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鵝村離枯葉村不算近，更靠近東邊的高杉城。

    坐馬車要走上三個通時。

    飛飛正和仙妮私聊討論女生的一些私密話，阿諾麵無表情地假裝自己聽不見。

    桐木是不愛說話的性子，一路上的存在感都隻是應和著黑鳳梨的各種八卦。

    一個說得投入，一個聽得認真。

    不難看出，兩人是很好的朋友。

    “阿諾隊長，你看後麵，那是枯葉村廣場的大樹嗎？”

    仙妮回望來時的路，一臉興奮地指著遠處高聳入雲的大樹。

    也隻有玩家才有心情看風景。

    阿諾隨著仙妮指的方向轉頭。

    蔓延的小路彎彎曲曲逐漸被森林遮擋。遠處除了一縷炊煙再分辨不出枯葉村所在。

    但一棵高聳的大樹卻在那裏突兀而起，如同君王，俯視著四周“低矮”的林木。

    “是的。”阿諾看著那棵樹，有些出神地說，“村民都叫它中心樹。”

    那棵樹有三人合抱粗，高聳入雲，枝葉繁茂。在幽影森林外圍，是相當顯眼的存在。

    據說有枯葉村的時候，就有這棵大樹。

    村長說那棵樹是女神賜給枯葉村的恩澤，讓大家可以在如此偏遠的地方建立村落。

    村民私下認為，稱其神樹也不為過。

    隻是到底不敢冒犯女神，便叫它中心樹，意為枯葉村的中心。

    即使是穿越者阿諾對這棵樹也有著深厚的感情。

    小時候，瘦弱的他經常被村裏的孩子欺負。為了躲避，阿諾就會爬到中心樹上，然後將那些爬樹沒他快的孩子一腳一個踩下去。

    若是有大人想來抓他，他就再往上爬，爬到隻能承重小孩子的細小樹枝上，再盡情嘲弄上不來的大人。

    當然，代價就是他可能要在樹上待到半夜才能下去。

    時間長了，中心樹就成了阿諾第二張床，是他在村裏的小小庇護所。

    “每當混亂日來臨，中心樹的樹葉就會全部枯黃落下，來示警災難降臨。為了讓後人永遠警惕，這裏才叫枯葉村。”

    也許是離開了壓抑的村莊，阿諾難得開口給大家將其村子的背景。

    “可是昨天不是說混亂日可能要來了嗎？為什麽樹葉沒有變黃呢？”仙妮立刻抬頭問。

    阿諾一怔，回望那棵大樹。

    昨日發生了太多事情，以至於他完全忘記了中心樹每到混亂日就會枯黃的特點。

    按照慣例，應該是中心樹先枯黃，然後才有巢穴複蘇……

    一切都有些反常。

    也許村民們還會因此認為混亂日並不會降臨。

    但熊地精可不是幻覺，那可是隻存在於巢穴的怪物！

    阿諾同樣不喜歡混亂日，但這次的混亂日於他還有別的意義。

    “阿，阿諾，”趕車的農夫豎著耳朵偷聽，此時終於忍不住插了一嘴，“混亂日真的來了嗎？”

    “沒有僥幸。”阿諾低聲說。

    農夫身形明顯塌下去，隻僵硬地趕著馬車。

    混亂日對普通人來說，無異於難以抗拒的天災，一個不慎，就有可能家破人亡。

    但偏偏他還沒有抵抗的力量，隻能依靠村莊和民兵的保護。

    “混亂日到底是什麽樣的？”飛飛看到趕車農夫的反應，皺著眉問。

    “混亂日期間，神恩會減退。無論是法術、神術還是騎士鬥氣，都很容易失控。你們現在還隻會最普通的戰技攻擊，影響不大。”阿諾給四個新人講解。

    “混亂日最恐怖的地方是巢穴複蘇。無數怪物會從地下走出，它們對人類和其他生靈有一種天生的仇恨，見麵隻會殺戮。所以麵對任何從巢穴中走出的怪物，不要有丁點兒同情心，也不要想著馴養收服，全都殺死了事。”

