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野眨了眨眼睛，模樣有些拘謹，慫乖慫乖的。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來，老老實實的喝掉了杯底的感冒衝劑，苦的一張臉都皺了起來。
    舒菀體貼地遞給他一塊糖。
    拿回水杯，去衛浴間衝洗幹淨。
    出來的時候，見小孩站在桌前，已經揭開了泡麵的蓋子。
    他回過頭看了她一眼，可憐兮兮的說：“已經過兩分鍾了。”
    舒菀走過去，又給他倒了一杯水，問道：“一碗麵能不能吃飽？”
    舒菀看他的眼神十分溫柔，和從前為了接近周斂深，而刻意討好他的女人不同。
    什麽人是真心對他好，什麽人又是假意騙他，周野其實看的明明白白。
    所以，在她麵前，他總是很少放肆。
    他點了點頭。
    舒菀又囑咐道：“吃完以後早點睡，不準再熬夜玩手機了。”
    “……哦。”周野不太情願的應了，用塑料叉子攪了攪碗裏的泡麵。
    見舒菀似乎要離開了，他連忙開口：“那個……”
    舒菀這才停下，溫聲問他：“還有什麽事嗎？”
    周野坐在椅子裏，二郎腿習慣性地一翹，抬起下巴看她的時候，五官輪廓像極了周斂深，唯有眉眼和男人不太相似。
    周野挺認真的問：“你怎麽不教訓我啊？”
    “……”舒菀沉默了一瞬。和他之間，大約兩步的距離，她看著小孩，心裏經過一番思考，才開口說：“我覺得這件事……我們兩個都有錯吧。”
    “我疏忽了你，其實不應該讓你一個人出去玩的。至於你的錯……你已經因此嚐到了後果，我想你以後，應該不會再往那些偏僻的地方跑了吧？”
    後麵這個問句，還是有些不確定性的。
    周野的性格比較跳脫，他害怕是害怕了，可能不能記住這次教訓，誰都猜不準。
    她是想著，回頭把這事兒告訴周斂深，讓他來跟周野說，才更合適些。
    畢竟，她和周野的關係很微妙，似乎沒那個資格教訓他什麽。
    周野兩隻手捧著泡麵碗，眉頭緊緊皺起：“我也不是故意往那兒跑的……算了，不說這個了。”
    他和舒菀關注的重點不一樣，忽然叫住她，也不是為了說今晚的事兒。
    周野猶猶豫豫道：“我其實……有句話想跟你說。”
    舒菀問：“什麽話？”
    她說話的時候，目光一瞬不瞬的看著他，眼睛特別的亮。
    周野被她看的一陣心虛，不耐煩道：“你能別盯著我看麽？”
    “……”舒菀也不知道該看哪了。
    周野又道：“你轉過去，我跟你說。”
    “……”舒菀隻好轉過身。
    小孩也沒有立刻開口，用指甲撓著泡麵碗，‘沙沙’的聲響，在短暫的靜寂裏，顯得無比清晰。
    他似乎很糾結。
    舒菀甚至在默默地數著時間……
    大約有一分多鍾那麽久吧，終於聽到他在身後開了口——
    “對不起啊……”
    一開始聲音很輕很輕，可舒菀還是聽到了。
    她愣了一下，想問些什麽。周野立刻喊道：“你別回頭！”
    “……”舒菀隻得打消了念頭，老老實實的繼續背對他站著。
    她的目光落在地板一角，問道：“為什麽要跟我說對不起，是因為今晚的事麽？”
    周野說：“不是……”
    他又陷入了糾結。
    這次，比之前時間更長了些。
    舒菀覺得自己好像等了很久，才聽到他說——“就前兩天……我媽送我回家，在樓下碰見老周了，我還想撮合他們複婚來著，把你給忘了……”
    周野說這句話的時候，沒有刻意的壓低音量，舒菀聽的清清楚楚。
    她原本還有些遊離的注意力，因為其中一些關鍵性的字眼，而被迫集中。
    舒菀怔了怔。
    “你現在跟老周談著戀愛，馬上要結婚了。要是他們複婚了，你可怎麽辦啊。當時吧，我沒想那麽多，就是看見他們在那兒說話，我就……”周野還在自言自語：“不過，老周已經批評我了，他說我不應該那樣。我現在……”
    話未說完，舒菀忍不住回過了身：“你媽媽……”
    她打斷了他的話，聲音哽了一下，多了些隻有她自己能感知到的凝重，問他：“你媽媽在濱海市？”
    “對啊，你不知道麽？”周野語氣詫異：“我以為老周早就告訴你了。”
    ……
    舒菀回到自己房間，整個人的意識還有些恍惚，腦海中一直盤旋著周野說的那幾句話……
    他說：他媽媽在濱海市，並且和周斂深見過麵了。
    他為什麽不告訴她呢？
    是覺得沒必要，還是有什麽其他的原因？
    舒菀其實並不懷疑周斂深對待感情的果斷和堅定，就像他之前對簡若。
    可那個女人是他的前妻，和簡若是完全不一樣的。他們舉行過婚禮，同一屋簷下生活了多年，共同孕育了一個孩子。有著切不斷的聯絡，和抹不掉的舊情。
    正因為他是一個對待感情專一的人，同樣也說明了，他也像現在愛著自己這樣，愛過他的前妻，甚至可能用情更深。
    舒菀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危機感。那種危機感，比過去任何時候都要強烈，並且蠶食了她的理智。
    即使明知道現在已經很晚了，他忙了一天，可能準備休息了，但她還是忍不住打了電話過去——
    舒菀在房間裏走了一圈，抬起手拉上了窗簾，微微加速的心跳聲，代表著說不出的緊張。
    響了幾聲，沒有人接。
    舒菀又打了第二遍過去。
    她就隻想問問，為什麽他前妻回來濱海市，他不告訴她。
    聽不到問題的答案，她今晚睡不著，明天也很難投入工作。
    與他日夜纏綿，同床共枕了無數次，舒菀清楚他的生活習慣，手機對於他來說，是個很重要的通訊工具。即使在洗澡，也會帶進浴室。即使他睡著了，也很容易被手機鈴聲喚醒。
    幾個電話打過去，像石頭沉入大海，他不是沒有看到，他是根本不想接。
    舒菀在椅子裏坐下來，閉著眼睛深深呼吸，努力的讓自己平靜下來。
    然後，又給他發了微信：[為什麽不接我的電話？我有事情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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