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佰萬把他的扇子拿掉，冷笑，“你想多了，就兩個銅板！”
    “靠！”
    “不去！”燕子飄酷酷回答著，吃著感覺到氣氛太冷凝，好像要出事。
    中間那口井水旁的凳子上，坐著一個身穿白色衣服的俏麗男子，白皙的臉容配上健碩的身體，有點不倫不類了。
    他小心瞟了瞟沈佰萬，就把筷子拍在了桌子上，撿起桌上的扇子“唰”地打開了，站起來拽拽地說，“你給我多少錢？”
    沈佰萬伸出了兩個手指。
    沈佰萬注視著冷迎春的離去，回到百物鋪，把“歇業”的牌子掛出去，關上了門，拿了一個藤蔓籮筐就到了裏麵的庭院裏。
    “呐呐呐，你總算知道你做得飯菜有多難吃了吧？真真是狗都不吃！”燕子飄搶過筷子挑三揀四地把菜翻了個遍，總算翻到了嫩綠的葉子放到嘴裏嚼了嚼，“還是有點味道的。”
    “你剛才說什麽？”沈佰萬眯著眼睛指了指燕子飄，打嘴瓢是要付出代價的。
    燕子飄停下嚼動，使勁吞了下去，“汪汪！”
    “不夠響亮，我聽不到！”沈佰萬捂著耳朵說。
    燕子飄雙手抓住沈佰萬的手一掰，湊到沈佰萬耳旁，“嗷嗚，汪汪汪……”
    “聒噪！”沈佰萬推開燕子飄，揉了揉耳朵，聲音可真夠刺耳的。
    燕子飄坐下來一本正經地打著扇子，“老頭，我就不明白了，好端端的，你幹嘛要讓我留意大俞國跟青燕國戰況？跟你有什麽關係？這是我接到過最沒用的任務。”
    “時刻掌握邊境情況，就能在危險將近時作出準確的判斷，時機不對就去遠洋！”
    沈佰雙手扶著脖子，主要看看有沒有東山再起的條件跟機會。
    如果大俞國被古楚國滅了，他就永遠不重新組建萬事閣，讓萬事閣繼續凋零。
    這個想法一直在他腦子裏閃著沒跟燕子飄說過。
    燕子飄看不出沈佰萬的情緒變化，也猜不透他的心思，把腿放在了桌子上，鞋子裏幹濕產生的臭味對著沈佰萬，“老頭，我也要請辭！”
    沈佰萬支起了手肘，“理由！”
    “我這擺在你麵前了，還需要理由？環境在變化，人人往高處走，我幹不下去了唄！”燕子飄摸了摸自己滄桑的臉，“我從兩歲開始隨著你走江湖，風裏來雨裏去，馬不停蹄，給你調查了多少信息？”
    “這是萬事閣下屬的本分，你還拿我錢了呢，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沈佰萬冷哼。
    “你那錢不提也罷，每次跟你拿錢就跟吞了蒼蠅一樣難受，你看看，我到如今三十歲，身旁連個女人都沒有，再蹉跎下去，我就跟你一樣，一輩子打光棍了，咱們萬事閣還有希望嗎？它百年基業是葬送在你手裏的，你的手裏呀，你不覺得愧對列祖列宗嗎？”
    燕子飄猜測沈佰萬舍不得萬事閣就此銷聲匿跡。
    “女人很重要嗎？”沈佰萬反問。
    “那當然了，你會心疼你，會照顧你，會給你做飯，會給你揉肩膀捶後背，會潑辣地擰著你的耳朵對著別的女人說，‘給老娘滾，他是老娘的男人’會嬌羞依靠你給你十足麵子，會給你生小小的你……”
    燕子飄一下子說出了無數個有媳婦的好處。
    最重要的是他實在是受不了沈佰萬做的飯菜了，味同嚼蠟。
    “確實挺多好處的啊，對了，你不是喜歡神醫鳳北兒嗎？她神出鬼沒的，你還能見到她？你舍得娶別的女人嗎？”沈佰萬反問。
    這小子曾經為了追求鳳北兒，不聽萬事閣指揮，私自離開，被同伴抓回來關禁閉不服氣，鬧著要離家出走，差點把萬事閣給砸了。
