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4.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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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住坤道府的呂姨娘,三餐全與未出嫁的道兵同食,進城主府侍寢事,也要等龍鱗城呂威夫婦下葬以後。
三月二十一,潑皮回城的第二日,坤官於夏水斬河神。
同這一日,一大早,妖鵬城主寧瑜帶著位青年,從西門進綠柳。
禮賓司報備後,求見商府主。
叫王姨娘出府沏茶,商三兒在茶坊見他。
隨來的青年是寧瑜之子,名叫寧和。
甫一見麵,叫見禮,把兒子介紹了,寧瑜鄭重道:“綠柳承東山郡因果,統領一方,迫雲氏解和,阻南晉北進,我妖鵬城敢不附驥尾?隻見著府主這般少年有成,隻有歎自家老朽無用、癡愚昏聵的,幾十年屍位素餐,白蹉跎歲月罷了!”
商三兒抿著茶,臉上似笑非笑:“你家附屬之城,自成一體,城主昏庸還是賢明,東山郡也好,天幹府也罷,誰管得著?”
寧瑜擠出個苦笑:“再管不著,自家老臉也沒地兒放,又怕害著百姓!這孩兒平時還恭敬孝順,今日來,是想言語一聲,往後城主位傳給他,府主隻管差使,必服服帖帖的,老頭兒則潛心修行,瞧可有九階指望,不再管俗事哩!”
“望城主多關照!”
寧和又施禮,再站起,一副溫順老實模樣。
管他家是何考量,往後都要任拿捏,商三兒打量幾眼,點頭:“你自家中意就成,天下規矩,附屬城主傳嗣事,與貢主可不相幹!”
寧家父子就再沒話說,隻陪著幹喝茶,與這等交情不夠的,商三兒沒多少耐性,又問:“還有事麽?”
寧老頭忙放下茶杯,訕訕道:“老頭子眼界低,還要請府主費心,為這孩兒尋門親事!”
這府主家裏人口簡單,沒人適合婚配,但老頭早已曉得,逃來的玄鳥商氏,與府主是同族,旁支女子,擇一個賜婚,做寧家女主人,顯妖鵬順從,也是應該。
得罪潑皮那日,絕沒想過會有這麽個結局,妖鵬城雖靠西,也得算原東山郡腹地,西邊緊挨地龍山,想想那兩位山神,絕沒另投別家的可能,這幾日,南晉姬家不似敢不顧數位大羅因果,硬要與綠柳翻臉的模樣,拖這些日,定又引新主家不快,寧老頭才不敢再觀望,所下決斷,是自家不再在潑皮麵前礙眼,兒子中選出性子最溫順的寧和,把城主位讓出去。
潑皮也是貪花好色的主,若非自家當時眼皮子淺,得罪後為求消災,容貌最出眾的兩個女兒又落到呂東山手裏去,還有些別的指望,眼下則隻能出此下策,傳位溫順孩兒、請賜婚旁支一並辦完,示弱示好到底,求消新府主舊怨。
不想商三兒給個白眼,不買他賬:“我家隻坤道府道兵,會指婚出去,別的可不敢!”
以為潑皮還不饒,寧瑜再苦笑:“府主……”
商三兒打斷他後續央求:“老子心眼小,寧公子行事省著些,元宵多納年貢就是,眼下城裏沒桂花嗅,爺倆回去罷!”
聽意思,確實已不追究前事,寧瑜方鬆口氣:“謝府主!謝府主!”
潑皮帶姨娘離開,寧老頭站在十字口,又想,多納年貢,得納多少?
綠柳經營的仙家物事多,不向下城多索,龍鱗城裏議定的事,各家年貢隻隨心意,沒個定數,巫馬良早傳給他知,但自家這待罪之身,與那些求位兒穩的直轄城主一樣,也不敢糊弄丁點。
果脯方子已被刮走,綠柳又看不上功德葉,說不得,九幽通道產的烏心粟,隻好翻倍地送。
潑皮讓回去,自家沒帶夫人,交情不夠,真就不必再拜見老夫人,帶兒子出城了。
北通街,商三兒走前,王姨娘行後,到城主府門前,又見等著位一身孝、悲悲切切的美婦。
姬遠媳婦羅氏,今日侍女都沒帶。
早前叫姬遠一聲“七哥”,是潑皮感他送奉羹、靜馨等“禮”的情,相處時也有些對胃口,但與姬氏撕破一半的臉,臉皮厚起來,倒沒覺對不住其他人。
又不是老子殺的人,與呂東山交情更深些,交不出凶手,能怎樣?
姬家不敢再進,真隻因畏天仙因果?老子這般多地仙、人仙,白養的麽?
都說南晉周邊不安穩,不怕老子添亂,翻臉就是,多大難關過不去?
怕她發瘋,商三兒離著遠些:“七嫂有事?”
新寡婦人眼裏含著淚,鄭重施禮:“老三,你哥哥遭害時,我人已傻了,說話不過腦子,有得罪處,今兒給你賠不是!”
潑皮哼哼:“過了的事,哪用在意?”
