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菀一路上磕磕絆絆，跟不上他的腳步，人幾乎是被他拖進房間裏的。
    他今天穿了黑色的襯衫，愈發顯得眉眼嚴肅，帶給她的施壓感，躍到了頂峰。
    周斂深進門以後，鬆開了她的手，卻轉而將房門上了鎖。
    ‘哢噠’一聲脆響，沉悶的撞在了她心上。
    舒菀窺到男人深沉銳利的眼神，心口驟然一滯，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
    手裏還捏著施工圖和手機，她用力地攥著，指節都泛了白。
    “你……”
    “電話裏說的那些，是什麽意思？現在麵對著麵，一字一句的解釋清楚。”
    周斂深沒有向前一步。可這個屋子，空間本來就狹窄，他高峻的身形立在那兒，無形之中帶給她深深的壓迫感。
    舒菀先是深呼吸，然後緩緩地吐出一口氣。
    她皺緊眉頭，不回答他的話，反而說道：“你剛才那樣太不理智了，突然把我拉走，還是在那麽多人麵前，那些工人一定會背後議論的！”
    周斂深看似平靜，語氣卻顯而易見的沉了：“舒菀，我們在談戀愛，不是在偷情。”
    舒菀激動的回他：“可沒有人覺得，我是在跟你戀愛！”
    兩人之間的距離，明明就隻有一步遠，可又像是隔了一座山。
    周斂深不解：“為什麽一定要在意別人的看法？”
    他其實非常生氣，卻在竭力克製自己。舒菀不懂他的小心翼翼，也體會不到他此刻隱忍的心情。
    她十分激動，眼睛紅紅的，顯然哭過：“你高高在上，什麽都有，你的社會地位和家庭背景給足了你底氣，你當然可以不在意別人的看法。”
    她說：“可是我不一樣！就連我身邊的朋友，都不覺得我們一定能走到最後。”
    舒菀表達自己的方式，始終都很含蓄，除了一些愛意濃烈的時刻，她情不自禁的言行。大部分時候，她更喜歡獨自消化情緒。
    現在這樣，大約是這麽久以來，第一次袒露心事。
    舒菀說：“其實……跟你在一起我很高興，但是我也很累。”
    “我不覺得你對我的感情，可以深到為此放棄些什麽……當然了，我也沒資格要求你那樣做，沒人有資格去主宰別人……”
    她好像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遣詞造句格外緩慢，害怕有哪一句話表達的不夠清楚。
    “未來的日子還很長，許多感情都會隨著時間變質……就像我高中的時候，有一個玩的特別好的朋友，但是現在，我連她長什麽模樣都不記得了。”舒菀猶猶豫豫，還是心裏想什麽，嘴上就說了什麽。
    她站在床邊，肩膀微微顫抖著，施工圖要被她攥破了。
    她深深的呼吸，尚存的一絲理智，讓她放下了手裏的東西。
    她不敢看周斂深，就這樣側對著他，視線落在牆邊一角。
    “愛情是比友情還脆弱的東西……我沒辦法為了它失去自我，我也不能每天都陷在‘你是否愛我’，這種會影響到我情緒的問題上。”
    沒有了和他的眼神交匯，舒菀也能更平靜些。
    她閉了閉眼睛，心頭跳躍的不是歡喜，而是難言的慌亂，還有說不出口的窒息。
    她連聲音都有些哽咽：“其實從一開始，我就……”
    “你說了這麽多，不如直接一點。”周斂深從未發一言，到言辭犀利打斷了她的話，問她：“舒菀，你是想告訴我，你要跟我分手嗎？”
    他聲音落下時，好像有什麽東西，突然地在她心上敲了一下。
    那兩個字，她沒有說出來，可每一句話，都隱晦的表達了這個意思。
    他倒是說的輕飄飄，言語之間聽不出一絲波瀾。不知道是因為他沉斂的本性使然，還是說……他根本沒那麽在意。
    舒菀又踩進了矛盾的陷阱裏，仿佛有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在她毫無防備的時候，猛然吞噬了她！
    她做不到像他一樣冷靜。
    周斂深問：“為什麽？”
    他說：“我不明白，就因為我沒有接你的電話？”
    舒菀握緊雙手，從沒覺得說話是一件如此艱難的事：“就是突然想通了一些事……”
    周斂深冷笑了一聲：“當初在潯陽，主動要我抱你的時候怎麽不想這些？”
    他的語氣讓舒菀心髒一顫。
    一直以來習慣了他內斂溫和的模樣，突然冷冰冰的反應，她緊張的手心都在出汗。
    舒菀咬了下嘴唇：“抱歉，我……”
    周斂深又一次打斷她的話：“決定在一起，是兩個人的事，分手也一樣。”
    他頓了一下，沉沉的嗓音充滿強勢：“我不同意。”
    舒菀眼眶酸澀，終於回過身看向他。
    他的淡漠平靜，更凸顯了她的激動和掙紮：“可是我很累，我不想每天活在恐慌之中！”
    她和周斂深之間的差距，不僅僅是身份上的差異。
    這種患得患失的感覺，每時每刻都在折磨她。
    舒菀不覺得他能和前妻斷的幹幹淨淨，除非他不要周野。
    但那是他親生的兒子，與他血濃於水，他憑什麽為她一個不相幹的人，就拋棄自己的孩子？
    有些時刻，為他怦然心動的時候多幸福，失去安全感的時候就多恐慌。
    周斂深看著她的眼睛，沒有任何逃避。
    他問的認真：“你需要我做什麽，才能證明我足夠的愛你？”
    這一刻他奉上的是真誠。
    舒菀給予的回報卻透著狠絕：“什麽也不需要做……我的未來裏根本就沒有你。”
    她的聲音應該很清楚，周斂深卻好像沒聽清。
    他眼眸驀地縮了一下。不過一步的距離，舒菀終於看到他臉上浮現出一絲表情變化。
    他聲音有些啞：“你說什麽？”
    舒菀避開了與他對視的目光。
    “這個問題，你問過我好多遍，我沒有回答過你……”舒菀的聲音越來越輕：“現在我告訴你，我從來沒有把你，放進過我未來的人生計劃裏。”
    說完，房間內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其實，他當初問這個問題的時候，心裏應該就有了答案，隻是不願意深究下去，給彼此之間留一絲餘地。
    現在，舒菀親手斬斷了所有退路。
    她說的明白直接，一字一句格外清楚。
    無比清晰的警醒著他：她的未來裏，就是沒有他。從一開始就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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