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瑤在他身邊安插了許多眼線，明的、暗的，隻有他想不到的。
    除了蔣傑，他身邊沒有可以百分百信任的人。
    所以，方瑤知道這件事，隻是遲與早。
    陸沛川沒有絲毫意外，就連表情都沒有過變化。
    他平靜如初，冷冷的說：“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我就直白的告訴你，我現在不想要孩子。”
    方瑤盯著他的臉，問的犀利：“是現在不想要，還是以後也不想要？”
    陸沛川收回了與她對視的目光，握著手杖的指腹無意識的摩挲著，沉默了足有半分鍾，才緩緩回道：“我想等我的事情都了結了，再談生孩子這件事。”
    方瑤問：“你有幾分把握能弄垮周家？”
    陸沛川還沒回答。她就冷哂諷刺道：“單是醫院項目這一件事，你就輸的徹底！”
    陸沛川的臉色這才變了變。
    方瑤問他：“等事情都了結了……要等到我六十歲嗎？”
    陸沛川終於忍無可忍，撕去了偽裝的溫和麵具，眼神從冷淡變的滿是戾氣，警告她道：“方瑤，你別這麽咄咄逼人！”
    方瑤沒有絲毫畏懼，抬起下頜跟他對峙著：“陸沛川，我看是你先要認清自己的處境！”
    方瑤從來都不會服軟，即使是在感情世界裏。
    盡管她心裏不是那樣想的，可為了維持自己的高傲、為了維持自己的尊嚴，她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是帶著刺的。
    “你現在背後倚靠的一切，都是我們方家的，如果有一天你被逐出局了，你認為你還能像現在這樣，站在這裏跟我說話嗎？”
    陸沛川的臉色，已經徹底的沉了下來。
    方瑤絲毫不懷疑，如果此刻站在他麵前的，不是方家的大小姐，他很有可能，會直接把她掐死。
    陸沛川不看她，她就走到他麵前，逼迫著他和自己對視。
    明明是夫妻，可眼神交流，卻好像充滿了仇怨。
    方瑤討厭他這樣的眼神，他從來都沒有溫柔的注視過她。
    想起了在周斂深家裏……周斂深看舒菀的時候，明明沒有任何的情緒，可有些愛意與包容，卻從眼睛裏溢了出來。
    即使是旁觀者，都看的清清楚楚。
    方瑤握緊了雙手，表麵裝的毫不在乎，然後雲淡風輕的威脅道：“我現在對你和顏悅色，是因為我對你還有那麽一點感情。你不要不知好歹，不然，我會在周斂深動手之前，先讓你一無所有。”
    陸沛川此刻通身的氣場尤為冷戾。
    夫妻多年，互相試探偽裝，終於還是在這一刻撕破了臉。
    不，應該是從她知道了秦桑的存在後，就徹底的忍無可忍了。
    陸沛川在竭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他不敢衝著方瑤發作，在半晌的死寂之後，緊緊攥著手杖，提步便走。
    方瑤沒有攔他，身形一晃，又坐回了沙發裏。
    她懶懶的出聲：“我隻給你一個晚上的時間考慮，如果你真的確定了，不想要孩子，那恒遠需要賠付的全部賠償金，就由你個人來出。”
    陸沛川腳步一頓。
    方瑤笑吟吟的說：“又或者……你引咎辭職，那麽這筆錢，也就隻能落到我們方家頭上了。”
    …………
    秦桑又一次從噩夢裏被驚醒！
    她差點叫出聲，及時的忍住了，沒有吵醒身旁的喬寧。
    床頭櫃上的手機亮了幾次，好像有新消息。
    秦桑緩了好久，身體裏的知覺才漸漸恢複，等到心境逐漸的平複下來，才伸手拿過手機。
    她特意看了眼時間，已經是淩晨了。
    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點開以後，有幾條消息：[桑桑，你真的決定了，要和我分開嗎？]
    隻看到這句話，秦桑就知道是誰了。
    他說：[我知道你現在的處境很難，我也是。我要做的事情有多難，還有我要犧牲的東西，我想你都明白。我也想給你一個家，可是我連自己的家都沒有。]
    [對不起桑桑，我不該打擾你，我隻是控製不住自己的感情。]
    [你需要賠付給公司的違約金，我會讓蔣傑打到你的賬戶上。]
    [就算是分手費吧，你收了以後，我不會再糾纏你。]
    像是擔心她不會收，他緊跟著又發了這樣一條。
    發送時間，是在五分鍾之前……
    秦桑的兩隻手都在顫抖，眼眶一熱，沒忍住就掉了眼淚。
    她悄悄地翻了個身，背對著喬寧的方向，不敢哭出聲，任由眼淚浸濕了枕頭。
    其實，早就做好了這樣的準備。從她知道了陸沛川已婚的那一刻起，她心裏就不抱任何希望了，隻是貪婪又卑劣的，祈求著這樣的結局能來的慢一點……
    那個在她生命裏刻下深刻印記的人，好像比她想象中的，還要更難鏟除。
    秦桑哭著哭著，喉嚨裏就有些堵，像被塞了一塊棉花。
    眼淚模糊了視線，看不清屏幕了，她胡亂地抹了抹臉，又不知怎麽的，突然有些難受。
    她先是忍了一下，可反胃的感覺一上來，根本就壓不住。
    她丟開了手機，一把掀開被子，急急地跑出去時，到底還是驚醒了喬寧。
    “你怎麽了……桑桑？”喬寧被吵醒，人還有些迷糊，反應了好一會兒，才下床跟過去。
    秦桑趴在盥洗池前，水龍頭‘嘩嘩’響著，她幹嘔了好久，臉色都白了。
    喬寧連忙幫她拍了拍背：“你這兩天怎麽總吐，你……”
    話說到一半，人突然的清醒了，然後猛然間意識到什麽！
    她瞬間瞪大了眼睛：“你不會是……懷孕了吧？”
    秦桑聞言，搭在盥洗池上的手，驀地收緊了。
    有關於過去的回憶，如潮水一般洶湧而來——
    他總是很喜歡抱著她，溫聲細語的央求：“我想要一個孩子。桑桑，給我生一個孩子吧。”
    “我會很愛很愛他，會親自把他帶大，聽他叫我‘爸爸’，聽他叫你‘媽媽’，然後看著他結婚生子，再看著我們老去。”
    “桑桑，我想要一個孩子，我跟你的孩子。”
    那是陸沛川為她構建過無數次的美好景象。
    是在她看來，永遠也不可能實現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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