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陸家想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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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不需要應對各種突發狀況的我們,輕輕鬆鬆又順順利利的到了宮門口。
我看著眼前巍峨莊肅一如往昔的正安門悄悄不解,從馬車上跳下後就走到了阿晚的身邊。
“怎麽會走這兒?”若我所記沒錯,塍王宮一共有正門八處,偏門十六處,又加角門五十四處。
其中,正門又分主門與副門,主門主對四方,隻有塍國曆代君主才能進入,而其餘皇室中人,有封賞有品階官職的可入正副門。
無封賞無品階官職的,則與在朝官員或有封賞的誥命夫人一般從偏門入。
至於其他無封無賞,又無皇室血統的則一律從角門近。
我們……不也該像上次那樣,從角門裏入麽?
怎麽會在這偏門前停下。
秋月對我所提出的疑問,淡淡回了句,“這是陛下安排的,諸位就請跟婢子入宮吧!”
陛下?衍文帝?我盯著那偏門屋簷上立著的那幾個神獸像出了會兒神。
阿晚怕秋月注意到我出神忙不做聲響的走到了我左邊。
“也不好好走路,在想什麽?”
看著十年如一日不變分毫的景色,我道,“今兒的天倒是比那天的要好。”
“那天?”他隻一下便明白了我話裏的意思,點了點頭,同意道,“是要好很多。”
衍文十四年,我被堪比皇後規格的十二副鑾駕,正式迎回宮中。
回宮的那一天,我也像今天這樣悄悄的湊到了阿晚的身邊,貼著他的耳說了句話。
“為君者是不是該為社稷死?”
是或不是?話本子裏得到的結論被我念叨了整整六年。
話本子是阿晚送給我的,可當我將這句話轉述給他聽的時候,他卻隻是笑了笑,沒有附和也沒有反對。隻這落在我的眼裏,便已經是否認了。
所以,我又將這句話轉述給了更多的人聽,他們的反應倒是和阿晚的不一樣,他們……
那是我九歲入侯府後挨得第一次罵,也是,唯一一次。
那幫山羊胡蓄的老長的學者指著我的鼻子,罵我荒謬,他們說,“君王自要淩駕於一切!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一切裏包括金銀,包括百姓,也包括社稷。
雙拳難敵四手,我一張嘴同樣講不過一群的嘴,我哭喪著臉回到如風閣,閣中端坐著阿晚,他看向我,幸災樂禍,“我說了吧,你那道理太超俗,沒人會聽的!”
我“哦”了聲,整個人懶懶的坐到了他的邊上,“就算沒人聽,我也覺得對。”就在我以為他會就他的“真理”再狠狠的勸解我一番的時候,他不知從何處掏出個粘了灰的糖茶花糕,遞到我麵前,說,“喏,給你從小廚房裏偷來的,吃吧!”
我笑嘻嘻的從他手上接過茶花糕,輕吹了吹上頭沾染的薄灰,不幹不淨,吃了沒病,“哢嚓,哢嚓”餅餌被貝齒咬開又在口中慢慢融化。
“慢點吃,小心你的牙,再牙疼我就不給你偷拿甜食了,若叫娘知道了,我又要挨打!”
“知道了知道了!”語調裏盡是敷衍,我咬著茶花糕盯向他,每次都是再也不,你倒是實施個一次兩次啊!
他聽出我的敷衍,倒是難得的沒跟我對吵,不惱也不怒的靜坐在那,夕陽西下,赤橙色的餘暉灑滿了如風閣。
我和他並肩而坐的身影叫光拉的老長,那個時候歲月靜好,一切安然。
那個時候,我叫檸月,跟他姓,他名衾字非晚,姓齊。還是滿安陽城裏最隨性肆意的小侯爺。
而我寄居他家,非奴非仆,非主非客,若非要論個關係,大概也隻能說我救過他,是這齊府的恩人了。
可雖說是恩人,但在那幾年的時歲裏,我在這齊府所受的待遇卻遠遠超過了一個恩人能受到的最高的禮遇,齊衾說,這是因為他寶貴,所以粘了他福的我也很寶貴。
我知道這不是最終答案,但也沒再追問,為客的,便該有為客的自覺。
而這個自覺我保持了六年,直到衍文十四年,一副超規格的鑾駕,解釋了所有。
十四年的時候,我做好了他一如往常那般,不回我的準備,卻沒有做好他回了我,可回的話卻聽不懂的準備。
他說,合該我是一個公主,便是流落民間成了滄海遺珠也難掩自身光華,張口閉口就是生死社稷。
他還誇我,說我說的對,為君的人是該為社稷而死,可沒一會兒,他又轉口,道,“什麽時候社稷會死?”
“為什麽要糾結這個?”我問。
他說,“為君者該為社稷死,這句話雖然對,但也要視情況而定。”定字叫他說的誠懇,被狂風呼號了半天的落到我的耳內。
嗬斥掉走上前來催促我上轎的宮人,我拉著他踱步走到了一個避風口,就著他剛才的那句話,問道,“你那話是什麽意思,我怎麽聽不太懂?你像是肯定了我的話,可又感覺完全否定了!”
他退後一步,與我之間留了段不長也不短的距離,我看他依舊清晰,但伸手卻再不能即碰。
這距離隔開了十四歲的我與已長成初見風華的他,也隔開了“檸月”和“非晚”。
檸月如風,桑榆非晚。
風吹的帷幕嘶吼不斷,天也瞬間壓的很低,我盯著他,等一個答案。
侍女又頂著可能會被我罵的風險冒上前催了好幾次,“公主?”
我看了看她,又再看了眼他,視線徘徊於兩者之間,算了算了,來日方長,來日方長,還是等下次見他,再問吧!
