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野這莫名的「對不起」，讓周斂深怔了怔。
    他沉默數秒，問道：「為什麽要說「對不起」？」
    周野從他懷裏退出來，小臉上還蹭著鼻涕。
    看他髒兮兮的樣子，周斂深：「……」
    周野吸了吸鼻子，那雙像他幾分、又像陸沛川幾分的眼睛，此刻格外的清澈明亮。
    「我……」他猶豫了一下，有某一個瞬間，好像突然的就長大了似的：「我是代替他們，向你道歉的。」
    「他們」
    那兩個人的名字，他沒有直接的講出來，周斂深卻心知肚明。
    周野說：「我知道，他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傷害了你……不過，他們現在都受到懲罰了。」
    說到這裏，小孩臉上的神情頗有些複雜。
    那兩個人是他親生的爸媽，許多年來，卻從沒有一刻，帶給過他一絲一毫的溫暖。
    可身為孩子，他善良的本性、以及血脈維係中那一絲無法言說的親情……他還是會為他們感到傷心。
    周野的確是長大了。他擁有了獨自思考的能力、明辨是非的能力，更保留著屬於他的幹淨與純良。
    他輕輕地吐出一口氣，像發誓似的，鄭重的說道：「老周，我不會那樣的！你是我的爸爸，除非……除非你不要我了。」
    說著，他又撇了撇嘴角，有點可憐兮兮的：「如果你不要我了，我會自己默默地離開的，我……」
    「小野。」周斂深打斷了他的話，心頭情緒難明：「你沒有做錯任何事，不需要代他們向我道歉。」
    周斂深從未想過，有一天在過往那段不可磨滅的傷害裏，最後對他道出了歉意的人，竟然會是周野。
    他付出了十三年的感情，其實從沒有一天是白費的。
    他看著眼前這個十三歲的孩子，有那麽一刹那，漸漸的把他和那兩人之間抽離開來……
    他不是陸沛川和宋凝，他的本性裏，沒有一絲一毫屬於那兩人的惡劣。
    他是周野，是他養了十三年，無數次給予他欣慰的兒子。.
    周斂深愈發溫和了，他同樣的非常鄭重，說道：「我也不會不要你。」
    周野的眼睛更亮了。
    周斂深遞給他抽紙，又道：「以後有什麽不高興的，可以跟我說，也可以跟舒菀說，我們都是你的家人。」
    周野聞言眨了眨眼睛，眼珠一轉，藏著滿腹的歪心思，頗有點「得寸進尺」的意思：「那、那我可以……不去謝恒那兒打工嗎？」
    周斂深立刻沉聲：「不可以。」
    周野：「……」
    他跟著又說：「但是你的零花錢，以後每個月可以加到一萬五。」
    一萬五！！
    周野一聽，整個人都激動了起來！
    如果加到一萬五，他就可以把錢借給陸唯芯，讓她去學畫畫了！
    周野那興奮的模樣落入周斂深眼底，知子莫若父，他一下就猜出了小孩心裏在想什麽。
    末了，又補上一句：「不能亂花，每一筆支出都要列賬單給我，月底我會檢查。」
    周野：「哦……」
    檢查就檢查，他本來也沒想亂花！……
    因為之前有一二個月的時間在備孕，舒菀的身體素質非常好，肚子裏的寶寶也幾乎沒折騰過她，除了經常餓，她沒有其他的任何不良反應。
    所以，和周斂深商量後，還是會準時到創洲來，繼續她該做的工作。
    喬寧倒是非常誇張的擔心她，公司裏每每碰見她，就跑上前來一小步一小步的攙著她走路，好像她腿瘸了，還是身體什麽零部件
    要報廢了。
    「你……你有毛病吧？」舒菀實在是受不了了，被喬寧攙著，小聲的罵了她一句。
    喬寧卻非常認真道：「你懂個屁！你肚子裏這個，可是未來的太子爺。不小心的伺候著，萬一出了什麽意外怎麽辦？」
    「……」舒菀從來都沒這麽無語過。
    她懷著寶寶，倒是沒有任何的不適，卻被喬寧這通誇張的操作，弄的精神狀態有點不穩定。
    下了班回家，晚上，舒菀和周斂深在臥室裏。
    她坐在床上，兩條細腿搭在男人的腿上。
    他穿著家居服坐在床邊，低垂著眼睛，一下一下地幫她按摩著小腿。
    他說：他查過資料了，女人懷孕的時候，會比平時更累，小腿會腫，雖然月份還沒到，不過早早的按摩，總還是會讓她舒服點。
    舒菀非常享受周斂深的按摩手法，他好像幹過這行似的。
    想起了喬寧白天神經兮兮的舉動，舒菀就忍不住吐槽了兩句，然後，小紅娘屬性點滿，提議道：「我們想辦法撮合寧寧和祝靖言吧，她忙起來就沒空理我了，而且，他們真的很登對，職場女強人和精英律師……我前幾天看的漫畫就有這樣的設定，特別的好看！老公，我跟你說……」
    周斂深：「……」
    舒菀這話題轉的特別快，突然一下就跳到了她看的漫畫上，絮絮叨叨的開始講起了那個漫畫的劇情……
    講的特別的亂，廢話還不少。
    周斂深其實都沒太聽懂。
    但他沒表現出絲毫的不耐煩，每到舒菀講的地方，需要他做出一些回應時，他就會耐著性子迎合她。
    足有十幾分鍾，舒菀講累了，好像也沒什麽再講的了。
    周斂深就溫淡一笑，點點頭說：「嗯，挺有意思的，回頭我也看看。」
    他及時的把話題推回了正軌上：「不過，說起撮合喬寧和靖言的事兒，我覺得……」
    舒菀打斷他的話：「聽南姐特別著急祝靖言的感情問題，都過去那麽久了，說不準他心裏早就淡了，一直留在過去，當然很難走出來了。」
    周斂深聞言，若有所思著。
    這話他倒是很認同。人不能一直沉溺於過去，許多在你當時看來非常重要的事，興許過上個三五年也就釋然了。害怕的是，偏執的固守在回憶裏，死也不肯接受新的生活。
    周斂深沉默著，舒菀就當他是認同了。兩條細腿不老實地動了動，而後，跪坐在床邊，抱著他的脖頸興奮的說：「還是讓他們試試，成了最好，不成麽……我再給他們介紹別的人！」
    周斂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