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大家都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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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節度府。

    朱秀坐在院子裏,手拿一把蒲扇,麵前放一隻爐子,爐子上架著砂鍋,鍋裏的水早已沸騰。

    朱秀往鍋裏添些涼水,繼續任其燒煮,輕輕搖動蒲扇,思緒回到了宋參那臥病在床的老母身上。

    回來後朱秀尋思許久,結合宋母發病之初的症狀,和目前的病症來看,她很有可能得的是壞血病。

    壞血病在中國曆史上並不多見,也不曾大規模爆發過。

    西方曆史上關於壞血病的記載,也多是在大航海時期,因為長時間的遠洋航行,缺乏新鮮蔬果補給而短暫集中爆發。

    在曆史上,中國人比西方人的飲食結構更加均衡些,還有飲茶的習慣,維生素族群的攝入是比較充足的,按道理不太容易患上壞血病。

    但凡事都有例外,宋母或許因為體質原因,加上過去那些年,家境苦寒,跟隨宋參東奔西跑,躲避戰亂,飲食上太過單調,終究是拖累了身子,導致患病。

    發展到現在,宋母身上出現其他嚴重的並發症,如果不及時治療,隻怕時日無多。

    按照朱秀的推測,假如壞血病是宋母發病的根本,那麽隻有在將壞血病治愈的情況下,其餘病症才有可能治好。

    可惜耽誤時間太久,宋母身體底子熬壞了,就算朱秀找準病根,也沒有把握根治。

    馬三和史靈雁進到院中,馬三拎一瓶黃酒,端一碗糖漿,史靈雁拎個小布兜,兜裏有些山楂和黑豆。

    朱秀檢查無誤後,將山楂、黑豆用水洗淨,各取四兩放入砂鍋,再將糖漿倒入,蓋上蓋子,用力扇風加大火力。

    “小官人我來~”馬三想要接手。

    朱秀推開他“你先仔細看我做一遍,記在心裏。”

    馬三以為朱秀又在傳授他什麽新技法,急忙眼睛不眨地盯著看。

    砂鍋燒開再添水,一共添四道,將四碗水燒至快幹時,加四兩黃酒,煮開放至溫涼一次內服。

    “朱秀你又做什麽好吃的?”史靈雁眨巴圓眼,小舌頭舔舔嘴唇,滿臉期待。

    朱秀搖晃蒲扇,瞥她一眼“這是治病的藥,你也想吃?”

    “朱秀你又騙我!哪有人煮藥放糖漿的?聞著還挺香!”史靈雁說話聲清脆如鶯,用力吸吸鼻頭,臉蛋嬌憨。

    “嘁~少見多怪~”朱秀摩挲下巴,眼睛不老實地在小姑娘身上轉悠。

    “這副藥喝下肚可不得了!能長出大胡子,就像你爹那樣!胸脯會變平,就像我這樣。臉會壓扁,就像馬三,頭會變禿,就像關鐵石!”

    朱秀翹著腿,看著睜大圓眼驚恐不已的小姑娘,慢悠悠地道“怎麽樣,你想喝嗎?”

    史靈雁慌忙擺動小手“我才不要喝!分明是毒藥嘛!”

    馬三笑嗬嗬道“小官人是在逗弄您呐~”

    朱秀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對了雁兒,我記得你在地窖裏藏了不少橘子、菜菔、大棗、石榴、莧菜什麽的,可還有?”

    “你想幹嘛?”史靈雁後退一步,警惕地瞪著他。

    朱秀將蒲扇遞給馬三,起身搓搓手諂笑道“好雁兒,江湖救急,勻出些給我可好?”

    史靈雁想都沒想,用力搖晃腦袋,兩條羊角小辮甩動“不好!那些可都是我攢著,要吃到夏天呢!”

