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京華煙雲 第二十四章 罷黜官位,貶為平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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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德邦的結局,牽動著多方勢力的關注。
朝堂上那些曾經自詡左相門生的官員們,一個個都暗自打著小算盤,如果甄德邦真的倒台了,自己該如何才能不露痕跡的站到右相那一邊的隊伍中去。
而右相派係的官員則隨時準備彈冠相慶,自從這個黑臉漢子上台後,自家的收入水平可是大大縮水,好久都沒有明目張膽的光顧過教坊司了,甚至有些人已經暗暗的把算盤打到了蘇瑾身上,一個注定跌落凡塵的公子哥,如何還能護得教坊司花魁的周全?
江湖上眾多幫派組織倒是對此事不太關心,別說一個左相倒台了,就算是明天皇帝忽然換了姓氏,與自己何幹?我等江湖兒女所求不過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快意恩仇而已。
民間百姓則相反,對甄德邦的最終結局操碎了心,尤其是京城的百姓,對甄德邦的看法分成了涇渭分明的兩個極端。
有些百姓這些年深切的體會到左相對民生的改革,日子一天比一天過的好了,每年家中甚至還能有些結餘,過年時讓家裏的娃兒吃上一頓肉,還能給家中黃臉婆扯上一匹粗布,做一身新衣裳呢。百姓雖然蒙昧,但也不傻,這一切都是拜甄相所賜,若甄相倒台了,隻怕這種好日子便要到頭了。於是不少百姓自發的前往京城附近的寺廟道觀,為甄德邦祈福,甚至還有人計劃著為他立生祠,以求他平安度過此劫。
而更多百姓則是持相反態度,他們聽聞甄德邦在治水工程中偷梁換柱,中飽私囊,更是氣的破口大罵。那些在水災中失去家園的難民,早已忘記儲秀對他們的幫助和付出,將罪責全都歸咎於甄德邦頭上,是他害的自己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其中不少激進者在有心人的挑撥下,跑到甄府門前,丟擲石頭、臭雞蛋、爛菜葉子,甚至還有潑大糞的。
一時間甄府門前一片狼藉,臭不可聞。
幸虧有京兆尹王冕及時派衙役過來,製止百姓的過激行為,否則真有可能發生百姓衝擊甄府的惡件。
就在百姓情緒快要控製不住時,一則通告文書張貼在了京城個個角落。
百姓蜂擁而至,有識字的秀才將文書內容大聲誦讀給圍觀的百姓,上麵清楚的寫著左相甄德邦治水不利,導致數萬百姓流離失所,作為直接領導甄德邦難辭其咎,皇帝陛下下旨,罷去甄德邦左相之職,貶為平民,罰沒甄府財產,以充國庫。
百姓聞之,有彈冠相慶者,有憤憤不平者,更有覺得此懲罰過輕,叫囂著要請皇帝陛下將甄德邦斬首一平眾怒的,一時間整座京城民憤四起,沸沸揚揚。
林伯南站在自家書房,手裏拿著一根樹枝,逗弄著鳥籠裏一隻鷯哥。
他明顯心情極佳,盡管那隻鷯哥蠢笨到養了快三年都不會開口說話,他也毫不在意,兀自鍥而不舍的調教著這隻鷯哥“來,叫相爺,叫相爺。”
今日早朝,臭嘴張翰良率先發難了“陛下,眼下京城百姓民憤四起,各處州府也有奏報,多處百姓情緒激昂,要求朝廷嚴懲甄德邦。百姓情緒愈演愈烈,為防民變,還請陛下盡早下旨,斬殺甄德邦,以平民憤!”
武弘德高座龍椅,麵無表情,默不作聲,隻是冷冷的看著這個被人當槍使的禦史大夫。
張翰良等不到回應,抬頭望去,隻見陛下臉色鐵青,雙眼冰冷,他下意識的打了個冷戰,趕忙低下頭,不敢再直視龍顏。
他曾為自己的一身傲骨沾沾自喜,連皇帝陛下咱都敢指著鼻子罵,縱觀曆朝曆代,有誰能像自己這般鐵骨錚錚,不畏強權?
可今日他有些動搖了,龍椅上那位即便當初自己指著他的鼻子罵時,他也隻是尷尬的苦笑,怎的今日神情如此冷漠,不像是看一位忠肝義膽的鐵麵禦史,更像是看一個死人?
嘶
張翰良細思極恐,不敢再觸武弘德的黴頭,識趣的退回隊列中。
咱可不是怕了,咱的話已經說明白了,非要頭鐵到讓皇上當麵給個答複,那不叫鐵膽,那叫缺心眼。
眼看著張翰良退回隊列,武弘德眼中閃過一絲輕蔑,更有一絲如釋重負。
主要這個名聲跟嘴一眼,又臭又硬的禦史不死纏爛打,那麽就還能再拖延一些時日,監察司已經全力在搜集情報了,再給他些時日,定能為自己這個便宜學生洗清冤屈。
可總有人不願讓他如意。
站在百官隊列最前麵的右相林伯南,緩緩上前兩步,朗聲說道“陛下,張禦史所言甚是,如今民憤愈演愈烈,別處暫且不說,僅京城便已經有數十萬百姓走上街頭,要求朝廷嚴懲甄相。臣以為,此案經由三司會審,證據確鑿,還望陛下以民為重,早做決斷!”
