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奉詔整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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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禁軍改製方案,早在朝會召開之前,柴榮就命朱秀和趙匡胤各自提交了一份。

    柴榮看過以後,對兩份方案都非常滿意,後閣商議那日,拿出兩份方案,交由重臣充分討論,稍加修改後照此執行。

    其實兩份方案大同小異,柴榮為此很高興,認為讓朱秀和趙匡胤搭檔負責禁軍改製的決定完全正確。

    畢竟兩個人之前沒有通過氣,各自提交的方案卻驚人地相彷。

    趙匡胤看過後,也頗覺驚疑,隻能用朱秀為此也做出充分準備來回答。

    他們哪裏知道,朱秀提交的方案,本就是按照曆史上趙匡胤實際操作中一係列安排來寫的。

    趙匡胤把自己的想法寫成條呈,自然也大差不差。

    方案定下,召集宰臣隻是通個氣,讓各大重臣通力配合,確保此次軍改順利進行。

    這次改革雖說觸動不少既得利益者,但因為有柴榮作為最高統治者極力推行,早已有言在先,凡是阻礙軍改者一律問罪,故而也極少有人敢陽奉陰違。

    總的說來,此次改革共分三大方麵。

    第一,構建殿前司完整軍司衙門運行體製,彷照侍衛司設置,但又精簡了不少衙署。

    譬如侍衛司獨有的侍衛司獄,就是一大特殊軍獄,但職權範圍可不僅僅限製在軍中將領都校,就連文武百官,名義上都有問責下獄權。

    侍衛司權重時,侍衛司獄可是令人聞名喪膽的所在。

    頗有幾分錦衣衛詔獄的意思。

    經過一番激烈討論,柴榮決定不在殿前司設置類似軍獄,按照朱秀的建議,設置一處督軍署,用來監管殿前諸班直、諸軍,但凡涉及軍務的器械、糧草、甲胃、馬匹、屯田,督軍署都可以監察。

    禁軍在外征戰時,督軍署也負責監軍職責。

    職權範圍嚴格限製在殿前司,不涉及朝臣。

    侍衛司獄,同樣按照這個辦法進行改建。

    首任督軍署署令,由武德司副使曹翰兼任。

    柴榮對此安排頗為滿意。

    原本按照趙匡胤的意思,是要在殿前司同樣設置一座牢獄,名為軍獄,實則有問責百官的權力。

    朱秀極力反對,張永德也認為不妥,柴榮再三考量後決定作罷。

    朱秀反對,有公私兩方麵考慮。

    一是侍衛司獄惡名在外,受到百官厭惡,殿前司剛剛成立,朱秀可不想成為百官的眼中釘。

    二是類似的軍獄如果成立,勢必擠壓武德司的職權空間。

    武德司本就是幹的刺探情報、監察百官的差事,下設一座大獄,專門用來關押要犯和涉嫌謀逆的官員臣子。

    武德司直接聽命皇帝,不受法司幹預,這也是武德司令人忌憚之處。

    趙匡胤想在殿前司設置軍獄,明擺著是想借機擴大職權,搶占武德司的差事。

    身為武德使,朱秀當然要製止。

    最妙的是,朱秀提議讓曹翰來兼任督軍署令。

    曹翰可是武德司副使,武德司職權受損,他自然也不樂意。

    趙匡胤因為此事,一不小心把曹翰得罪了,讓他鬱悶不已。

    曹翰和朱秀在武德司共事還算和諧默契,來到殿前司,自然也會向著朱秀一些。

    二人因為軍改爭權的初步交鋒,朱秀小勝一籌。

    第二大方麵,就是把臃腫的侍衛司進行切割重組,挑選精壯充入殿前司。

    殿前司初步設置殿前諸班,加上禦龍諸直共計二萬餘人。

    諸班直就是殿前司下轄的皇城禁衛,平時負責戍衛宮禁,戰時也可以外帶野戰軍進行征戰。

    其中,直接隸屬於殿前都點檢的有內殿直左右四班、外殿直左右四班。

    隸屬於殿前都指揮使的有殿前指揮使左右二班,散員左右四班。

    隸屬於殿前都虞候有內置四班、散直二班。

    其餘駐紮在開封附近,戍衛京畿的步騎軍,初步各置六軍,共計十二軍,各軍皆賜軍號,根據平時的訓練情況、戰績進行排序,有步軍上四軍、騎軍上四軍之稱。

    排名每半年評換一次,位列靠前者,從主將到軍士,各有賞賜加恩,也更有升遷機會。

    排名靠後者,不光要受懲罰,還有降職降級甚至踢出殿前司軍籍的可能。

    消息傳開,朝野皆是感到震驚。

    如此嚴苛,難道不怕引起軍中抗議?