    “是這樣的”朱秀攬著小姑娘的肩頭,長長歎息一聲,“說起來,這是一個悲傷的故事宋參宋判官你知道吧?那可是我們彰義鎮的大孝子啊”

    朱秀聲情並茂地講述了一個孝子,多年來為母治病,四方苦求無果的故事。

    史靈雁聽罷不禁心生感動“這麽說,你煮的藥和我地窖裏的蔬果,能治好宋老夫人?”

    朱秀肯定地道“如果我的判斷準確,那麽這些東西一定能讓老夫人的病情有所好轉!”

    史靈雁眨巴眼,歪著腦袋看他“你當真不是要來自己吃?”

    朱秀輕拂袖袍,嚴肅道“我豈是那種貪圖口腹之欲的人?”

    “那草墩子後麵的是啥?”史靈雁小腳一撥,踢開爐子前的草墩子,露出一堆山楂核。

    朱秀一怔,怒視馬三“大膽馬三!竟敢背著我偷吃?”

    “小官人,我”馬三大急,想要解釋。

    朱秀手一揮製止“無需狡辯!念你初犯,罰扣本月工錢!再敢多說一個字,罰一整年!”

    馬三憋的臉紅脖子粗,滿眼幽怨,隻得捏著鼻子認下。

    朱秀轉而討好道“雁兒消消氣,我已經懲罰過他了!”

    史靈雁瞧瞧馬三,又瞧瞧朱秀,小拳頭攥緊咯咯響,用力在他眼前一晃“要是你敢騙我,本姑娘饒不了你!”

    “嘻嘻,女俠饒命!”朱秀故作討饒,逗得史靈雁嬌笑不止。

    “你等著!我這就去拿些!”史靈雁對朱秀的討好服軟很受用,蹦蹦跳跳地跑出院子。

    “呼~”朱秀鬆口氣,屁股挨著草墩子坐下,總算是把小娘子忽悠住了。

    “小官人,我的工錢”馬三滿臉肉疼。

    朱秀臉一板教訓道“三啊,不是少爺我要訓你,實在是你今日所為讓我太失望了!俗話說,小不忍則亂大謀,區區一點小錢,瞧把你給急的!做人啊,格局要大,心胸要開闊!就連我擔任掌書記,不也乖乖幹活還倒貼錢?”

    馬三漲紅著臉,吭吭哧哧。

    “三啊,你任勞任怨,忠心侍奉,這些我都看在眼裏,今後彰義鎮步入正軌,你是我身邊的大管家,還怕缺錢花?到時候給你十雙手都數不過來!”

    朱秀信誓旦旦拍著胸脯,給馬三畫大餅兼洗腦。

    馬三無言以對,卻還是朝朱秀戰戰兢兢地伸出手。

    “作何?”

    馬三咽咽唾沫“買糖漿的錢”

    朱秀疑惑道“府裏後廚還有,你去取來就是,哪裏用買?”

    馬三哭喪著大餅臉道“史節帥就給了這麽點,說府裏的糖漿他要留著刷糍粑吃,給宋判官做藥的讓你自己墊錢去買,等鹽款回來一並算”

    朱秀瞪大眼,跳起來衝著史匡威居住的跨院怒吼“老史!你個混蛋!摳搜鬼!”

    自從過年時朱秀教會史向文打糍粑,用油煎或者火烤後,刷著糖漿吃,爺倆就喜歡上了這道舔糯美食。

    馬三瞧著朱秀火怒的樣子不敢吭聲,心裏暗暗嘀咕,也不知剛才誰說的格局、心胸

    無奈,朱秀隻得從錢囊裏,摳摳搜搜地掏出指甲蓋大小的一坨銀塊,心疼不止地塞給馬三“不準偷吃,省著點用!”

    馬三哭笑不得,也不知到底是誰偷吃的山楂。

    馬三捏著錢出門買糖漿去了,朱秀頹然坐下,錢包日益幹扁,坐吃山空,要是畢鎮海還不回來,他和節度府都要陷入無錢可用的尷尬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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