哪知她真就隻為賠個禮,得商三兒隨口一句,再施個福:“老三大氣人,想也曉得,不會與人一般見識,今兒得明白,沒往心裏去,嫂子可多謝!有孝在身,不敢進府給老夫人問安,這就回哩!”
真就調頭回去了。
跨過門檻時,商三兒想,多半是左右不見南晉來接,曉得呂昭君進綠柳,身份已定,七皇子妃有些慌了。
姬遠靈柩在客卿府停這些日,還不見姬家遣人來接,若非靠冰鎮著屍身,早都要發臭化膿了,七皇子妃隻能守著,但待她情緒穩定下來,商大娘就隻早晚走一遭,送些吃食,說幾句話,不再整日相陪。
紅袖受潑皮所托,從姬遠身亡之日便陪護新寡婦,沒青衣在,柳絮院營生也用不著多管的,倒常有暇,商潑皮威逼玄素門賣命的惡行、縱走殺夫元凶的罪過,相互吐露,相處下來,出人意料地,青樓虔婆與南晉皇子妃間,竟成了手帕交,坤道府呂姨娘統領道兵的事兒,自會遞消息給羅氏。
羅氏怨氣未消,紅袖長老向外人吐露的話語,昨晚回府後,城隍都已稟告。
內院門邊,佟梅慌張著跑出,瞧見人,張口叫:“夫…夫人腹痛了!”
也到該生的時候,商三兒忙往裏趕,險些撞到後麵搶出的奉羹。
“老爺!”
輕呼一聲後,奉羹急繞開,是要跑去廚房燒水。
趕到柿霜院,果然向氏在裏間喊疼,靜馨、瑤觥急跑出跑進地尋物事。
“老爺可不能進!”
王姨娘在門外扯住潑皮,自家擼起袖子,進門幫忙。
不一會,商大娘、眉兒、衛姨娘等也趕到,更沒他商三兒啥事了。
阿醜帶侍女過來,也是荷葉進門幫忙,他在門外陪潑皮。
拖了些日子,生得倒順,不過小半個時辰,便聽到裏間嬰啼聲。
再過一會,剪臍、洗浴、包裹畢,商大娘抱出來,喜滋滋地:“瞧瞧我寶貝大孫子,子璽!”
未成年前,還該有個小名叫,但懷上頭一天就以“子璽”呼他,小名都無人取了。
隻讓商三兒看兩眼,繈褓遞給阿醜,老娘就催促:“還不祖堂進香,告祖宗去?”
臉上全是褶皺,模樣醜著,眼皮也不睜開,其實沒啥好看。
阿醜不似他嫌棄,抱著時小心翼翼,身子半點不敢動。
天帝詔令,阿醜不得有後,以前瞧著趙虎、魏鶴、田振等別家孩兒,沒覺稀罕,抱著商三兒孩兒,倒隻憨憨地傻笑。
再瞟兩眼,商三兒笑應老娘:“曉得了!”
祖堂進香回來,孩子已傳到進府賀喜的商崔氏手上,旁邊還有好幾個婦人等著,潑皮無奈,進裏屋看媳婦。
兩位姨娘、眉兒、靜馨等全在,不好攆人,眾目睽睽地,也吐不出“辛苦”二字,胡扯著逗一會,把向氏惹笑,但立馬抽著冷氣喊疼,便又識趣地出來。
沒法,隻能拉阿醜去杏雨院,喝兩盅。
——
未羊已下九幽,但生肖輪盤留有投影在地界,其他生肖仍能以神念交流。
這回,是亥豬先傳念:“辰龍那位兒,想是撞著地煞,流年不利,今兒又折了,都出來說會話!”
整日與他一起的酉雞不明所以,與醜牛齊問:“咋折的?”
亥豬答:“天仙下界問心,河神自答與我等有染,便被手撕兩半,魂入輪回!”
別人還罷了,寅虎吃驚:“問心?”
四位天帝門下天仙,若論問心之術,定以佛門最多,得此信,他寅虎不得不驚懼!
與河神一樣,他也幾乎是明的,同樣遭不住天仙問心!
“巳蛇取走碗,但未羊、五馬不在,我怎也走不脫,該請回來?”
他神念之聲著急,子鼠則不在意:“問心,這麽好問麽?天仙要向你、河神施術,早怎不來?”
一語噎住寅虎,子鼠再歎口氣:“可惜了姬武君!”
子鼠開口,別人多不說話,巳蛇方笑著解釋開:“姬武君原還有一用,故意做得似是而非,惹天仙生疑,未羊就等誰下界問心,有叫他口吐認罪的手段,好遭誤殺,但左右不來,剛沒了念想掐斷命,就敢如此!”
卯兔幸災樂禍地笑:“既已開口子,露了破綻的,往後定還會遭問心,倒不用急!”
天仙誤殺姬武君之流,事後曉真相,又會起心魔,但未羊謀劃得逞,於新辰龍、寅虎而言,卻是真受死,還不算誤殺!
棋子就是棋子,落入未羊棋裏,除任由擺布,順道走到黑外,一方大地仙絕沒掙紮的餘地。
卯兔之後,子鼠又笑:“下界打殺夏水河神的,乃是坤官,該我現身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