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周家的祖宅，建在遠離市中心，曆史底蘊保存完好的一處老城區盡頭。
    因為年頭久遠，這棟別墅處處都彰顯著上個世紀的複古與華貴。
    周斂深的少年時期，有大部分時間是在這裏度過。後來有了周野，他才從這裏搬出去。
    父母不在這邊住，大哥因為工作的原因，每天都在飛往國外的航班上，幾乎很少回來。
    偌大的別墅裏，除了周青峰，就隻有他的傭人、管家和私人醫生。
    沒有家人的陪伴，對於這個年紀的老人來說，還是會有一些孤獨。
    周斂深和舒菀通著電話，進去的時候穿過蜿蜒的走廊，看見傭人在園子裏修剪周青峰養的那些花花草草。
    傭人比他年輕兩歲，稱呼上也沒有太多的忌諱，就笑著打招呼：“二哥回來了。”
    “嗯。”周斂深淡淡的應一聲，問：“爺爺在家？”
    “睡了一覺剛醒不久，老爺子今天心情還不錯。”
    周斂深心想：可能待會兒心情就變差了。
    他在上樓之前又跟舒菀說了兩句話，聽她答應了讓沈謙送她，這才掛了電話。
    周青峰的書房和臥室都在三樓，兩個房間緊挨著。
    他看到臥室房門敞開著，裏麵沒有人，便直接朝著書房走去。
    隱約聽見裏麵有些動靜，周斂深敲了門。
    他進去的時候，看到管家鍾晉正陪著老人練字，書桌上放著數十張寫的龍飛鳳舞的大字，一筆一劃足見底蘊和風骨。
    見到了他，周青峰也不意外，低著頭繼續練字，態度頗為冷淡。
    一旁的鍾晉放下宣紙，笑著說：“斂深回來了，怎麽不提前打個招呼，吃過午飯沒有？”
    周斂深一一回答了，又表示了自己要跟周青峰單獨說幾句話。
    鍾晉會意：“我去給你泡茶。”
    書房門關上，房間裏隻有周青峰寫字的沙沙聲，頭發花白的老人，對練字這事倒是十分的專注。
    周斂深站在書桌前，喊他：“爺爺。”
    周青峰瞪他一眼，哼道：“回來幹什麽，看我有沒有被你氣死？”
    周斂深挑了挑眉，淡聲提醒：“您這個年紀，最好別把這個字掛在嘴邊。”
    這話把周青峰氣得不輕，他把手裏的毛筆往桌上一扔，潔白的宣紙上頓時散開了一個墨點。
    “有屁就放，少在這裏裝模作樣的！”
    一把年紀，還是跟年輕的時候一樣暴躁。
    周斂深早已見慣不怪了，他鄭重的開口：“我打算再婚。”
    周青峰說：“家裏從來都沒阻止過你再婚，但選什麽樣的女人，我說了才算。那些不三不四，上不了台麵的東西，少往我麵前領！”
    周斂深麵不改色，平靜的解釋：“她不是不三不四的女人，我們正常交往，正在戀愛，隨時準備結婚。”
    “不是不三不四的女人，隨隨便便的就跟你上床？”周青峰說著，執起擱在一旁的手杖，朝著地麵上用力敲了幾下：“簡丫頭已經說了，那女人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東西！”
    周青峰年輕的時候管著上百號人，是到了周世章這一輩，周家才經商。他的思維模式還停留在比較封建的年代，再加上那些年習慣了發號施令、獨斷專行，這會兒還真有些難以溝通。
    不過，周斂深依然耐著性子，說：“爺爺，現在這個年代有幾個人在談精神戀愛，正常交往怎麽就不能上床了？”
    語氣微頓，他又道：“還有，簡若說什麽你就信什麽，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你私生的孫女。”
    “少放屁！”周青峰中氣十足的吼了一聲。
    這精神頭，一點不像八十多歲的老人。
    他拄著手杖走到窗邊，往外麵看了看，背影是老年人的那種瘦削。
    周青峰說：“你們怎麽談戀愛我管不著，我是擔心你又來一次未婚先孕，又弄出個周野。”
    說到這裏，周斂深平靜的神情中才浮現了一絲變化。
    上一段婚姻，不止是他一個人的心結，更是整個周家的。
    周青峰的反對之所以這麽強烈，也是怕他又一次重蹈覆轍。
    “她們不是一類人。”周斂深垂著眼眸，語氣冷淡至極。他篤定道：“她不會那樣做。”
    周青峰哼了一聲：“當初要娶那個姓宋的，你也這麽信誓旦旦的，可結果呢？”
    “我這一把年紀，經不起你再那麽折騰。”
    他一邊說著，一邊又拄著手杖回到桌邊，拿起毛筆蘸了兩下，也沒換宣紙，就著那個墨點又寫了一個字。
    “簡丫頭挺好的，性格是驕縱了點，但她從小嬌生慣養的，這也正常。重要的是為人還比較單純，有什麽事兒都直來直去的，不像那個姓宋的滿肚子詭計。”
    周斂深說：“我對她沒感覺。”
    “你有感覺的女人，有幾個是好東西？”
    周青峰先入為主，隻看得上簡若這麽一個人。雖然矯情了點，但心眼都擺在麵上，這樣的女人好掌控。
    他是為了周斂深著想。
    周斂深還想說些什麽，周青峰有些煩，便道：“你非要娶那個女的也行，讓簡若親自來跟我說，她要退了跟你的婚事。不然甭想我答應。”
    “好了，事情說完了就趕緊滾！”他白了周斂深一眼，揮手趕人：“吵著我練字的雅興，看見你就心煩，快點滾！”
    周斂深回來這一趟，也不是完全空閑的時間，他稍後的確還有公事要忙。見到談不攏，隻好先離開。
    走之前問了鍾晉老爺子最近的身體狀況，聽到一切都好，這才放下心。
    ……
    周斂深回到車裏，若有所思。
    手機響起的時候，他剛點上一支煙。
    是他父親周世章的電話，他接了。
    那邊傳來對方溫厚的聲音，開門見山的問他：“我聽老爺子說了你的事，你對那個女人是認真的？”
    周斂深放下車窗，慢慢地抽煙，回道：“我對感情的事，一向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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