “說吧,你到底有啥事?”

    正常人不會這麽突然發瘋,要麽受了刺激,要麽就是有事……鄔闌直到到了草場,還在想剛才那一幕。這中二看著魯莽無腦,實際心裏還是有算計,一不注意就著了他的道。

    不過轉念一想,之前也是她先答應給這中二尋一匹好馬,自己忙著忙著給忘了,別人心裏可都記著呢。

    “三皇子,這幾匹才經長途運輸,目前還在調養適應當中,不能馬上就騎!”

    朱簡炣此時滿眼滿心都是眼前那幾匹駿馬,對鄔闌的話自然是敷衍,“知道知道,本宮心裏有數。對了,你說哪匹是我的?”

    鄔闌瞅他現在的模樣,就跟他爹,皇帝陛下一模一樣,真是親父子,連興趣愛好都遺傳了。

    “除了那匹純血馬,其它的你挑一匹。”

    朱簡炣此次費了好大勁才得以出宮來,就是為了相馬,他一眼就看中那匹渾身毛色烏青體態健美的馬。隻是一聽自己相中的馬可能要歸別人,一下心中就老大不樂意。

    “本皇子偏要那匹呢?”

    “那……”鄔闌沒折,那匹本來是留個永明帝的,隻是如今他老人家還不知道。這些馬才經過漫長的運輸到京城,目前狀態都極不好,至少要調養個把月才能說獻給陛下的話。

    “我覺得劉炳劉公公會找你拚命。”

    “切,本宮會怕他?笑話!”

    “人劉炳是為了陛下,你要是奪去了,但怕陛下也會找你說話吧?你就不怕你皇帝老子?”

    朱簡炣倒是一臉倔強,盯著那匹純血馬一直不錯眼珠,就像一個要保護自己心愛玩具的大兒童。

    “那有何難?隻要本宮得了這匹,往後生下的小馬都歸父皇,這總行了吧?”

    鄔闌隻得苦笑“三皇子啊,你可知道這些馬為何叫純血馬嗎?就是血統極為純正,純正到隻能用同樣血統的近親馬來配種繁殖,不是你想的隨隨便便找匹母馬生了小馬就是純血馬。”

    朱簡炣奇怪的看著她“你倒是敢說!那本宮問你,既然講血統,那它們祖上又是哪來的?”

    “嘿嘿,”鄔闌一聽樂了“這問題問的好誒,這些馬的祖上,嘶……”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正是跟這些馬有關,對於英純馬她多少知道一些曆史,還是來自上輩子的見識。

    按當下時代記年,英純馬在英國也才誕生不久,後代的英純馬大都出自三匹祖公馬,作為基礎繁殖的母馬約有匹,其中著名的有九匹,這九匹又可分為競賽和種馬兩個係統。

    要是能搞到幾匹種馬,豈不是……關鍵找誰去搞?

    “你說啊,它們祖上哪裏來的?”朱簡炣見她不說話,極不耐煩道“既然不能隨便配種,那就再把種馬找來不就行了?”

    “對啊,我也在想,怎麽把種馬搞來。”

    “這些馬你找的誰,你就去找誰。”

    “嗯,有道理……”

    鄔闌心裏記下這事,想等著有空再去一次南堂。而朱簡炣就是再喜歡,也沒法立刻把馬牽走,他隻得悻悻而歸。自此,他心裏也裝下了這些矜貴的馬。

    馬的確是鄔闌從南堂神父手裏花重金買來的,而且是血統純正的競賽馬,血統證上寫其祖先是達勒阿拉伯,比之前耶穌會那匹英純馬的血統還純正,這倒是騙不了鄔闌,所以才花了重金購買。

    這些馬原來估計是年底才到寧波,然後開春之後再轉運至京城。結果是法蘭西耶穌會的大船提前到了寧波,那還是十月末的事。

    隨船運來的馬和物質在寧波沒有停下,而是換了大明的商船一路北上至八套口,從淮安到八套口是一段河道,也是淮安始發的海上運糧的起始。在八套口換下商船又登上漕運海船,起航至鶯遊山,自此便開始一段海上航程。

    從淮安起到達天津大沽時已過了臘八,再從天津啟程陸路至京城,事實上這些馬兒已被折騰的夠嗆,即便隨行的有耶穌會此程專門負責照料之人,但直到京城耶穌會,馬兒的狀態一直都不佳。

    京城法蘭西耶穌會一年一次的補給,因為這次搭了便船,很順利的就到了耶穌會手裏,說起來還是要感謝鄔闌。

    鄔闌對於耶穌會的興趣,除了他們是在當下,大航海後時代裏不可忽視的一股宗教勢力,還有源自自身身世的好奇,所以她才讓報社去暗查耶穌會。

    同樣是年關將至,民間的景象與紫禁城裏完全是兩種氣氛,城南的賈哥胡同就呈現出一派繁榮,而且越到年關越熱鬧。這裏因為有各省商會會館匯聚,才進臘月就已經開始熱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