那時我怎麽也沒想過,這一言的“來日方長”實現起來會那麽困難。
“別想了,那時大風雨,可現在不是陽光正好,明媚生姿麽?”他打斷我的回想,把我從陰風怒號的追憶裏一下子就拉到了日暖花開的現實裏。
我衝他彎了彎嘴角,露著由內至外的欣喜。我的阿晚怎麽能這麽溫柔又……這麽好看呢?
真想給他個大大的擁抱啊!可瞥了眼四周烏泱泱的人,哎,算了,還是等人散了再說吧!
“你這悄咪咪笑的這麽燦爛的,是又在打什麽鬼主意!”阿晚擠到我身邊,沒頭沒腦的又來了這麽一句打趣的話。
“在打怎麽把一個年紀不錯,長相不錯,品性不錯又荷包不錯的公子給拐回家啊!”我說的不羞不臊,他聽的也沒羞沒臊,“那這個你倒是不用想了,在外頭不是已經有人幫你了麽?”
幫我?哦!他說的該不是蘇秦鶴賜的那個旨吧!
不過……“那是幫我麽?那旨意難道不是阿晚你趁那覃二小姐昏迷未醒的時候去跟蘇秦鶴討來的了?那明明就是在幫你,怎麽就成幫我了?
還有,那個時候尹平羌還沒施秘術複活我吧!你求親的人不是那個覃二小姐麽,為了所謂的西北覃家?”
他像是怕我誤會,忙解釋道,“那個時候尹平羌是還沒施術,可這不都是鐵板定釘的麽,你是不知道,那招風宴上有人看中了這覃家二小姐,我這不是怕搶不過那個人嘛,所以這才搶先一步跟陛下要了你的。”
“有人看中了覃妁?”是為了她這個人,還是她身後的覃家軍?別是這覃妁的青梅竹馬吧,我這出去了還會遇到麽?
“是陸貴太妃。”阿晚的五個字緩了我一時的緊張,“她是給她兒子景康郡王要的你。”
“景康郡王?蘇佑啊!”那個笨笨的憨娃娃?
“嗯。”進宮的路還很長,阿晚怕我無聊就跟我繼續說起了塍王宮裏的事兒,反正用的是涼州話,且還是帶方言的那種,所以根本不用擔心這前前後後的人聽了我們的聊天內容會有問題。
在她們看來,我們不過去對感情很好的未婚夫妻罷了。
阿晚說,我死之後沒幾天,蘇秦鶴就在滿朝文武的齊齊推力下成為了塍國的新一任君主。
“他是不錯,為人公正,處事上又講明察秋毫,跟蘇佑那個憨娃娃比起來好的可不是一星半點兒。”對比起這兩個人,我的態度依舊如此。
他聽了我這話抽了抽嘴角,緊跟著就又講到了百相寺大火。
這事我聽尹平羌說過,所以聽的沒怎麽有耐心,阿晚見我不是很感興趣也配合著我的把那段故事略了略。
隻說最後,因坊間流言扯到了已故的我,所以蘇秦鶴大怒,勒令阿晚一定要把此事查清給我一個公道。
“其實,他倒也不用生氣,還非得讓你把那事查個清楚,這流言到最後不都被…”想到那流言的內容,我突然一驚,啞著嗓子,不相信的問道,“那個說百相寺大火,是蘇秦鶴為君之路不正犯了因果的流言不會是你給散出去的吧?”
他笑而不語,以一種我還不算太笨的眼神注視著我,“幹嘛呀,我被罵又不是一次兩次了,你幹嘛要為了我做這樣的事,更何況我那都已經死了,這一次不是我,天下人也不會覺得我是好人的。
你這樣做,要是被蘇秦鶴知道了……那事的所有涉及人員你都有安置好的吧!”欺君之罪,可不是小罪。
“放心。在沒找到你之前,我還沒那個膽子做這樣大的事,流言是我讓人放出去的,但授意的人是陛下自己。”
阿晚的話再一次震驚到了我,他剛說了什麽?是蘇秦鶴讓他做的?造自己的謠,說自己的皇位來路不正,他這是嫌他自己屁股底下的龍椅太穩當了?
我這邊正一個勁的埋汰蘇秦鶴這人有多無聊呢,那一邊的阿晚就又跟我說,“聽到這流言的第一時間裏,你會想到的幕後黑手是誰?”
我想了想從尹平羌口裏聽到這事時的表情,“是陸…”不是處在了後宮裏的陸娥姿,就是朝堂上翻雲覆雨手握重權的陸太師。
可不管是陸娥姿還是陸太師,他們所求的都是想借助天意讓他蘇秦鶴的龍椅坐的不穩當。
隻有他那時坐的不穩當了,蘇佑長成後他們才能借著這時的流言輕而易舉的把他推下去。
讓…位!
我朝阿晚苦笑了兩聲,“還以為真的是為我呢!原來都是自有安排啊!”
他寬慰我,“是為你。”
“啊?”
他又道,“一開始,是為你,陛下為你震怒,勒令我徹查此事,等查到背後之人是陸貴太妃的後,我們才想到了這個方法的。陸家想借你來動搖國本,那我們就將計就計。”
“借我來動搖國本?我那個時候不是死了麽?一個死人能有什麽影響力?”我生的時候倒是汙名一堆很有人氣。
一個死人是沒多大的影響力,可如果死的這個人是有蘇家血脈的她可就不一定了,趕在秋月出聲前,阿晚最後再說了一句,“他們要動的是塍國。”
這話裏蘊藏的消息不可謂不多,動塍國,難道,這陸家是想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