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氣到頭暈的薛二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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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籲!~”

    關鐵石率領三百兵馬趕到鹽倉附近高崗。

    “不好!來晚一步,打起來了!”

    關鐵石凝目遠眺,隻見鹽倉西麵山腳下濃煙四起,火光隱現,有一夥人奮力朝黃土岩山逃,鹽倉守衛將山腳團團圍住,派人上山追殺。

    “怎麽辦?”關鐵石看向朱秀。

    棗紅馬打著響嚏優雅地上前兩步,史靈雁利索翻身下馬,親昵地拍拍馬兒麵脊。

    朱秀顧不上回話,滿臉痛苦地伸出手“扶扶我一把”

    史靈雁嘟嘴很是鄙夷,扶住他的胳膊輕輕一拽,朱秀跳下馬背,腿腳一軟差點跪倒。

    “嘔~~”

    朱秀捂住肚子彎腰一陣幹嘔,隻覺得胃裏翻騰沸湧,眼冒金星。

    屁股已經顛麻木了,渾身骨頭酸疼,頭暈惡心想吐,這一趟幾十裏地的加急奔襲,讓他丟掉了半條命。

    一眾牙兵軍漢發出善意的輕笑聲,對朱秀的反應他們絲毫不以為奇。

    朱少郎身為掌書記,又是飽讀詩書的士人,騎馬功夫差勁些可以理解。

    瞧人家朱少郎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細胳膊細腿,模樣比大姑娘還俊,要是也能挽長弓騎烈馬,跟一群糙漢子一樣,成天打打殺殺,扯著脖子罵娘,那才叫稀罕。

    史靈雁卻是毫不客氣地嘲笑起來“真是笨蛋!我已經讓紅紅放慢速度了,就是怕你不適應,沒想到你還是不行!下次不帶你騎馬了!”

    朱秀幹嘔得眼淚水打轉轉,悲憤怒視,一陣咳嗽說不出話。

    就算f1賽車在賽道上,從300/h降低到平均200/h的速度,也不是普通人能適應的。

    朱秀揉揉失去知覺的屁股,含恨咬牙,可惡的小娘皮,今後一定要想辦法製製她!

    關鐵石頭疼道“別吵了,先辦正事!”

    史靈雁衝朱秀齜齜小虎牙,抱著棗紅馬的脖頸小聲嘀咕著,棗紅馬打著響嚏回應。

    朱秀撫平胸口,順著關鐵石手指的方向望去。

    不得不說,關鐵石的視力真的好,難怪箭法出眾,能夠擔任彰義軍的弓弩教頭。

    這麽遠的距離,關鐵石能夠清楚看見黃土岩山上發生的戰鬥,朱秀瞪大眼睛,也隻能瞧見幾個黑點聚在一塊。

    “怎麽辦?我們衝進去救人?”

    朱秀搖頭“當然不行,現在入場,難免會跟薛修亮產生衝突,再說,我們又以什麽理由插手?”

    關鐵石苦笑道“無人援救的話,畢鎮海一夥人必死無疑!”

    朱秀皺眉尋思片刻,看看這三百牙兵,計上心頭

    “有了!關大哥你挑選幾名功夫好的弟兄,裝扮成普通鄉民,遮住頭臉,謊稱畢鎮海的同夥,前去接應他。

    我帶人以救火的名義衝進鹽倉,伺機搗亂,你們趁亂找機會將畢鎮海救出來!他手下的人,能救多少救多少!”

    關鐵石想了想“可事後薛修明追究起來,問我們為何會出現在鹽倉附近,如何回答?”

    朱秀嬉笑道“我和靈雁外出打獵,路過鹽倉,史節帥不放心,於是派人護衛。”

    關鐵石哈哈一笑“你這借口真夠敷衍的,不過足夠應付了!”

