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怎麽又來了？”

    大叔的語氣中充滿了無奈、厭煩、鄙夷、疲憊等等複雜的情緒，但就是沒有驚喜。

    “今天不是來住宿的，就是看看你。”餘未緊忙說道。

    這都成為被嫌棄對象了……

    “哦？來看我？”大叔的語氣稍有緩和，但是仍然不近人情，“看完了嗎，看完可以走了。”

    “其實是想過來和你聊聊。”餘未又說到。

    “又是看看又是聊聊的，把我這當成什麽地方了，我這做的可是正經生意我跟你講！”大叔顯然不想過多糾纏，緊接著又開始謝客，“你們快走吧！”

    眼看大叔油鹽不進，想要以正常的談話逐步深入是不可能了，餘未隻好做自己最擅長的事：直入主題。

    “大叔，你的家人都怎麽了？”

    “什麽我的家人？跟你有什麽關係？”老板的語氣頓時弱下來，眼神也開始閃躲。

    “他們已經變成喪屍了吧，而且就被你關在樓上！”

    “什麽？你！你這個臭小子，我不說了不可以亂串，你怎麽，怎麽能……”他緩緩舉起手中的弩箭，猶豫著要不要扣下扳機。

    “大叔！我知道你可能也有苦衷，但是人死不能複生，這樣囚禁他們的靈魂，隻會讓他們更痛苦！”餘未加重語氣，他知道大叔是不會射出這一箭的。

    “你們懂什麽！”大叔痛苦地吼出來，“你們失去過幾個親人！我全家老老少少都變成喪屍了！我的父母親，本應該安享天年；我的妻子，是個本本分分的人，孝順老人，愛護孩子，對我更是沒的說；而我的一兒一女，今年剛高考完，嘿！重點啊！全都沒了，一夜之間，我完美的家庭，全沒了！”

    “我不要他們走，他們一直都在，一直都在陪著我，這樣我才不孤單……”

    大叔漸漸的有些瘋癲，拿著弩箭的手顫抖起來。

    “那你就能為了自己的家人，去迫害那些無辜的人嗎？你沒想過他們也有家人嗎？”餘未雖然語氣很肯定，但他也不知道大叔有沒有殺過人，隻得試探一次。

    “我殺的都是人渣！他們都想要殺我，想要奪取我的物資！我能怎麽辦？我隻好殺了他們！他們也不白死，我的家人們正餓著呢，他們來的正好，來的正好……”大叔的精神越發不穩定起來。

    原來他真的殺過人，而且殺了人，喂喪屍！

    餘未和紀婕對視一眼，雖然難以接受，但事實就是事實，老板大叔圈養著喪屍，也殺人喂了喪屍。

    為了自保而殺人，這在末世本無可厚非，甚至是絕大多數人的準則，能夠做到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就已經可以算作聖人了，別人打到自己頭上來，還能不還手？這種人在末世是活不下去的。

    “大叔！你冷靜點！”紀婕忍不住出口，他手裏呢弩箭，對在場的三人來說可以說毫無威脅，她自己會自愈，被射上一箭無關痛癢，金閃閃的疾速，箭矢的速度在他眼裏就和放了慢動作一樣，根本不可能射中他，至於餘未，他可以在老板扣動扳機的瞬間出現在他麵前，將他擊斃。

    所以紀婕出口，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保護大叔的安全。

    不過她這聲喊意外的起了效果，老板大叔渾濁的眼珠轉動了幾下，逐漸恢複了一些清明。

    “你們，你們兩個不一樣。你們不是壞人，從你們一進門我就知道，從我用弩箭對準你們的時候，我就知道。尤其是你，女娃娃，你很像我的女兒，你們的眼神，一樣的善良。”大叔把弩箭垂下，摸索著找到櫃台上的一個杯子，想往嘴裏倒一些水，卻發現杯子裏是空的。

    他重新把水杯放回櫃台，歎了口氣說道：“我也知道這樣是不對的，殺人不對，把我的家人關起來也不對，把那些殺死的人，喂給他們吃，更不對！”

    “我也很痛苦，可是沒有我，他們怎麽辦？我死了，他們肯定會出去殺人，也一定會被別人殺死，我不想讓他們再死一次。我能怎麽辦？我隻是一個沒用的，老頭子啊！”

    “大叔，他們必須要死！”餘未狠心說道。

    他不懂得怎麽安慰別人，他最擅長的事，從來都像劍一樣，直刺核心。

    所以餘未不在理他，提劍向樓上走去。

    老板大叔像被人按了開關一樣，發了瘋似的跑在餘未前麵，拚了命地阻攔餘未。

    “不可以，不可以，他們又有什麽錯？殺人的是我，你殺了我吧，不要去殺我的家人們！”