    “舍不得呀！”
    燕子飄哀歎一聲就坐了下來，拍了一下桌子，扇子合了又開，目光異常堅定。
    “我永遠不會放棄北兒的，從今天開始，我要廣發英雄帖，誰要是能讓我經常有飯吃且能把我帶到北兒麵前的，我就棄暗投明，到了他的麾下，他讓我東，我不走西邊，絕無怨言。”
    沈佰萬嘖嘖搖頭，“沒出息！”
    “沒出息就沒出息吧，看看這食物……汪汪……民以食為天，我這天都塌下來了，我還要出息幹什麽呀？”燕子飄指了指周圍，扇子甩來甩去，“看看，殘破的房子，破敗的桌子，衰老的你，真的是沒有希望了，我留下來，你百年之後，不就得接手這百物鋪了此殘生？我不要如此沒誌氣。”
    沈佰萬突然沉默了，好久才悠悠地說，“我為什麽關了萬事閣，隱姓埋名在這裏收雜貨賣，你比誰都清楚！”
    “……”燕子飄不再嘻嘻哈哈，反而平靜下來了。
    萬事閣是收集天下情報的江湖組織，巔峰的時候聚集了兩千名江湖頂尖高手。
    他們無事不知，無事不曉，引得天下各方勢力前來購買想要的信息。
    要是萬事閣沒有的重要信息，客人當天下單，沈佰萬當天派人調查，很快就會有答複。
    因為它回饋信息的速度太快，且還能搜刮出客人意料之外的信息，引得各方勢力費心費力想要把它收納在手下為其賣命。
    隨著閣內不斷引發高手死亡的事件，沈佰萬就感受到了危機，可他沒有及時作出應對措施。
    很快，高手被消滅得隻剩下五百人，萬事閣麵臨著前所未有的危機。
    沈佰萬才醒悟過來，看著江湖各方勢力對萬事閣的虎視眈眈，深刻知道樹大招風的道理。
    他做了預判：萬事閣再繼續屹立在江湖上，恐怕會死去更多的人，所以就開設了“準辭”的通道，讓閣內高手離開，遠走他鄉，隱姓埋名。
    很多高手不想在刀口上討生活了，都想隱退，做個普通人，就陸續離開了。
    當然，他們也時不時會給沈佰萬傳遞信息的，隻是次數沒那麽多了。
    燕子飄作為沈佰萬從小帶大的人，不忍心沈佰萬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就沒有離開，還繼續走南闖北，作為主力給沈佰萬提供各地信息。
    他這次是從邊境回來的，親眼見證了蘇敬賢帶壯丁援助的事。
    他就想著傳遞完這次信息後，就退隱江湖了，找個美麗的小山村，安靜地度過餘生。
    “我去調查那個小姑娘了！”燕子飄拿起了藤蔓籮筐，才仔細看了看，“這編織的手法，我好像在哪裏見過？”
    “你的相好編織的？”沈佰萬反問。
    “我對北兒忠貞不二，哪有什麽相好？”燕子飄坐了下來，仔細回想著自己經曆的事，突然拍了一下桌子，“我想起來了，我有一次摸進皇宮找值錢的東西，就在那個方陽公主的寢宮裏看到這種編織手法的鐵筐子。”
    “沒事你摸進皇宮幹什麽？那裏暗衛多，你不怕被抓了閹割成不男不女的了？”
    沈佰萬疑惑地看著燕子飄，老小子，你行呀，有多少事情瞞著我的？
    “這都得怪你呀！你要是給我多一點錢，我至於去找東西賣嗎？盜亦有道，老百姓的錢我不拿，就拿皇宮的。”燕子飄很有骨氣地看著沈佰萬，“扣扣搜搜的，被人知道你是萬事閣的閣主，不得被笑掉大牙了？”
    “少貧嘴了，那個小丫頭果然不簡單呢，你還沒調查就知道她跟方陽有關係呢！”沈佰萬皺了皺眉頭，“她還真有狂妄的資本呀。”
    “她都那麽厲害的人了，你還讓我去調查？”燕子飄冷哼著，有意思嗎？
