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粉墨登場 第四十四章 起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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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食戟酒樓生意火爆,除了酒菜本身品質過硬之外,那些政治嗅覺跟狗鼻子一樣靈敏的官員隔三差五便在此相聚,用遠超正常音量的嗓門高談闊論些治國經略,民生法門,仿佛認定了此間主人說不定哪天便能將自己一番經天緯地的才情和學問上達天聽,自己從此便能平步青雲,一展胸中抱負。

    所謂潮流,往往是由當權者發起帶動,在平民階層流傳開來,這就是聖人所言上有所好,下必效之。

    當大批官員三番五次的出現在食戟酒樓,一些心思活絡的商賈便動起了心思,他們同樣期待找個合適的機會,與某些關鍵崗位的官員營造一場不著痕跡的巧遇,結下一個善緣。

    於是食戟酒樓便順理成章的取代了鼎盛樓,成為京城最有排麵的宴請賓客首選。

    當官員們發現自己在食戟酒樓用餐時總有人搶著替自己付賬後,來得更勤了,既能吃到獨步天下的美食,又能有機會在皇帝陛下麵前露個臉,還不用花錢,何樂不為呢?於是更多的官員紛遝而來,再於是更多的商賈富戶跟著來,再再於是食戟酒樓名頭更響。

    形成一個完美的閉環。

    酒樓生意上了正軌,人手逐漸不夠用了,甄蒙便托鄭九恩探訪巧兒等人的下落,若是有可能,還是她們用著順手。

    隻是沒想到鄭九恩效率如此之高,第三天便帶著馮大彪,巧兒,小環等一眾相府老人來到酒樓。

    主仆重逢,少不得一場哭哭笑笑。甄蒙好奇的問鄭九恩,是如何在這麽短的時間找到他們的,鄭九恩隻是微微一笑,並不答話。

    甄蒙若有所思,便不再追問。

    甄家人丁壯大了許多,原本城南那處小院子便住不下了,好在酒樓後院還有三進麵積不小的院子,一大家子人浩浩蕩蕩不一會功夫便打掃幹淨了,又置辦了些生活用品,才算將人都安頓了下來。

    甄家目前,家庭成員算上鄭九恩和霜兒,共6人,原本相府的仆役丫鬟,這次共找到12人,共計18人。

    甄蒙與甄德邦商量了一下,決定都搬到酒樓後院,那處城南的院子暫且空置,甄蒙打算日後用來做一些研究實驗。

    生意上了正規,儲秀終於有閑暇心思去考慮兒子與蘇瑾的婚事了。

    如今蘇瑾已是自由身,斷不能一直這樣無名無分的跟著自家兒子。

    哪怕蘇瑾表示過不在意,但自己這個做母親的,做婆婆的不能不放在心上。

    女人嘛,總歸需要一個名分,需要一個歸宿。

    這個時代的婚嫁,父母之命重於一切,可蘇瑾在這世上已無血緣親屬,儲秀在與甄蒙商量過後,決定請楊驚鴻代表蘇家長輩,送蘇瑾出嫁。

    於是鄭九恩自告奮勇的領了媒人這個差事,提著大雁、羔羊、酒黍稷稻米麵各一斛,興衝衝的一路小跑向教坊司。

    而禮部這邊,則突然接到來自皇宮大內的一封口諭,傳旨的正是接替鄭九恩,成為武弘德新的貼身掌印總管太監的韓非。

    禮部尚書姚簡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接了旨,站起身後,態度卑微的拱手問韓非“韓總管,請問這蘇瑾可是教坊司那位花魁?”

    韓非撇了他一眼,冷哼一聲“姚尚書,請注意你的言辭!蘇姑娘早已不是教坊司的人了,陛下口諭說的很清楚,蘇姑娘的婚事依郡主規製辦,還不夠明白嗎?”

    姚簡瞬間額頭冷汗直冒,忙不迭彎腰應道“是是是,下官一時口誤,還望韓總管見諒!郡主大婚乃是我武朝盛事,下官一定好好操持,不負聖望!”

    韓非正了正臉色,低聲道“姚尚書,咱家提醒你一句,隻是按郡主規製辦,莫要鬧的整個京城人人皆知。”

    姚簡一愣,把腰彎的更低了“這下官明白!感謝韓總管提點!”

    半晌也不聽韓非回應,姚簡壯起膽微微抬頭,卻不見了這位新晉掌印總管大太監的身影。

    他這才抬起袖子擦了擦額頭冷汗,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這個時代的婚嫁流程十分繁瑣,除三書六禮外,過大禮、安床、嫁妝、上頭等等流程之後,才輪到迎親、開麵、上轎。

    好在這些繁瑣的流程由禮部派來的專人負責操持,讓甄蒙一家省了不少心。

    而這一場注定規模宏大的婚禮,雖然秘而不發,但還是被一些蠢蠢欲動的有心人察覺到了蛛絲馬跡。

    於是一張大網又試圖在黑暗中緩緩拉開。

    已是掌燈時分,城東一處幽靜的宅子裏,兩個人影在黑暗中相對而坐。

    左側一個身影輕輕摩挲著拇指上的玉石扳指,緩慢開口“早就聽聞摘花樓乃江湖第一殺手組織,隻要接了委托,從未有過失手記錄,本公子相信盛名之下並無虛士,但這次的委托非同小可,你們摘花樓隻派你一個小小的執事過來,是不是過於托大了?”

