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野從床上坐起來，眨了眨眼睛，好像還沒有完全的睡醒，以為自己還在夢裏。
    氣氛沉寂了很久，他也盯著周斂深看了很久，漸漸的意識到自己不是在做夢。
    然後，那雙原本惺忪的眼睛，頃刻間瞪大了幾分，人也徹底的清醒了！
    “你，你是來找我的嗎？”周野有些不敢相信。
    周斂深沉默著。
    他剛剛醒過來，意識還沒有完全的蘇醒，並且還做了一個噩夢，害怕被拋棄，讓他整個人都變的小心翼翼，失去了往日裏的嬌狂。
    “對，對不起……”周野說話時，頭埋的低低的，聲音輕到幾乎要聽不見了。
    可大概是房間內過於安靜，那幾個字還是清晰的落入周斂深耳朵裏。
    他不禁有些詫異。
    父子二人也不是第一次吵架，沒有誰主動的服過軟，都是默契的等到了第二天，將前一晚的事徹底翻頁。
    周野的性格還是驕傲的，尤其是麵對著周斂深的時候，總有一個聲音，在支撐著屬於他的倔強。
    但這一刻，他放下了自己的脾氣。
    周野急急道：“我那天……不是故意那樣跟你說話的。她受傷了，我心裏著急，所以才……”
    周斂深打斷了他的話：“好了，事情過去了，就不要再提了。”
    周野聞言愣了一下：“過去了是什麽意思？”
    他抬起腦袋，偷偷地觀察他的臉色，試探的問：“你，你不趕我走了？”
    小孩充滿期許與緊張的眼神，清晰的呈現在周斂深的注視裏。
    他作為一個成年人，忽然有些看不懂這個13歲的小孩，究竟在想些什麽。
    周斂深開了口：“周野，我不明白。”
    周野愣愣的看著他，然後傻傻的“啊？”了一聲。
    周斂深提步走回到床邊，盡管他此刻的站姿和神情，都相對隨性，可掌握著父權，與生俱來的施壓感，還是讓周野不由自主的慌張無措。
    周斂深說：“打從你七八歲開始，就不厭其煩的在我麵前念叨著你媽媽。現在你見到她了，並且我也願意放棄你的撫養權，讓你跟她一起生活。你為什麽又不願意了？”
    周斂深隻是想弄明白周野在想些什麽，可這番話落在小孩耳朵裏，就是另一層意思。
    在男人的凝視中，他下午時的委屈被盡數勾起，忍不住氣急敗壞的吼了一聲：“你這不還是在生我的氣麽！”
    “我都知道錯了，你還想怎麽樣？”說著說著，又哭了起來。
    “我就知道，你早就不想要我了……”周野‘嗚嗚’的哭，一句話含糊不清的：“現在還說這麽多的借口，你就是……”
    周斂深見狀，不禁擰起眉頭，沉下聲音道：“別哭了。”
    歲的大男孩，成天哭哭啼啼，像什麽樣子。”說著，見床頭櫃上有抽紙，他抽了兩張遞給小孩，語氣仍然強勢，甚至帶著些命令的意思：“眼淚擦幹淨。”
    周野倒是接過紙巾了，可還在掉眼淚，甚至越哭越凶了。
    然後，一抬頭就瞧見周斂深的臉色愈發沉了，顯然又在醞釀著該怎麽教訓他。
    周野委屈萬分，大吼起來聲音就啞了：“又不是我想哭的，它自己掉下來的，我有什麽辦法！”
    周斂深對這個兒子，有的時候還是充滿了無奈的。
    見他抽抽噎噎，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他還是先放軟了自己的態度，盡量心平氣和的說：“我剛才的問題，和我要不要你是兩回事。”
    周野用力地眨眨眼睛，擠掉了眼淚，賭氣道：“……分明就是一回事！”
    周斂深看著他，沉默了很久，心裏的那一絲堅定，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被狠狠地動搖。
    也許是他剛醒來，喊了“爸爸”的那一刻。
    小孩子的依賴，往往表現的比成年人更純粹直白。
    他在心裏暗暗的歎氣，說：“周野，我從來都沒想過不要你，即使放棄你的撫養權，你依然是我的兒子，以後在生活裏你遇見了什麽困難，還是可以來找我。”
    “跟誰生活在一起，選擇權在你。”他沉斂的聲音裏，帶著想通之後的平和：“可能是我一時草率，我以為這樣的結果，你會欣然接受。”
    這番話似乎含著某些深意，是周野這個年齡很難讀懂的。
    他一雙眼睛紅紅的，隻盯著周斂深看。
    對視半晌，竟是周斂深先移開了目光，說：“把眼淚擦幹淨，衣服穿好。”
    周野吸了吸鼻子：“幹嘛？”
    語氣還挺理直氣壯的。
    周斂深問：“你是打算一直留在這裏，不上學了是麽？”
    話落，周野先是懵了一下，隨即，聰明的腦袋立刻就反應了過來，應道：“哦！我這就穿衣服！”
    他把手裏捏成團的紙巾隨意一扔，彎腰撿起掉在地上的褲子，踢開被子急匆匆地穿了起來。
    心情好了，話就多了：“等會兒回家，我能點個外賣嗎？這兒的飯太難吃了，我都沒吃飽。”
    周斂深：“隨你。”
    “也不知道江惟他姐姐是怎麽吃得下去的，回頭咱們再雇個廚子，給他派到這兒來，專門給她做飯吃吧？”
    周斂深沉默不語。
    周野說：“你沒發現她都瘦了麽？我跟你說……”
    話未說完，周斂深聽的不耐煩，轉身先出去了。
    周野連忙喊他：“誒，老周！”
    他鞋帶還沒綁好，擔心又被扔下，隻能趿著那雙球鞋，小跑著跟上了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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