    餘未伸手推開他，依舊像樓上走去，紀婕和金閃閃也緊隨其後。

    到了301房間門口，老板大叔鼓足了勇氣，橫身擋在門前，平舉著弩箭對準了餘未的腦門，大聲說道：“劍神又怎樣，別以為我不敢射你！”

    餘未停下腳步，問道：“你知道我是誰？你是怎麽知道的？”

    老板大叔也不管不顧了，放聲大笑道：“清平鎮劍神，最近傳的風風雨雨的，我怎麽可能不知道？”

    絕不可能是因為這個！不然的話，反抗團體又怎麽可能會來到這裏做偵查？

    餘未不肯放棄，又是問道：“你和那些圈養組織到底什麽關係？”

    “還能是什麽關係，在這清風鎮，我敢一個人真的明目張膽地開著一家賓館嗎？”

    “我為他們打探消息，他們為我提供保護，就是這麽簡單！”

    “難道你沒有向他們提供“貨物”嗎？”餘未步步緊逼。

    “貨物”這個詞，還是他在紅安小區學來的。

    “我不買，也不賣，我隻是他們眾多的眼線之一罷了，我隻是想在這個末日裏活下去，陪著我的家人，一起生活罷了！”老板大叔眼眶泛紅，可是弩箭依然指著餘未。

    “我就隻有這點要求！你們快走吧！我甚至沒有透露過你們的蹤跡，你們幹嘛緊抓著我不放呢！”老板大叔有些歇斯底裏地吼道。

    他的聲音太大，他背後的301室房間裏頓時響起一陣嘶吼的聲音，接著上拍門聲。

    接著，對麵的302室，旁邊的301室也不消停起來。

    老板大叔更加緊張的把弩箭端在胸前，咬牙切齒地說道：“你們還不快走！”

    他見這招威脅不到餘未，轉而把弩箭對準了自己，瘋狂地吼道：“你非要逼死我嗎？我死了你就高興了對嗎？”

    他瘋狂的扭動自己的身體，一個不小心，居然按到了門把手上！

    “糟糕，門沒鎖！”老板大叔心裏一驚。

    果然，本就緊緊貼靠在門上的大叔，瞬間把門頂開，門後的喪屍順著門縫就伸出一隻爪子，一下抓到了老板大叔的肩膀上。

    “大叔小心啊！”餘未想要揮劍斬斷那隻手，卻被老板大叔用弩身格擋。

    “不要傷害她！”

    老板大叔喊道，下一秒，整個301室的門被打開，那個中年女性喪屍一下子把老板大叔撲到，張嘴就在他的脖子上咬下了一大塊血肉。

    “啊！”老板大叔痛呼出聲。

    “大叔！”紀婕捂住嘴，不敢相信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事。

    餘未從弩身抽出劍來，一劍刺入喪屍的腦袋。喪屍抽搐了一下，倒在老板大叔的身上，不動了。

    老板大叔脖子上血流如注，卻也不忘嘴裏罵人：“你這個……噗，王八蛋，”他說一句吐口血，“殺了我的老婆！你為什麽這麽做！”

    “大叔！”紀婕流著眼淚走過來，跪在他身邊，哽咽著說道，“都到這時候了，你怎麽還不清醒！”

    “它們已經不再是人類了！”

    或許是臨死前的片刻清明，也或許是失血過多導致的頭腦糊塗，老板大叔終於認清了事實，他說：“是啊，喪屍。它們，是沒有感情的。”

    餘未不在多說，回身打開302房間的門，裏麵一隻有著年輕麵孔的喪屍撲出來，看模樣，依稀和紀婕有幾分相似。

    餘未絲毫不心慈手軟，提劍便刺，喪屍倒下，可餘未免不了在心裏問自己：

    如果真的是紀婕變成了喪屍，自己能下得去手嗎？

    他想不出答案，索性不再去想，打開303室的房門，利落的解決掉老板大叔的兒子喪屍。

    一鼓作氣，餘未又來到了四樓，解決掉兩隻老年喪屍。

    再次回到三樓，紀婕已經擦幹了眼淚，蹲在老板大叔身前，聽他說話。

    “我啊，這輩子就做了這麽一件錯事。這個末日啊，把人變得不再像人！”

    他像是回光返照一樣，臉上一片潮紅。

    “你們，可不能做錯事啊，好好的，活下去吧！”

    老板大叔終究是失血過多，他好像還有話要說，可是再也說不出來了，就那麽睜著眼睛，斷了氣息。

    生命流逝的如此之快。

    “再過一會兒，他也會變成喪屍的。”金閃閃提醒到。

    他的心情也很低落，這樣的事，這樣的人，這樣的家庭，全世界不知道還存在多少呢！

    什麽時候才能終結這毫無人性的末日啊！

    “我來動手吧！”紀婕說道。(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