    沈佰萬抬眼流露出犀利的目光，燕子飄扇了扇子就再次坐下來了，“給個提示，小丫頭是哪個？”
    “她說她住在梨樹坪！”沈佰萬輕飄飄地說，“小心點，別被發現了，免得被她給弄得人不人鬼不鬼！”
    “吼！我燕子飄閉著眼睛都能走路，麵對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女娃，用得著小心的嗎？”
    “砰！”
    某位狂妄的大哥哥撞到了桌子上，摔倒了在地上吃泥土了。
    “活該！”沈佰萬一腳踢在燕子飄身上，“快去！”
    “兩個銅板能幹嘛？喝杯茶都沒了！”燕子飄笑眯眯地湊到沈佰萬麵前，“老頭，大掌櫃，再給高一點唄，十個銅板嘍！”
    那意思是十個銅板立馬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沒有沒有，哪那麽多廢話，去還是不去？”沈佰萬逼視男子，扔下了兩個銅板。
    “你果然是鐵公雞，但凡你稍微闊氣一點，也不會有那麽多人爭相離開，咱們名滿天下的‘萬事閣’也不會淪落到此刻剩下咱們兩個。”
    “我沒錢！”沈佰萬攤手，他也想出手闊綽，可實力不允許。
    “行，你老了，不中用了，掙不了幾個錢，我都可以理解，過分的是，有時候我還要花錢跟其他人買信息告訴你！你這等黑心肝的行徑就應該被天下人唾棄。”
    “一文錢難倒英雄漢，給你兩個銅板零花算對得起你了，你別忘了，你吃我的，喝我的，買個桃子都跟我討錢，給你兩個銅板零花，算對得起你了！”
    沈佰萬淡漠地看燕子飄，說得那麽慘，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虐待你，實際上是你虐待我，我掙的都不夠給你花了。
    男子扇子合起來拍了一下手，臉上猶如吃了蒼蠅一樣扭曲，好久才舉起了一隻手指指著沈佰萬。
    “二兩銀子？”男子不屑一笑，使勁地搖扇子，弱弱地說，“給我二十兩銀子還差不多。”
    “去！”男子壯士斷腕般果斷，撿起了兩個銅板，坐下來拿起了扇子搖了搖，“想我堂堂大俞國輕功上乘的美男子燕子飄，隨便眨一下眼，就迷倒了萬千少女傾相撲來，哪知道會淪落到為了兩個銅板而接任務，嗨，人生太灰暗了！”
    “少哭窮了，你要錢還會難？給萬事閣留點尊嚴吧！”沈佰萬坐下來拿起桌上的筷子，夾了一筷子菜塞到了嘴巴裏，嚼沒兩下就吐在了一旁，“賊難吃！”
    “有沒有搞錯，我剛從邊境回來，把大俞國搶回城池的消息傳給了你，讓你得了十兩銀子，我這汗水還沒幹，屁股還沒坐熱，你就讓我幹活？沒頭沒腦的，還隻就給個籮筐？查什麽？不查，堅決不查！”
    燕子飄拿過籮筐看一眼，手指一擰，籮筐打轉在了一旁，他扯了扯嘴巴，風卷殘雲地扒拉著桌子上的飯菜。
    他是萬事閣的下屬燕子飄，正在狼吞虎咽著桌子上的食物。
    沈佰萬把藤蔓籮筐扔到了男子麵前，“給我調查一個小女孩。”
    跑了那麽遠的路，又是激流筏子狂奔，再通過陸地飛奔，累死了兩匹汗血寶馬才比官府的人快了三倍速度趕回來，吃飯都是邊趕路邊啃幹糧的，就續命，沒吃飽過，實在是太餓了呀！
    “你確定不去調查？”沈佰萬坐下來雙手做寶塔狀，露出了算計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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