    此建議是朱秀所提,柴榮聽後大加讚賞,表示極力支持,甚至專門下詔,以皇帝名義推行軍法。

    前有巴公原大戰的教訓,柴榮可不想再經曆一次整個側翼兵團潰逃的場麵。

    趙匡胤同樣表態支持,身在軍伍世家,他更明白軍令嚴明對於軍隊整體戰力有怎樣的影響。

    而後,朱秀和趙匡胤就開始一場搶人大戰。

    先找熟悉的侍衛司將領入手,挑選一軍之中精壯幹練之人,充入新的殿前司諸軍裏。

    步騎十二軍,朱秀和趙匡胤各自負責一半的兵額補充。

    本著手快有手慢無的道理,朱秀直接住進侍衛司幾處軍營,連續一個多月不回家,率領麾下將校大規模搶人。

    但凡侍衛司健兒,稍微慢一點,那就有可能落入對方口袋裏。

    在關係熟絡方麵,朱秀吃了大虧,趙匡胤和趙弘殷父子倆共同出麵,拉攏了不少侍衛司將領,優先把所轄的優秀兵員搶了過去。

    朱秀也不甘示弱,發急信到亳州給李重進,請他代為介紹,給幾個侍衛司的高級將領寫信,請他們支持朱秀工作。

    李重進是侍衛親軍司都指揮使,軍改之前,他可是禁軍第一人。

    這家夥豪氣爽快,在侍衛司朋友部下多,麵子也大,有了他幫忙,朱秀才勉強撈得一杯羹,沒讓自己管轄的幾個軍空空如也。

    第三方麵,就是遵照柴榮旨意,募選天下藩鎮健兒,充入禁軍。

    這一招可謂釜底抽薪,直接敲斷節鎮勢力的脊梁骨。

    把天下藩鎮最精銳的兵將統統抽調走,往後,地方健兒也是優先補充入禁軍,藩鎮就算有異心,也沒那份實力。

    按照曆史軌跡,百年之後,這一政策就會成為大宋王朝一項極其沉重的負擔。

    一方麵兵額百萬,每年要花費無數錢糧養兵。

    另一方麵,百萬兵額裏又有大部分是吃空餉,往北方邊境一擺,打不過契丹人、西夏人。

    所謂百萬禁軍,隻是個笑話。

    真正能打仗的,竟然是一些地方募集來的廂軍。

    一項政策施行久之後,如果不及時調整,一定會出現大問題。

    但不可否認的是,在顯德元年禁軍大改之際,這項政策的確為大周禁軍帶來數十萬勇健之士。

    這就是集天下藩鎮而充禁軍,強幹弱枝之法。

    最後一個方麵,則是為新征調的各軍遴選都校,設置各級武官。

    本著舉賢不避親的原則,朱秀直接把虎翼軍從侍衛司剝離開,充入殿前司步軍,潘美照舊擔任虎翼軍都指揮使。

    曹彬升任騎軍拱聖軍都指揮使,朱武任步軍神勇軍左廂軍第一指揮指揮使,畢鎮海擔任步軍廣勇軍左廂都指揮使。

    神勇軍指揮使是高懷德,朱秀親自去請,一番勸導之後才把他說動。

    趙匡胤也相中高懷德,去晚一步,氣得牙癢癢。

    原本朱秀怕別人說自己任人唯親,哪知聽了趙大的所作所為,才知道自己還是太膽小了些。

    趙大這廝,也不知吹了什麽風,竟然讓柴榮同意把鐵騎軍抽調入殿前司。

    鐵騎軍都指揮使趙弘殷,成了趙大的鐵杆下屬之一。

    父子同在殿前司效力,而且兒子是老子的上司,也算奇聞之一,使得開封百姓津津樂道。

    當然,這些人事安排,不可能任由朱秀和趙匡胤決定。

    他二人商量後拿出個粗略章程,交由張永德過目,張永德如果覺得可行,再稟報柴榮批複。

    通常情況下,張永德對二人提議的武官人選不會有異議,柴榮也隻是粗略看過,就禦批通過。

    顯德元年八月開始的這場禁軍改製,進行得如火如荼。

    朱秀和趙匡胤成了京中最為忙碌之人。

    十月初,侍衛司的盤子瓜分的差不多了,兩個家夥開始往周邊藩鎮跑,從各州縣抽調精壯。

    很快範圍擴大到淮北、山東、河北、河南諸州,朱秀這邊,潘美、曹彬、朱武、高懷德、石守信分頭趕往不同州縣,揀選健士。

    趙匡胤那頭,韓令坤、韓重贇、馬仁瑀、楊信、張瓊幾人同樣如此,兩撥人忙得腳不沾地,生怕去晚了好苗子都被對方搶走。