    不遠處的雪地裏,一隻毛茸茸的紅眼兔子一蹦一蹦,翻找積雪覆蓋下的草莖

    “咻~”地一聲,關鐵石張弓搭箭,羽箭似流星劃過,貫穿兔子頭,些許鮮血灑落,將冰雪暈染開。

    有兵士趕去將兔子拎回,關鐵石笑道“這就是此行打獵的收貨!”

    “嘖嘖~三百人打一隻兔子”朱秀咂嘴。

    史靈雁看似漫不經心逗弄棗紅馬,實則小耳朵豎直偷聽。

    聽到朱秀的計劃,她立馬自告奮勇“我也要去!”

    “你?別搗亂了!”朱秀毫不留情還以白眼。

    史靈雁攥緊小拳頭怒道“瞧不起誰?我跟隨爹爹上陣殺敵的時候,你還躲在家裏玩泥巴呢!”

    朱秀剛要反唇相譏,關鐵石攔住他,想了想點點頭,正色道“讓靈雁去吧!有她在,我們順利救人的把握更大些!”

    “哼!~”史靈雁傲嬌地兩手一抱,小胸脯挺起,輪廓清晰。

    朱秀收回不老實的眼神,他知道史靈雁功夫不錯,但沒想到已經能得到關鐵石這種沙場悍將的肯定。

    要知道戰場廝殺,和尋常的練功習武完全是兩回事。

    平時功夫耍的漂亮,上了戰場不一定好使。

    關鐵石沒多做解釋,笑道“放心吧,靈雁將來,可以成為一名真正的女將軍!”

    朱秀啞口無言,隻得道“那好,你們萬事小心。如果形勢不妙,先保證己身安全。”

    “明白!”

    史靈雁挽起長發,戴上裹頭,用一塊黑麵巾蒙住臉,穿上一件寬大布袍,瞬間成了一位個頭嬌小的少年郎。

    將長鞭往朱秀懷裏一塞,圓溜溜的眼睛彎彎含笑“本姑娘出馬,你等著瞧好了!”

    一行十人隻帶刀劍,下了山崗,往黃土岩山趕去。

    朱秀目送他們走遠,捧著手裏的長鞭,感覺無所適從。

    這玩意根本不適合他。

    輕輕甩動鞭子,差點沒打到臉,朱秀嚇得一哆嗦,趕緊笨手笨腳地卷成圈掛馬鉤子上。

    費了些力氣爬上棗紅馬,朱秀拽緊韁繩,大喊一聲“其他人跟我走!”

    輕夾馬腹,棗紅馬緩步往山崗下走去。

    朱秀半趴在馬背上,抱緊鞍子,暗暗祈禱這夥計可別突然狂奔起來。

    ~~~

    黃土岩山,畢鎮海和七八個弟兄,逃到山腰窯洞口。

    一路拚殺,邊戰邊退,二十餘人進到鹽倉,此刻已折損大半。

    畢鎮海平時敦促弟兄們訓練,雖然沒什麽章法,卻一個個將身子骨打熬的極為精壯。

    薛家招募的鹽倉護衛,大多都是些普通村漢,疏於訓練,平時看管鹽倉,吃吃睡睡,無所事事,真到了拚命的時候,近百人竟然攔不住這二十幾個,硬是被他們殺翻一大片,衝出一條血路,逃上山。

    “快逃進洞!快!”畢鎮海渾身浴血,兩把柴刀砍得翻卷,早就扔掉,搶了鹽倉護衛的好刀。

    幾名弟兄逃入窯洞,老十沒動,緊跟在畢鎮海身邊。

    “走啊!”畢鎮海斷後,堵住上山小路,長刀揮舞如風,將衝上山的敵人死死攔住。

    “大哥先走!”老十咬牙,衝過去掄刀猛砍,赤紅的眼睛裏幾乎要滴血。

    兩人雖然勇猛,卻架不住敵人一衝殺,畢鎮海呼吸濃重,體力漸漸不支。

    老十力量弱些,依仗靈巧和速度,用一把短刀,勉強能護住自己。

    忽地,身後窯洞裏傳出怒罵聲,伴隨一陣叮哐作響的刀兵交擊聲。

    畢鎮海回頭,隻見老六慌慌張張跑出洞口,拎一把染血光亮的鋒利樸刀。

    “老六!你如何來了?快帶弟兄們撤!”畢鎮海大急怒吼。

    “大哥不好了!薛家帶兵馬抄了後路,放火燒了山洞,弟兄們全都死光了!”

