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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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者答道:“不錯,前夜小老兒吃完酒回家路過朱八家時,一時感到有些累了,就靠在那邊的圍牆歇息,過了不久聽見這院中有響動,好奇往裏一看,就瞧見朱八他正用這井水洗著一把鋤頭。”老者說完指了指水井,又補了一句:“記得那時差不多還有一刻鍾就到醜時了。”
朱八冷哼了一聲,說道:“難道小人在自己家裏清洗鋤頭也犯法?”
此時李瑜質問道:“可是你先前不是如此說的,你不是於子時二刻回家進屋之後不久就上床睡覺了嗎?怎麽還會深夜出來洗鋤頭?”
“小人見這菜地許久未鋤過,一時興起,就翻了翻地,難道這也不可嗎?”朱八辯解道。
“哼,那先前問你時,你為何不稟報此事?”李瑜怒道。
“小人以為這是一件小事,就未曾言說。”朱八見縣尉發怒,小聲地回道。
李瑜見朱八還在強辯,不由氣急反笑道:“嗬嗬,小事?我看你分明是有意誤導本官,做出一副回家不久就上床歇息整夜未曾出屋的樣子。本官問你,從子時二刻至子時七刻左右你出房門沒有?”
朱八回道:“小人是出來過,不過隻是鋤了鋤菜地,未曾外出。”
楊清平靜地說道:“是這樣嗎?我見你家這菜地方圓不過丈許,需要花半個時辰來翻地嗎?況且,你也不過鋤了外麵的一壟和過道的地,裏麵的可未動過哦。”
“這小人前夜已是很累了,所以幹的有些慢。”朱八支吾著說了一句,然後又向一旁的王普跪著哭道:“還請主君看在小人多年辛苦的份上為小人說幾句話,小人是冤枉的啊。”
“對啊,我家夫君定是冤枉的,他萬萬不會作出害人之事。”何氏不知什麽時候也出來了,她見自家丈夫要被當作殺人凶手,也趕緊跪下喊冤道。
王普沉吟片刻後走到李瑜麵前,苦笑道:“子玉,你看這老夫不是要徇私枉法,若真是朱八做的,我第一個不饒他。楊郎君所說固然有道理,但也隻是推論,未曾有致命的證據,況且心蘭的屍體也還未找到,就這樣給朱八定罪,未免有些勉強吧。”
“這”李瑜一時也不知如何回答,隻得向楊清瞧去。
楊清道:“王公所言不無道理,也罷,就讓心蘭出來與朱八分辨個明白吧。”
夏侯月等人聽得要讓心蘭出來,皆是大吃一驚,適才楊清不是說心蘭已經遇害了,怎麽,難道她還活著。更有膽小迷信之人,倏忽想到莫不是這楊郎君有通鬼神之力,是要召喚心蘭的鬼魂出來指證嗎?
“朱八,你確是應對有方、言辭犀利,但是你鋤地時不該鋤一些不該鋤的地方。”
“不該鋤的地方?”朱八有些茫然。
楊清笑道:“不錯,就比如這兩壟菜地之間的過道,你鋤這個地方對菜的長勢又有何用呢?”