    在人事任命方麵,朱秀和趙匡胤互相賣麵子,朱秀破格提拔朱武和畢鎮海,趙匡胤沒有過問。

    而趙匡胤重新安排韓重贇進入殿前司,朱秀也裝作沒看見,雙方頗為默契。

    石守信繼續擔任內殿直都虞候,也是殿前司軍官,直接聽命與張永德,不受朱秀和趙匡胤管轄。

    石守信能幫忙,朱秀感激不盡。

    禁軍改革動靜頗大,阻力自然是有的,畢竟光侍衛司就差點鬧出好幾次嘩變,幸虧朱秀和趙匡胤在這個問題上通力合作,以天子詔令進行強力鎮壓,對敢於鬧事者一律嚴懲不貸。

    十月,左羽林大將軍孟漢卿,突然率領十幾個侍衛司將領脫掉衣甲,隻穿白衣要闖宮見駕。

    柴榮知道後召見他們,孟漢卿跪在皇帝麵前一頓哭訴,大罵朱秀和趙匡胤要毀掉大周禁軍根基,柴榮耐著性子對他解釋,孟漢卿隻是哀嚎,聽不進去。

    哪知孟漢卿口不擇言,突然迸出來一句:“若使上黨郡公在此,斷不至於讓侍衛司淪落至如今地步!”

    此話一出,柴榮勃然大怒,當場叱責他居心不良,妄圖挑撥君臣關係。

    柴榮當場嗬責他:“若李重進在此,就不會容忍爾等闖宮鬧事!”

    當即,柴榮命人將孟漢卿下獄,而後派曹翰以貪贓名義抄家,還真抄出來不少賬目,和侍衛司空餉有關。

    柴榮更是大怒,下旨斬孟漢卿等二十餘侍衛司將校,朝野驚恐。

    又過半月,柴榮接武德司密報,宋州巡檢竹奉翎,夥同當地鎮軍,假扮劫匪,劫掠沿途商船。

    柴榮命曹翰和大理寺官員趕去調查,事情不假,又斬竹奉翎和宋州鎮將,家卷徒邊充軍。

    這兩件事後,更加堅定柴榮整頓禁軍的決心。

    朝廷內外和軍中知道天子心意已定,再也無人敢在禁軍改製這件事上唱反調。

    十一月末,軍改工作已經進行到尾聲,殿前司的機構配備基本齊整,首次演武也在柴榮率領百官親自坐鎮檢閱下圓滿結束。

    殿前司諸班直和諸軍兵馬麵貌一新,士氣高昂,所展現出的兵員素質和軍改前的侍衛司判若雲泥。

    八個字可以概括:士卒精強,近代無比

    十二月初,朱秀剛剛忙活完軍改大事,柴榮特批他休沐半月。

    朱秀在家安享清閑,終日陪伴在妻女身邊,不亦樂乎。

    距離他休沐期滿的頭一晚,開封上空天氣陡變,陰雲密布,傍晚剛過便降下傾盆大雨,電閃雷鳴,刺破長空。

    小圓兒哭鬧不止,怎麽哄也不肯睡覺,朱秀陪在史靈雁房中,也是一籌莫展。

    忽地,風雨呼嘯的屋子外傳來馬慶的喊叫聲,朱秀穿好衣衫打開房門,風雨倒灌進屋,瞬間打濕全身。

    馬慶披著蓑衣,戴鬥笠,像是剛從外麵回來。

    “公爺,出大事了!博州至青州一帶發大水,漂沒田地農莊無數!”馬慶抹了把臉上雨水,把一份剛剛送進城的情報送到朱秀手上。

    朱秀大吃一驚,趕緊拆開火漆細看。

    情報是從鄆州發來的,距離博州不遠,隻怕也遭了災。

    “博州博州”

    朱秀喃喃自語,猛地一跺腳,想起來了,曆史上的這年,年末之時,黃河下遊漲水,連帶著幾條支流也決堤,博州青州一帶汪洋一片!

    之前他一直沒有想起來的事,就是這個!

    “湖塗!真是湖塗啊!我怎麽把如此重要的事忘記了!?”

    朱秀撫著額頭滿臉自責,這次洪災可是顯德朝遇上的第一次大的天災,黃河下遊的齊、棣、淄、青幾州全都遭災。

    朱秀歎口氣坐下,憂心忡忡地望著屋外狂風暴雨。

    如此重大的事,鄆州信使肯定快馬加鞭報往開封。

    隻怕下半夜,消息就會送入宮裏。

    小圓圓還在哇哇啼哭,史靈雁怎麽哄也哄不好。

    朱秀接過抱在懷裏,喃喃自語:“這下好了,咱爺倆都別想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