    對麵隱藏在黑暗中的麵容似是發出一聲嗤笑,片刻後才開口說道“尊貴的客人,自我摘花樓成立之日起,至今已有二十餘年,所接任務不計其數,上至朝廷大員,下至江湖豪俠,從未失手,這點還請放心。”

    他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隻是我摘花樓也不是什麽委托都接,什麽人都殺,客人須提供刺殺目標的原因,若客人提供的原因不能獲得我樓內專司情報分析的探花院首肯,請恕摘花樓不能為客人提供服務。至於在下,雖然隻是樓內一名小小的執事,但說句自大的話,偌大的京城,沒有在下不敢接的委托,更沒有我摘花樓不敢殺的人。”

    對麵那位委托人沉默不語,似乎在心中衡量著什麽,許久之後,才說道“本公子想要刺殺的目標,是前任左相甄德邦的獨子——甄蒙。至於原因,他與本公子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麵,其中原委本公子懶得贅述,隻想問一句,左相的兒子,你們可敢殺?”

    摘花樓那名執事冷笑一聲“這位尊貴的客人,收起你那拙劣的激將法吧,在下說過,整個京城就沒有我摘花樓不敢殺之人。既然要殺他的原因你已經說了,我便如實上報樓內,若是接下委托,樓內自會根據刺殺難度派遣相應級別的刺客或殺手,就不勞公子費心了,你隻需準備好銀兩,等著如期交付便是。”

    委托人又說道“下月初六,是甄蒙大婚之日,本公子希望他能在大婚當天,死在眾目睽睽之下!隻要能當眾殺了他,你們開個價,銀子管夠!”

    執事不解的問道“多大的仇,還非要多花銀錢讓他當眾去死?”

    委托人擺擺手“你隻需回答我,能不能做到。”

    執事點點頭道“自然是能做到的,在下一會就將客人的委托傳回樓內,請客人靜候佳音。”

    說完,整個人就緩緩融入了黑暗,再也不見蹤影。

    委托人一動不動的坐在原地,許久之後,才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站起身推開房門。

    皎潔的月光灑在他的臉上,不是旁人,正是林伯南次子——林毅。

    林毅左右觀察了一下,走到院中一個蓋著蓋子的井口旁,掀起蓋子縱深跳入井口,還不忘捎帶著合上井蓋。

    片刻之後,他出現在距離庭院十餘丈外的一條小街上,已換了一身素白長衫,輕搖紙扇,邁著輕快的步伐揚長而去。

    同一時間,一隻信鴿也從一座民宅中展翅而起,在空中旋轉了一會後,便一路向西飛去。

    甄蒙自是不知道自己又被林大公子給盯上了。

    他此時正一臉無奈的坐在石凳上,對麵坐著鄭九恩,正在滔滔不絕的講著自己在教坊司與楊驚鴻接觸的細節,希望這位自稱情聖的甄大公子,能給自己支支招。

    “我當時就按你教我的,直視她的雙眼,擲地有聲的背誦你說的那句話。”

    鄭九恩瞪著雙眼直勾勾的看著甄蒙,一臉正氣的朗聲道“我覺得世上所有的門都應該由你來敲,因為你敲好看!”

    噗!

    甄蒙剛喝進嘴裏的涼茶一口沒憋住,直接噴向鄭九恩的臉,沒等落到鄭九恩臉上,便見空中的水霧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神奇的定格在空中,然後隻見鄭九恩輕輕一揮手,那些凝滯的水霧便消散無蹤。

    鄭九恩臉色有些尷尬,他撓了撓頭,問道“這話不是你教我的嗎,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麽楊姑娘敲門就好看?”

    甄蒙擦了擦嘴,一臉無語,他想了想,說道“話沒毛病,但你的表情動作不對。來,我跟你演示一下,叔你站好,好比現在你就是嬸子,我就是你,注意看我的眼神和動作。”

    甄蒙揉了揉臉頰,當他將手從臉上拿開那一刻,他的眼神變得無比深邃,眉心微皺,嘴唇輕抿,一種滄桑憂鬱的氣質油然而生。

    他往鄭九恩的方向逼近兩步,伸出右手,從鄭九恩左耳畔穿過,抵住身後的牆壁,左腿微屈,左手食指輕輕挑起鄭九恩的下巴,邪魅一笑,柔聲說道“女人,你已經成功引起了我的嘔”

    鄭九恩寒毛倒豎,胃裏翻江倒海,跟著甄蒙並排蹲在花壇邊,幹嘔不止。

    遠處屋簷下,蘇瑾和霜兒躲在陰影裏,再也忍不住,放聲大笑,前仰後合,樂不可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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