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122.同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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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3章 122.同城
    夾山城要算商三兒的福運之地。
    餌料放下去,先一路垂到底,沿通道尋七節蝦。
    千裏目視界中,先後瞧見兩條。
    釣一條就夠。
    與他想的一樣,開釣後,瞧見釣線上綁的五節蝦,也以為被入侵, 七節蝦揮舞著鉗子,就來推它。
    既饞釣鉤上的狗肉,又想驅逐五節蝦,那七節蝦暴怒著,變莽撞了。
    也還好,未釣起來, 雖看不出那七階蝦雌雄, 但對同類, 輕易不下鉗子。
    商三兒綁這條五節,是專取的母蝦。
    許不在季節上,並不親熱,隻想推囊出地界外。
    有戲!
    開釣七節蝦以來,第一次得提線,以前連這機會都沒有!
    提線不敢太快,須求穩。
    提出它的地盤後,七節蝦就不再管同類,轉頭吃餌料。
    線還在上升,它也不急,還隻揮鉗子剪肉吃。
    上一層的六節蝦,在飛快撲來。
    恰就在六階蝦趕到前,它吃盡餌料,不再攀附天蠶絲上,自家往下掉。
    叫外麵的假學究心頭一緊。
    不知它可還回原地盤,要掉到深處,可又尋不著了。
    沒了餌料, 惹上層的六階蝦生氣, 再猛推釣線上的五節蝦。
    商三兒再往下緩放釣線, 返回先七階蝦地盤。
    一眼瞧見,沒掉到底部,就攀附在它自己地盤的玉璧上。
    感應到入侵者,又揮舞著大鉗來驅逐。
    餌料已經沒了,商三兒絞動轉輪,把線提起。
    記得以前在自家六節山釣,七節蝦吃撐後就不動嘴,重穿餌料後,改去釣另一隻。
    這一天,提線五次,都沒得結果。
    晚間回仙客來,已覺不妙。
    明晃晃地拿出五節蝦做餌,沒釣著,晚間又收回,按理說夾山城凡民、地裏鬼都瞧見,單城主不可能不知。
    他與阿醜尋館子吃完飯,回仙客來睡時, 並沒人來尋。
    正如金仙所言, 呂家巴不得他欠下因果, 此地離龍鱗遠,消息往來須時間,這般說,上次偷蝦竟都已曉得,明裝糊塗而已。
    上回釣的全是四五節蝦,原樣兒、功德葉、因果都賠得起,還在等他欠個大的!
    與仙家打交道,外可放恣意,內卻須藏謹慎,不好真全由著性子來。
    警醒著,隔日再釣。
    金仙母子就隻在城中遊玩,若離夾溝稍遠,超出五裏外的地方,便隻阿醜自去。
    夾山是阿醜進的第二座城,民居眾多,雞鳴狗吠,才算真正人間景色,與如今綠柳大不一樣,好些人事瞧得有趣,借著機會,還尋這城的更夫聊了個下午。
    隔日,又依商三兒教他的,蹲街上瞧走過的大姑娘小媳婦,凡民裏少見比得荷葉的,但也各有嫵媚風情。
    街頭巷尾各般小吃,又各城不同,也有趣。
    阿醜學會蹲看年輕女子那日,不打擾兒子,紀紅棉傳音,對城外懊惱又沒提起蝦的商三兒道:“你那媳婦,性子也不合掌道兵!”
    夾溝裂縫邊,假學究絞著轉輪,苦笑著答:“我城裏,哪還有合適的?”
    坤道府一群小娘皮,不好由男子統領,城裏的女高階人仙,陳婆婆嘴厲心眼小;張果果隻合做小戶主婦,定的還隻三十年契;馬童氏壽限不多,且說話都艱難,聽她發號施令,能急死人;村花陸娘子妒心重,早瞧那些比她嬌豔奪目的不順眼。
    且以商城主的小人之腹,人分三六九等親近,領兵的怎也該是他自家人。
    外人、本城人、本府人、自家人、自家娘倆,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我與你薦一個罷!”
    商三兒頓奇:“哪個?前輩請說!”
    金仙將他聲音掩住,不使別人聽到,緩緩道:“呂昭君!”
    叫假學究瞠目結舌,都忘了再動轉輪。
    好一歇後,哭笑不得地出聲:“前輩怎又戲弄我?”
    呂昭君心眼也不大,但性子剛硬,隻論統道兵,令出禁止,倒真合適,但人家是郡守府嫡女,修為九階在望,能繼下任郡守的,自家已定下婚事,呂氏再想拉攏綠柳,舍得賠上她?
