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凝站在車外，看著男人慢條斯理地點了一支煙。
    他身上淺灰色的西裝，平整的沒有任何褶痕。即使是在這樣可以放鬆的環境裏，他仍然一絲不苟。
    對於宋凝來說，這樣的周斂深是比較陌生的。
    想起二十來歲的他，和那個年齡段大多數的男孩一樣，喜歡參與各式各樣的聚會，喜歡去操場上打籃球。
    他意氣風發，光芒四射，學校裏無數女生鍾情於他。他沒有動過心，始終潔身自好。
    那樣的他，很難不吸引女孩們的注意力吧？
    如今的周斂深，外貌和二十來歲相比，沒有太大的變化，隻是眉眼深邃了些，臉型輪廓也更瘦削了，這讓他多了獨屬於成熟男人的魅力。
    褪去了少年時的青澀躁動，他變的沉穩平和，舉止之間不疾不徐，神情讓人捉摸不透。
    三十四歲，即將要邁入中年男人的隊伍，可對於周斂深來說，這卻是他最好的年齡階段。
    有那麽一瞬間，宋凝有些後悔，當初為什麽沒有堅持不跟他離婚？
    那時候，他對她的感情那麽深，她死纏爛打，他一定會心軟的。
    想到這裏，宋凝便覺得悵然。
    她開了口，語調都是溫溫的，幾乎收斂了所有的鋒芒，說：“不想跟我聊聊嗎？”
    周斂深骨節分明的手搭在方向盤上，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敲著，偏過頭看她時，吐了口煙霧。頃刻間便模糊了他的五官。
    宋凝聽到他問——“聊什麽？”
    沉穩的不帶半分情緒的語氣，讓宋凝的心莫名顫了顫。
    她猶豫了一瞬，去開車門。
    幾乎是同時，周斂深夾著煙的那隻手，‘噠’的一聲，將車門上了鎖。
    宋凝愣了一下：“……你？”
    他開口：“就這樣說。”
    宋凝的聲音哽了一下。
    可她經曆的事不少，心智也算成熟，不過數十秒的時間，就平靜了下來。
    宋凝笑著，微啞的音色獨特又好聽：“阿深，你這個父親做的，比我想象中還要稱職。”
    “關於撫養權的事兒，小野竟然拒絕我了。”說到這裏，她自嘲的扯了扯嘴角：“到底是在你身邊養了這麽些年，他心裏還是更親近你的。”
    周斂深沒有說話，隻是沉默的抽著煙，甚至很少偏過頭看她，就一直注視著車窗外某個方向。
    宋凝一個人斷斷續續說了很多——
    “不過，我不會放棄的。”
    “他是我唯一的孩子，我想讓他在我身邊，我還想看他結婚生子。”
    “你很快就要再婚了，應該還會要個小孩吧？”這句話帶有兩分試探之意。
    她特別觀察了下他的表情，可男人仍然沉斂如初，甚至於有些冷漠。
    宋凝抿了抿唇，隻好繼續道：“既然這樣，不如讓小野跟著我。這對大家都好不是麽？”
    周斂深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終於給了她一個眼神，問道：“你想讓我勸小野？”
    宋凝說：“他現在隻聽你的。”
    他放下了駕駛位那邊的車窗，一邊敲落了煙灰，一邊淡淡道：“他有自己的想法。13歲的年紀，可以獨立做出決定了。他想在我身邊也好，想跟著你也行，我不會幹涉他的決定。”
    宋凝聞言，眉頭皺了起來。
    這事兒上，他們不可能談得攏。
    “你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不就是為了讓他留在你身邊。”她根本不理解周斂深的想法，忍不住問：“為什麽要這樣，為什麽非要跟我搶兒子？”
    她再難維持一開始的平靜。話題深入到這裏，整個人就激動起來。
    周斂深將煙頭扔出窗外，關上車窗的同時，目光與她對視。
    他沉逸的聲線分明聽不出什麽情緒，可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讓宋凝覺得分外諷刺。
    “他五歲的時候我們離婚，在我身邊養了這麽些年，你從沒有出現過，沒有一天盡過做母親的責任，現在跑來質問我‘為什麽要跟你搶兒子？’宋凝，你不覺得自己的話很可笑麽？”
    宋凝握緊雙手，指甲刺痛了手心。
    她感覺到自己的表情可能有些僵硬，很想解釋什麽：“這些年我過的也很艱難，我不是不想來探望他，我……”
    “我對你的事沒有興趣。”周斂深抬了抬手，打斷她的聲音。
    “你想怎麽樣都好，我不會幫你勸小野。”他頓了一下，語氣透著十足的冷漠，又道：“以後，不要再來這裏。”
    說完，副駕駛車窗隨即關上。
    宋凝隻能眼睜睜看著他開車離開。
    ……
    周斂深回到家裏。
    周野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玩手機，兩條長腿搭在茶幾上，姿勢懶散懈怠，沒一點正形兒。
    周斂深將車鑰匙扔在一旁的櫃子上，趿著拖鞋提步過去，當即便沉了語氣：“把腿放下來。”
    周野沒抬頭，老老實實地放下了腿，卻還是一心撲在手機上，時不時響起的擊殺語音，讓周斂深眉頭擰的更緊了。
    他命令道：“手機關了。”
    “幹嘛？我在打遊戲！”
    周野正在興頭上，馬上能拿五殺，這麽關鍵的時候，怎麽可能放下手機。
    周斂深冷眼睨著他，見他不聽話，伸手便奪過了手機——
    “喂！”周野頓時急了，伸長了胳膊想搶回來。
    可窺見他有些沉冷的臉色，還是識相的打消了念頭，心想：反正也穩贏了。
    周野又坐回去，仰起腦袋看著他，一臉困惑：“你幹嘛？”
    周野忍不住的想：他家老周是不是更年期了？天天喜怒無常的，有病！
    周斂深把手機扔在了茶幾上，咚的一聲悶響。
    他跟著開了口：“不是說要寫作業，寫完了？”
    周野抱著肩膀，說：“我給你們製造獨處的機會，不好嗎？”
    說到這兒，周斂深的臉色就更難看了。
    他坐在了茶幾上，和周野平視著。
    父子之間的距離格外的近，這讓周野很有壓迫感，不由自主地正襟危坐。
    然後，聽見了他用十分鄭重的語氣說：“周野，我希望你清醒一點，我跟她絕對不可能複婚。”
    周野聞言，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
    周斂深沒給他開口的機會，繼續道：“我正在和你同學的姐姐談戀愛，並且預備結婚。”
    他問：“你跟她的關係不是挺好的，剛才那樣做，有沒有想過她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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