武弘德心中怒氣滋生,卻發作不得,林伯南不比張翰良,畢竟是堂堂正二品,自己也不能過於不給顏麵。
他收斂心中怒意,沉聲道“林相認為,朕該如何處置甄相?”
林伯南好整以暇的彎腰施禮,說道“我大武朝依法治國,甄相為一己私欲,造成堤壩決堤,數萬百姓慘死,另有數萬百姓流離失所,家破人亡,至今北城門外仍有哭嚎震天,甄相所為罪大惡極,我武朝立國兩百年,從未見過如此喪心病狂之人!還請陛下依律,誅殺甄相九族,以平民憤!”
話音剛落,太極殿內百官嘩然。
誅九族!
如此嚴重的刑罰,一般隻會用在謀逆叛國這等罪不容誅的大案上。
這林伯南是要一錘將甄德邦徹底滅族以除後患不說,還要將其釘在恥辱柱上,遺臭萬年!
武弘德氣的渾身哆嗦“你說什麽?”
林伯南仍是腰身微屈,朗聲道“請陛下,誅甄德邦九族,以平民憤!”
整座太極殿死一般沉寂。
隻能聽到龍椅上傳來粗重的喘息聲。
不少官員手心開始冒汗,身軀戰戰兢兢,大氣都不敢喘。
許久之後,龍椅上的武弘德才開口道“林相,你是聰明人,眼裏揉不得沙子,殿內諸位為官多年,也都是聰明人,莫非在你們這些聰明人眼裏,朕就是個傻子?”
霎時間,連同林伯南在內的百官呼啦啦跪了一地,以額觸地,口中高呼不敢。
武弘德麵色恢複平靜,扭頭對侍立一旁的鄭三圖道“宣劉啟明。”
鄭三圖心中一凜,陛下這是為了甄相,要將最神秘的監察司司正亮相於眾人眼前了。
他不敢耽擱,急忙親自去傳喚劉啟明。
還跪在地上的百官摸不著頭腦,劉啟明是誰?
唯有林伯南聽到這個名字,身軀為不可查的一僵,轉瞬便放鬆下來。
不多時,劉啟明在鄭三圖的帶領下走進太極殿,他看都不看滿地跪著的文武百官,徑直向武弘德施禮。
武弘德擺了擺手,開口道“啟明,你跟這滿朝的國之棟梁說說,你們監察司查到了什麽。”
劉啟明會意,轉過身,看著一地五顏六色的脊梁,麵無表情的開始從監察司的職責講起,一直講到此次潰堤案的做局。
期間講到監察百官,事無巨細,不少官員在人群中微微顫抖,惶恐至極。
後講到做局潰堤案,卻暫時沒有實證,林伯南微懸的心才算徹底放回肚裏。
等劉啟明講述完畢,武弘德挪了挪身子,望著百官說道“現在再說說,朕該如何懲治甄相?”
無人應答。
武弘德點名“林相,你來說!”
林伯南遲疑了一下,有些不甘的說道“如果真如這位司正大人所言,甄相是被人冤枉,前麵臣所提誅九族,自然不可,但潰堤一事已經造成了如此嚴重的後果,甄相身為負責人,依然難辭其咎!臣以為,甄德邦及其子當罷官流放三千裏,至於其妻,當納入教坊司。”
武弘德眉頭皺起,低沉的說道“林相,你再說說,朕,該如何,懲治甄相?”
林伯南知道,自己已經將龍椅上的皇帝陛下逼到了底線,若再不做出讓步,鬧不好便是兩敗俱傷,他沉吟了一下,說道“至少也要罷免官職,貶為平民,且永不起用!”
武弘德這才坐正身子,朗聲道“擬旨左相甄德邦,治水不利,難辭其咎,現罷免甄德邦左相之位,貶為平民!”
林伯南剛想提醒漏掉一句永不起用,便聽武弘德繼續說道“工部侍郎趙愷,雖涉及其中,但朕念其身不由己,且主動揭舉有功,著其代理工部尚書一職,以觀成效。另,今日起右相林伯南統領六部。”
林伯南內心一喜,又聽到武弘德對他說“林相,以後朝政你就要多費心了。”
林伯南知道,這是皇帝陛下與自己的利益交換,換取自己不再咬著甄德邦不放。
他重重叩頭,高呼“謝陛下信任,臣必將鞠躬盡瘁,為陛下,為武朝肝腦塗地!”
武弘德麵無表情的點點頭,起身走回了內殿。
鄭三圖眯著眼看了一眼仍然跪在地上的百官,尖著嗓子宣道“退朝!”
百官這才敢起身,不料在這雕龍畫鳳的青石地板上跪久了,下半身早就麻木不堪,隻得互相攙扶著站起身,顫顫巍巍離開這座森嚴的太極殿。
鄭三圖看著百官的背影,尤其是林伯南腰杆挺直的身軀,陰惻惻的一笑,便轉身追著武弘德的腳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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