    老六血汙滿布的臉上滿是悲戚。

    “什麽!?”畢鎮海如遭雷劈。

    老十麵白如紙,嘴皮子直哆嗦,說不出話。

    薛修亮率領牙兵出現在山腳下,冷笑連連地仰頭望來。

    畢鎮海見到他頓時目眥欲裂,剛要破口大罵,隻覺後腰突然一陣劇痛,緊接著耳畔響起老十驚怒聲“六哥!你作何?”

    畢鎮海下意識朝後腰摸去,滿手鮮血,老六血汙臉猙獰扭曲,握緊樸刀朝他當頭劈來!

    老十奮不顧身地撲上前將他狠狠撞倒。

    老六腳步踉蹌一刀砍歪,站穩身子狠狠吐了口帶血唾沫,重新舉刀砍來。

    畢鎮海渾身力氣像是瞬間抽幹,倒在地上,身下的血染紅泥雪地。

    “老六”

    莫大的憤怒和哀傷充斥著畢鎮海的雙眼。

    “大哥,你不該擋了弟兄們發財的路。這人吃人的世道好不了了,今天我不殺你,明天薛家就會殺我”

    老六說話聲低沉,滿麵陰狠。

    “叛徒!畜生!”老十悲憤怒罵,握緊短刀,想要衝上前保護畢鎮海,被幾個衝上山的牙外兵纏住。

    畢鎮海撿起刀,搖搖晃晃站起身,下身被血染透,每走一步都留下血印子。

    老六輕蔑搖頭,舉起刀,準備將他了結。

    咻咻~

    幾顆石子突然從窯洞上方筆直射來,老六一驚,急忙後撤,一顆石子砸中他的腦門,強勁的力道打的他一陣眩暈,腦門立時高高腫起。

    十個人影突然躍下,個個蒙麵,手持刀劍,衝向薛家護衛。

    其中一個身材嬌小者直奔老六而去,黑麵巾下,少女小聲嘟囔“打死你個背後傷人的小人!”

    關鐵石奔到畢鎮海身旁,畢鎮海一驚剛要反抗,關鐵石壓低聲道“我們是來救你的!不想死就跟我們走!”

    親眼見到幾個蒙麵人衝進人堆裏凶猛砍殺,畢鎮海愣了愣不作反抗,任由關鐵石攙扶著他。

    “你們是誰?”

    關鐵石輕笑道“逃出去你就知道了!”

    “快救大哥!”

    “殺光薛家的狗腿子!”

    幾名蒙麵漢子粗聲大吼,看似分散廝殺,實在隱隱以關鐵石為核心,彼此間進退有據,互為犄角。

    薛修亮聽到他們嚷嚷著要救畢鎮海,稱他作大哥,下意識以為是畢鎮海的人,也是一群私鹽販子。

    “該死的東西,竟敢騙老子!”薛修亮一邊指揮手下衝上山,一邊在人群裏尋找老六的身影。

    老六之前可是向他保證,畢鎮海所有的人手都在這裏,這十個悍匪又是從哪冒出來的?