    金仙嘻笑兩聲,再道:“你與曹四出城,遭八階大人仙打劫,回轉那日,她已請辭,稱不再指望承郡守位,又獻計,要從呂氏族女中挑個做陪嫁媵室,以試婚之名到綠柳,搶先誕下庶長,呂威允了,已挑著人哩。她這挑起是非者,易入是非局!”
    商三兒眼珠轉動,喉結輕動:“呂家能舍得送八階嫡女做媵室?”
    “舍不舍得,要看你家威風夠不夠大!”
    呂昭君其實也是美人胚子,隻是剛硬似男兒,缺女子的柔美。
    記著的呢,真要成了,石場的仇還不好報?三爺連韓家姐妹的過節一並給討回來!
    試婚媵室也太不堪了些,九階有望的嫡女,呂氏多半不會允,呂昭君更不會點頭,但隻要她曉得,商家要她這主人反過來做侍女的陪嫁,那心眼小易動怒的,得氣成啥模樣去?石場那兩耳巴子,可不就還給她了?且搶先開出口,呂氏隻要不允,送媵室試婚啥的就莫再提,斷了算計!
    左右有得賺!
    頜下假須抖動,假學究笑得合不攏嘴:“成!就尋個機會,與他家說!”
    金仙笑著:“你那兩位狐黨,今早剛議定,各家送禮去地龍山,都收,但不待客,說六月初一於綠柳設席,一並答謝,明日就要傳消息到你家,讓你有備。”
    地龍山這般大山場,經過的商道都有八條,再得大羅撐腰,要恭賀新山神即位的人可不會少,謝禮宴設在綠柳,這是給商兄弟拉人氣兒、撐場子!
    山神在綠柳設席款待,稍有些眼色的,敢怠慢到主家?不得多送份禮?
    多大一場熱鬧?附近有多少人仙要來綠柳?
    便溝渠挖好,浣紗也不會快,金仙後給收道兵心的金風玉露不能賣,但胭脂、香胰,都快做出來了,外客們來,連著瓊花露,都能做營生,不會少賺!
    商三兒更歡喜了,隻是突又想起一事,叫著:“哎喲!眨眼就是五月?初八、二十,兩日可都有要事兒呢!”
    金仙曉得的,應他:“還以為你隻記得釣蝦,已忘了,想著快到再說!”
    商三兒訕訕道:“打拜師父起,遭的事兒多,真險些忘了本!”
    “好生釣蝦罷,能在初七前釣著,便皆大歡喜!”
    於是,又沉下心釣蝦。
    單城主一直裝糊塗,不遣人來打擾,商三兒也沒法子,一心撲在七節蝦上,又要趕日子,嫌白日不夠用,晚間再接著夜釣。
    連釣多日,都能提線,可惜就是提不起蝦,做餌的五節蝦,終被剪過,換了一次。
    ——
    五月初一,青牛觀傳位大典如期舉行,眾多東山郡觀禮者見證下,秋實老道授觀主位與呂東山。
    觀裏免不得一場熱鬧,到第二日,呂東山自到山門處送離開的客人,秋實已不管,換上常服,捂著臀上舊傷,在石牛前抹眼淚哭。
    兒子送客,呂威尚未離觀,懸著心過來問:“咋了?”
    老道不斷抽泣:“守著它幾十年,總有些情分,臨要走,竟又舍不得!”
    呂威笑勸:“那莫走哩,就觀裏住著,東山敢不孝敬你?”
    兩邊都知青牛的根底,隻不敢說破而已,前些日大羅傳過音,讓他更不踏實,生怕多年謀劃落空,是真不想放秋實走。
    圓滾滾眼淚未停:“我這年歲,哪還好耽誤?觀裏可沒大娘子!”
    擾得呂威歎氣,他再道:“我這身肥肉,起臥都難,臀上傷又未好,今日還俗,帶幾個無心修道的去伺候罷!”
    呂威皺起眉:“哪幾個?”
    秋實搖頭:“還不曉得誰願走。”
    就提高音量:“觀裏孩兒們,可有無心修道,願隨我還俗的?”
    過一會,平日伺候他起臥的小道童跑來,遠遠磕頭:“觀主,我一心修道.”
    這孩兒也是呂家送來的孤幼,讓秋實罵:“還沒老子卵兒大,還曉得一心修道?滾!”
    道童跑走,等了半天,並無一人過來。
    秋實眼淚又下來了:“哎喲,氣死我,都是些沒良心的!”
    呂威放下心,笑道:“不是不允你,隻他們修道多年,不願再還俗,我府裏,嗯,你究竟去哪?”