    【哇，這不就是怪物攻城嗎？我們剛來就要麵對這樣的大型活動嗎？】

    【因為劇情開始了呀，嘻嘻……】

    玩家突然冒出的電子音打斷了阿諾的思路。

    混亂日對於玩家來說，大概也就是一次較高難度的副本吧？

    如果不是因為這個“遊戲”死亡就要刪號重來，玩家們大概會更無所謂，更喜歡這種危機遍布的遊戲設定。

    這樣，他們才會有更多練級的機會。

    阿諾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接著說“你們看到的熊地精就來自枯葉村附近的三個巢穴。而在幽影森林的最深處，還有更多的巢穴，更恐怖的怪物。隻不過那些怪物受到規則束縛，很少會主動往森林外圍跑。”

    “以後你們離開枯葉村去外麵冒險的時候也要注意。每到一處都要先了解那裏的巢穴分布。即使非混亂日時期，巢穴附近的怪物也是最多的。”

    四個人聽得認真，紛紛點頭。

    “可是現在，我們連熊地精都打不過。”仙妮想起昨日的戰鬥，肩膀垮下去，有些沮喪，“枯葉村能防住三個巢穴的怪物嗎？我們會不會死在這裏？”

    “所以我們不能想著縮在防禦工事裏，要戰鬥。”飛飛輕聲說，她一直都是個戰鬥狂。

    “熊地精是少數，主要的敵人還是小地精。不過，雖然它們數量多，但隻要你們跟著民兵隊防守，危險不大。”

    “那跟著阿諾隊長你呢？”黑鳳梨問。

    “我？”阿諾想起三年前那次混亂日。

    那個時候，他幾乎是以一人之力消滅了所有前來襲擊枯葉村的熊地精。

    渾身是傷，戰鬥結束後在床上躺了兩個多月。

    可是就算這樣的戰績和傷痛，都沒能換來村民的回暖。對神明的畏懼，對詛咒的恐懼，讓他們根本不敢接近阿諾。

    隻有還什麽都不懂小孩子，才會在晚上偷偷給他送肉粥，采集花兒放到他窗台上。

    但是小孩子也會長大，長大，就會變成新的村民。

    他們會被教導，和一個被女神遺棄的人親近，隻會帶來不幸和災難。

    阿諾眨了眨眼睛，帶著一絲清冷的笑意，看著四名玩家。

    “跟著我，就意味著要在幽影森林裏穿梭，去抵擋危險的敵人。我不保證你們能活過混亂日，所以最佳選擇，仍然是跟著民兵隊。”

    阿諾不常笑。

    笑起來時，那張堅毅到有些僵硬的臉就柔和很多。

    即使是略帶諷刺的笑容，也依舊很帥。

    仙妮本來就很喜歡阿諾的顏，在得知對方的身世後更是同情心泛濫，越發堅定地維護阿諾。

    在玩家看來，阿諾父母叛神並不應該歸罪當時還是個小孩子阿諾。

    更何況阿諾也在努力保衛枯葉村的安全，那些村民不知感恩，真是令人生氣。

    隻可惜因為不想在混亂日死掉，很多玩家保守地選擇了人多勢眾的枯葉村。

    但他們四個不一樣，在玩家大會時，已經堅定地選擇了阿諾陣營。

    所以當阿諾開玩笑地說出那句話，四人沒有任何猶豫，一致表態。

    “阿諾隊長你放心！”黑鳳梨拍著自己的胸脯，信誓旦旦，“我們認你做隊長，就一定跟著你，不拋棄，不放棄！”

    桐木在一旁“嘿嘿”傻笑一聲。

    “對呀，阿諾隊長。”仙妮也跟著喚了一聲，眼睛亮晶晶的，“以後我們是一夥的。”

    飛飛在最外圍，沒說話，但是同樣注視著阿諾。

    這在玩家看來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選擇。

    但已經被人孤立十年的阿諾，聽見他們的回答，心中還是升起一股暖意。

    這股暖意包裹著阿諾，讓他突然覺得，自己的世界變成了別人的遊戲，也不完全是一件壞事。

    神明，可震懾不到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