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野這番話滿含怨氣。
    周斂深敏銳的抓住了當中的重點，他沉聲問：“她什麽時候和你說的這些話？你們打過電話，還是見過麵了？”
    “電話打了，麵也見過了，就是剛才！”周野沒好氣兒的回他：“她還說了，這次來濱海，是要從你這裏，拿回我的撫養權。”
    周斂深聽著，眉心擰起的褶痕越來越深。
    他從舒菀身上下來，一邊握著手機，一邊彎腰撈起地上的襯衫。
    他沉默不語的那十餘秒裏，周野說：“反正你都要再婚了，很快就會有新的小孩了，到時候有我沒我都一樣。”
    周斂深站在床邊，抖了抖襯衫。
    “所以呢？”他問：“你打這通電話來，是想告訴我，你同意把撫養權劃到她那邊？”
    “對！”周野幾乎是想都沒想，就這樣回他一句，其中可能包含了不少賭氣的成分。
    可周斂深向來不是什麽慈父，周野莫名其妙的跟他賭氣，他不可能縱容著。
    他的語氣十分強硬：“周野，你想好了，如果你真的想跟她一起，我不會阻攔，但以後你再想回到我身邊，這是絕不可能的事。”
    一字一句更是充滿了說不出的冷漠。
    周野沒有從他這裏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父子之間竟然默契的陷入了沉默。
    大約有兩分鍾，再沒聽到周野說什麽，通話驟然結束。
    電話掛斷的時候，周斂深又注意到手機裏有新的短信進來，是幾個小時之前的，歸屬地為濱海市的陌生號碼。
    可看到上麵的內容，他幾乎立刻就猜到了對方是誰。
    周斂深的臉色格外的沉，眉目之間仿佛壓著一層陰雲，他收起手機後，立刻穿上了衣服。
    舒菀早就從床上爬起來，有些衣衫不整的，隻好扯過被子裹住自己。
    她問：“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我要回去一趟。”周斂深回話時沒有抬頭，在扣襯衫的紐扣。
    他撿起地上的皮帶，穿戴整齊以後，沒說什麽話，轉了身徑直離開。
    舒菀忽然有些空落落的。那是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但於她而言，卻分外熟悉。
    很沒有安全感，仿佛沒什麽東西，是她能牢牢抓住的。
    舒菀興致缺缺的躺回床上，回想剛才的親密，還有些恍惚。
    她本來想問的更清楚些，但他剛才的語氣好像有點冷漠。她擔心問了以後他不說，更擔心他會討厭這種追根究底的詢問。
    舒菀想，周斂深的性格，如果想說，大概掛斷電話的那一刻就告訴她了。
    既然他不想說，又何必再問。
    舒菀躺在床上鬱悶了一會兒，看著天花板發呆。
    安靜的環境內，外麵似乎有什麽聲音。
    舒菀愣了愣，掀開被子下床，換了件家居服，才趿著拖鞋出去。
    門一打開，她眼睛驀地一亮。
    男人還沒有離開，他站在廚房裏，好像十來分鍾就煮好了麵。
    他把麵撈到碗裏，又打開水龍頭順便收拾了廚房。
    舒菀跑過去，她聽出自己的聲音裏是掩不住的驚喜：“我以為你已經走了。”
    周斂深做完了所有的事，抽出廚房紙慢條斯理地擦了手。
    他淡淡的囑咐：“待會兒吃完東西，早些休息。”
    “嗯！”舒菀立刻點頭。
    她的頭發有些亂，周斂深抬起手幫她捋順，又揉了揉她的腦袋，像對待小動物那樣，充滿了耐心和溫柔。
    他說了聲‘乖’，這才提步離開。
    舒菀跟著他轉身，見到男人已經站在玄關換鞋，她連忙開口：“路上開車小心，有什麽事給我打電話。”
    周斂深回過頭看她一眼，應的溫和：“好。”
    ……
    從舒菀家裏出來，周斂深回了車裏。
    他沒有立刻開車離開，將臂彎裏的西裝隨意地扔到了副駕駛，一邊又掏出煙來點上。
    車窗放下，煙霧徐徐散了出去。
    他夾著煙的手搭在窗框上，垂眼看著手機，又打開了那條短信，猶豫不過三五秒鍾，電話就打了過去。
    那邊幾乎是秒接通，傳來的女人聲音充滿了慵懶：“這個時間打電話過來，我都準備睡覺了。”
    周斂深往車外敲落了煙灰，沉聲問她：“你見過小野了？”
    宋凝平靜的說：“我畢竟是他親媽，這次回濱海市，也希望多些機會跟他相處。”
    這話聽著讓人想笑。
    “他在我身邊養了這麽多年，你從來都沒有過問一次，現在想起要跟他相處。”周斂深吐了口煙霧，毫不掩飾自己言辭間的諷刺：“宋凝，孩子都13歲了，你才打算做一個好媽媽，不覺得太遲了麽？”
    話落，宋凝沉默下來。
    他聽到那邊有摁響打火機的聲音，宋凝也抽煙。
    過了會兒，才聽到她說：“反正你身邊也有新人了，讓小野跟我一起吧。”
    周斂深冷笑：“你覺得這可能嗎？”
    “阿深，我是真的想做一個好母親，雖然有些遲，但小野他會理解的。”宋凝的聲音有些啞，是她本來的音色，更多的也是抽煙熏壞了嗓子。
    “我認為，為了孩子，做什麽都是值得的。”她頓了一下，說：“如果你不願意讓他跟著我，我會拚盡我的所有，爭回他的撫養權。”
    周斂深問：“你想跟我爭？”
    “我知道這可能會很難，但我會盡力的。”
    宋凝說出這樣的話，幾乎要讓周斂深以為，她真的是一個願意為了孩子付出所有的好媽媽了。
    但那些年來名存實亡的婚姻，沒有一刻不在提醒著他，她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他看過了宋凝無數張麵具，她比電影裏那些拿過大獎的演員更適合演戲。
    周斂深眯著眼睛，又聽到她說——
    “從法律層麵來說，小野現在的年紀，已經有自主選擇的權力了。”宋凝像是笑了：“一個即將再婚，隨時可能會拋棄他的父親，一個他心心念念了多年的母親，你覺得他會選擇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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