眾人恍然大悟,對呀,鋤菜地就鋤菜地,這個過道你鋤它幹什麽,下麵有什麽寶貝不成,慢著,如果不是下麵本身藏著寶貝,而是朱八將什麽東西藏在了下麵眾人中已有心思玲瓏之輩想到了關鍵。
“還是你將心蘭埋在了此處。”楊清一改平靜的語氣,厲聲喝道。
楊清的喝聲一時使朱八有些發蒙,他趕緊起身手足無措地說道:“我不是,我沒有,我冤枉啊。”
李瑜冷笑道:“冤不冤枉,挖開此地便知。來人啊,給我將這過道挖開。”
早已等著的一幹公人不一會兒就將這過道挖開了,可是令楊清吃驚的是,地下並沒有心蘭的屍體。
不可能啊,心蘭應該就被朱八埋在此處,楊清十分不解,難道是還不夠深,他當即道:“煩請諸位兄弟再挖深些。”可是公人們又挖深了兩尺許,仍未發現屍體的蹤跡,此時李瑜也有些坐不住了,吩咐道:“爾等將整個菜地給翻開,某不信找不出屍體。”
整個菜地都被翻開,原來上麵種的菜被拔出來歸整地放在一旁,眾人上前仔細察看了個遍,還是沒有發現心蘭的屍體,一幹人等麵麵相覷,都直瞪著眼看著楊清,希望他給個說法。李瑜也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聽完楊清的推理,他早已相信心蘭就埋在此處,然而對於這個結果他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料理,有心想問問楊清,可是見他背著雙手盯著菜地一言不發,也就暫時熄了念頭。
旁人見楊清先前說的信誓旦旦,幾乎都已相信心蘭就被朱八埋在他家的菜地裏,可結果是並非如此,怕是這位楊郎君想錯了吧,一時間人群中議論紛紛,不明者有之、懷疑者有之、譏諷者有之。王通此刻心情大好,他倒不是為了朱八的清白,而是看見楊清吃癟,自是歡喜不已,此時忍不住嘲笑道:“楊兄先前說的如此肯定,可是這地挖開了卻並沒有屍體,通原以為君無所不知,想不到也有所料不中的時候。楊兄不妨再說說案情,通也可以參詳參詳盡一份綿薄之力。”
誰知他預想的楊清惱羞成怒、氣急敗壞的情況並未發生,楊清似沒聽見王通等人的嘲諷一般,仍然是一副古井不波的模樣,站在菜地前一言也不發。王通哪裏知道楊清根本就沒有聽見他的嘲諷之語,此時他腦海中如翻江倒海,這兩日查訪的一幕幕不斷在腦中掠過,他要重新組織案情找到還未發現的疑點,一定是哪裏漏掉了,心蘭竟然沒有被朱八埋在此處,他究竟是埋掉了屍體再回家還是回家之後再出去將屍體掩埋掉?
楊清一時沒有答案,看來還得慢慢圖之,然而朱八卻不想再給他時間,當眾喊道:“諸位,小人就說是冤枉的吧,那位楊郎君非說是小人殺害了心蘭還將屍體埋在菜地裏,現在如何,真相大白了吧,這位楊郎君就是在胡說八道、冤枉好人。”他又拉著何氏向王普跪道:“還請主君為小人做主,還小人一個公道啊。”
李瑜見朱八裝作一副無辜模樣在那叫冤喊屈,當即怒喝道:“我把你個大膽的刁民,就算暫未發現心蘭的屍體,但就憑破屋中的手印腳印和你一致,你又解釋不清子時二刻到七刻之間的去向,再加上你有充分的行凶動機。哼,就憑這三點,本官就可以將你抓捕。你還敢在此巧言令色、大言不慚,喊什麽冤枉,真真是兀自嘴硬。”
“縣尉,那手印腳印之事,隻能說小人恰好與真凶一般大小,算不得證據,其他之事更隻是那楊郎君的推論。若縣尉以此就給小人定罪,小人不服。”朱八大聲道。
“哼,服不服,爾到公堂之上去說吧,相信大刑之下,汝就會從實招來的。”李瑜喝道:“來人,將此賊給我押走。”
“小人冤枉,小人不服,主君救我,郎君救我”朱八的呼喊聲隨著公人的押解漸行漸遠。眾人見今日之事已畢也開始散去,夏侯月過來向李瑜和楊清致謝後也告辭而去,隻剩何氏仍然在扯住王普父子的衣袖苦苦地哀求著。
“明之,雖說未在此地找到心蘭的屍首,但今日你的推論已經是精彩至極了,朱八那廝還是跑不了的,今日我等就先行回去吧。”李瑜見楊清仍然在盯著菜地發呆,知他心裏不得勁,但是事情總不會都是完美的,就算推理不全對,但朱八真凶的身份是板上釘釘了的,不必急於一時嘛。
楊清道:“兄長誤會了,清非是因為自己推斷錯誤而不服,而是早些找到真相才是正理啊。”
李瑜聞言不禁愣住,沒想到明之的境界竟然如此高,看來是自己庸俗了,笑道:“既如此,真相總歸是跑不了的,我等明日再重新探查一遍。”
楊清也笑道:“沒錯,清定要讓朱八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