    以前問過,秋實答的留在東山郡,現下眼都不眨:“便娶大娘子生下孩兒,我這一脈,也要算青牛觀俗家弟子,祖師妙法,不敢外傳生因果!離青牛觀近些好,相互有照應,就郡內隨意尋個城,多半還是龍鱗,熱鬧!”
    “那可好,同城住著,還能串門!你來,不願住客卿府也成,我叫呂上尋好宅子安置,弟子們不來,再送你兩個丫頭!”
    秋實點頭:“送丫頭,年歲小的我不要,不如大人,曉得知疼知熱!”
    說一會兒話,也不好久留在青牛觀,呂威道:“我也該回去哩,你若到龍鱗,正好同路!”
    秋實又擠出眼淚:“我再看看觀裏,也想先去別的城走走,過幾日再去尋呂上!”
    哄走呂威,圓滾滾收起眼淚,觀裏觀外真又看一圈,方背上行囊,要走。
    呂東山送到山門處:“一日為師,一輩子是我師父,有事兒可說一聲,真娶師娘那日,我領師弟師妹們去幫你接親!”
    秋實無精打采地:“曉得了,兔崽兒好生做觀主,七百多年呢,莫壞在你手裏。”
    呂東山笑聽著,後間忽就有人喊:“師父慢些,我不似他等沒良心”
    是個中年人,也已脫了道袍,叫呂東山吃驚:“藏夏師兄!”
    藏夏跑近,抱拳道:“觀主,師父身邊都沒個人,這般淒涼模樣,我哪忍心?也還俗,隨去伺候罷!”
    這師兄與自家不貼心,但好歹也是七階修為,還想著慢慢拉攏的,呂東山有些難舍,勸道:“師兄,修道要緊!”
    藏夏應道:“左右師父隻在東山郡打轉,都能親近著!我跟去伺候,也得算青牛觀俗家弟子,今日向觀主立誓,自家子嗣外,絕不再傳本門妙法!”
    弟子有孝心,新觀主剛承位,真就不允,任秋實孤零零一個人離開,也說不過去,呂東山隻得點頭:“那有勞師兄,往後也莫忘親近,想置家室時,我想能幫些忙的!”
    但沒送出幾步,明月背包裹追來:“掌門師兄,左右我要還俗的,就隨老觀主去,盡孝心伺候他兩年罷!”
    又是個七階,但這個本已留不住,呂東山堆滿笑:“師妹這,我不好多說,但兩年婚約”
    秋實頓足,卻扯著臀上傷肉,抽著冷氣:“哎喲!說了還不信,老子能對諸天起誓,這輩子便成地仙,也隻在東山郡,不會欠你呂家因果!”
    呂東山笑不停:“我也為難,就怕大婚時,商城主娶不著娘子,來尋我不是!哪用師父起誓?”
    明月臉微紅,道:“呂家有恩於我,既接下婚書,我也無悔,更不敢欠此因果,願一世為青牛觀俗家弟子,本觀妙法,隻敢傳子嗣!”
    呂東山方點頭。
    但隨後,又追出來個,也要還俗,這個隻是小五階,又與他不親近,呂東山就不在意,點頭允下。
    最後再來一個,修為更低,隻四階的,也是觀中邊緣人,一並允下。
    再往後,沒了。
    秋實歎著氣:“能得四個弟子還俗伺候,也算未白做一任觀主,走咧!”
    話是假話,歎氣是真。
    前兩日就一個個私下通氣,都是與呂家不親近、自家反看重的,未敢明說大羅金仙傳承,暗說了五人,隻來四個。
    各人的仙緣,強求不來。
    出觀後,走出百十裏,藏夏方問:“眼下已沒外人,師父說句實的,咱們究竟去哪兒?”
    秋實沒理他,隨來四人中,明月與另一個不是他弟子,先問:“咱青牛觀俗家弟子這一脈,今日就立起哩,你倆可願改拜我為師?”
    不想任呂家使喚、爭霸,信這老觀主另有隱情,方隨他離開青牛觀,豈能不願意?
    待這兩個在道邊叩首拜了師,秋實方顯擺著,把青牛觀由來、大羅已下界收他為入門弟子說明,叫四個徒兒驚喜萬分。
    末了,方應藏夏的話,他對明月道:“你們師祖爺,叫我去綠柳等石牛,但那廝放狗咬過我,定還記著仇,乖徒兒,就要靠你進城哩!”
    叫明月手腳無措:“觀師父,天下哪有未婚住進夫家的道理,我我.”
    非賣徒弟不可的圓滾滾揮手:“哪至於,咱又不住他府裏,同城不成麽?他接親時,還省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