    老六驚慌失措地往山下逃,那個用石頭砸他的小個子武功著實高強,交手不過三兩招,他就被卸掉兵刃,肚子也被狠狠踢了幾腳。

    一支羽箭破風的聲音忽地響起,老六下意識抬頭,咽喉處猛地一痛,滿眼驚駭地張大嘴,卻發不出聲音。

    他的喉嚨被鐵箭穿過。

    不遠處,他見到薛修亮放下長弓,目光陰冷輕蔑地看著他。

    老六的屍體噗通倒地,從山道上墜落下。

    半山腰的戰鬥還在繼續,關鐵石幾人把守住狹窄的上山小徑,與牙外兵周旋。

    薛修亮氣急敗壞地命人放箭,從低處往山腰射,效果也不佳。

    “二爺!快看!鹽倉又起大火啦!”

    有手下人指著鹽倉東麵驚慌大吼。

    薛修亮急忙望去,果然,東麵幾處倉窖燃起滾滾濃煙。

    薛修亮咬牙大吼“留下一隊人守住山腳,不要放跑了畢鎮海!其他人跟我回去救火!”

    薛修亮調轉馬頭,率領大隊人馬急匆匆返回鹽倉東麵。

    半路上,遇見倉曹官慌張跑來稟報“二爺,掌書記朱秀率領幾百個牙兵闖入鹽倉,說是看見起火,特地跑來救火的!下官攔不住呀!”

    薛修亮瞪眼大罵“這裏的鹽和糧食都是薛家的,用得著他救?來人!給老子把他們趕出去!”

    “哎呀二爺,先救火吧!再耽誤下去,非得全部燒光了不可!”

    有都頭苦笑著勸諫。

    薛修亮瞧著又有幾處倉窖燃起熊熊火光,臉色難看無比“救火!快!”

    鹽倉護衛和薛修亮帶來的牙外兵趕緊找來盛水的器具,打水救火,十幾處倉窖亂成一鍋粥。

    朱秀帶來的牙兵打著救火的名號,將一車車糧食推出倉窖,不顧倉曹官和薛家牙外兵的阻攔,直接推出鹽倉。

    又派遣一支小隊趕到黃土岩山腳下,接應關鐵石一行。

    薛修亮忙著搶救失火倉窖裏的鹽,哪裏顧得上朱秀指揮人手在鹽倉胡作非為。

    一個多時辰後,鹽倉大火漸漸熄滅,數十處倉窖遭殃,燒得黑漆漆一片,煙熏火燎狼藉不堪。

    薛修亮站在一處廢墟上,滿臉黑灰,頭發還被火燎得焦黃。

    萬幸的是,幾百石鹽保住了。

    薛修亮長長鬆口氣,累得快要虛脫,一屁股跌坐在地。

    倉曹官和幾個都頭跑來。

    “二爺,那五百多石糧食”倉曹官欲言又止。

    薛修亮疲累地道“糧窖那邊火勢不大,糧食應該都保住了”

    倉曹官咽咽唾沫,苦笑道“糧食都被都被掌書記朱秀命人帶走了!”

    薛修亮一怔,謔地爬起身,勃然大怒“你再說一遍?”

    倉曹官嚇得連連後退,哭喪著臉“朱掌書記說說下官看管不利,致使倉窖失火,糧食放在這裏不安全,他要帶回城去!”

    薛修亮暴跳如雷“你為何不阻攔?那是我薛家的糧食!”

    “他說說這是兩州百姓繳納的秋稅,理應由節度府掌管他手下牙兵凶神惡煞,當時二爺又忙著救火,下官也無暇顧及啊!~”

    倉曹官滿臉委屈。

    “廢物!他這是趁火打劫!”薛修亮破口大罵。

    罵咧了一陣,薛修亮又急忙問道“畢鎮海可捉到了?”

    一名都頭畏懼地不敢上前,低聲道“稟二爺,畢鎮海不不見了”

    薛修亮隻覺額頭青筋暴跳,牙齒咬得咯咯響“不見了是何意?”

    “畢鎮海被被後來那夥匪人救走了”

    “嘶~”

    薛修亮倒吸一口氣,身子猛地搖晃了下。

    “二爺!”一眾屬下急忙湧上前關切。

    薛修亮強忍眩暈,聲音發顫“回回府!快去請大老爺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