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樣？”
    一股溫熱的暖流忽然傳遍全身，寧姝蜷長濃密的眼睫顫了顫，她想再睜開眼看他最後一眼，卻隻有一滴淚花從眼角處滑落——
    寧姝唇角微勾，失重感讓她有種身輕如燕的感覺。
    硬生生的將頭顱踢飛。
    飄蕩在血氣漫天的空中，她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謝雲燼片刻不停，擊飛北涼兵後，旋即又發瘋一般衝向寧姝。
    謝雲燼的腳，如玄鐵重錘一般，快如閃電的踢在那人的頭上。
    再加上謝雲燼這個京都大官在場，都默不作聲的等待燕王回應。
    燕王不著痕跡的看了一眼謝雲燼，如玉的麵龐上盡顯憔悴的神色。
    謝夫人已經昏迷了三日，謝雲燼便三日沒有合眼。
    日以繼夜的照料謝夫人的同時，還要抽空來研究對戰策略。
    燕王於心不忍的道：“謝大人，不妨先去休息休息？”
    “不必。”謝雲燼微垂的眼瞼微微抬起，深邃的眸光裏殺意橫生。
    “蘇統領的提議不錯，微臣願隨同蘇統領，殺進陵城，讓陵城易主！”
    他的語氣不同於以往的謙遜溫和，緩慢之中帶著清冷，讓人不寒而栗。
    李陳二人也激動的道：“末將願跟隨蘇統領大戰北涼，讓陵城易主！”
    燕王心頭登時被熱血填滿，順手拔掉布陣圖上插著的小旗丟在地上，當即拍案起身，“好，出兵！讓陵城易主！”
    做下決定後，燕王全權聽從蘇統領的建議，整合大兵在夜半時分突襲陵城。
    在那之前，謝雲燼一直靜默的坐在床榻邊緣，握著寧姝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堅硬的胡茬不小心把寧姝的手背刺紅了一片，謝雲燼心疼的道：
    “幾根胡子都能把你紮成這樣，那麽冰冷的匕首你是如何承受的？”
    床榻上的人麵容依舊慘白，呼吸也弱到不易被人察覺。
    謝雲燼哀傷的瞳仁裏柔情密布，抓起她的手湊向唇邊，蜻蜓點水的觸碰了一瞬後，再次緊緊的按在自己的唇上。
    “我不許你死，你等我回來！他敢傷你，我就要他付上千倍萬倍的代價來治愈你的疼痛！”
    謝雲燼眼底猩紅，周身都縈繞著殺氣，他的理智已經瘋狂，心底已經不受控製的想要衝進陵城屠城！
    如果一個陵城還不夠，那他血洗整個北涼又何妨？
    “咚咚！”元武輕敲著房門，打斷了謝雲燼即將入魔的狀態，他貼近門縫道：“主子，要出發了。”
    謝雲燼眸光一閃，倏地變得比窗外月色還要溫柔。
    緩緩放下寧姝的手，為她掖好被子，起身前，他微微湊近寧姝的臉，輕輕的一吻落在她的眉心。
    “我先走了——”
    話罷，謝雲燼不再留戀，目光從寧姝的臉上移開，眸色帶著一抹堅定，離開了房間。
    他的動作幹淨利落，關上房門後，對元武和玄風道：“保護好夫人。”
    “是！”
    元武玄風齊聲應答。
    殊不知，房間裏床榻上，剛剛被謝雲燼吻過的眉心忽然微微皺了皺——
    大軍趁夜衝破陵城的城門，硝煙在未央之夜彌漫，天到拂曉時，整個陵城生靈塗炭。
    新城主拓跋遜自視甚高，從未想過祁國兵馬會突破兩國互相芥蒂的那道枷鎖，進入城中肆意掠殺。
    在毫無準備的前提下，驚慌無措的召集所有城中百姓齊心迎戰。
    百姓們也深受戰亂之苦，早就想結束這場長達許久的戰役，無論男女老少，紛紛拿起家中能夠傷人的武器，融入進北涼兵裏，見到衝進陵城的祁國兵士就殺！
    蘇統領擔憂的事情還是發生了，不過他並非婦人之仁的將領。
    手中長槍高舉過頭頂，怒喝一聲：“反抗者殺！勢必要陵城易主！”
    “殺！”
    謝雲燼亦是頂著連日的疲憊，滿腦袋裏都是寧姝受傷時的畫麵，他的長劍不分對方是否平民還是北涼兵，見人就刺，見兵就殺！
    蘇統領看著謝雲燼的背影，眉頭深深一皺。
    “殿下，要不要先讓謝大人撤離？”
    燕王馭馬在蘇統領身旁，麵露凝重的看著幾乎發狂的謝雲燼，輕搖了搖頭，“反擊的百姓也不可能全心全意歸順祁國，殺了無妨！”
    謝雲燼心中的怒火燕王不能理解，卻不代表他不認同。
    以他對謝雲燼的了解，如果不讓謝雲燼泄了心中的洶洶怒火，那日後，說不定謝雲燼也會將這團怒火轉接到自己人的身上。
    蘇統領抿唇斟酌片刻後，點了點頭，手中韁繩一緊，指揮一隊精英騎兵衝向了城主府所在的方向。
    燕王幽幽一歎，放任謝雲燼廝殺在人群之中，也隨著蘇統領的背影離開。
    馬蹄踏土，激起一片煙塵。
    北涼陵城，即將覆滅！
    密閉的正堂裏，蘇統領不再藏拙，眼底乍現厲色。
    “上一次上了他們的當，燕王殿下，末將懇請殿下下令，讓末將帶領兵馬，殺進陵城！讓陵城易主！”
    李陳二人也被北涼軍給磨的耐心全無。
    驚心動魄的小鎮上，一聲震天吼聲如驚雷一般衝破天際。
    也正是這個時候，府宅的大門忽然打開，燕王帶領所有人衝了進來。
    ……
    拓跋塵的死亡為祁國的將士們穩定了軍心，卻對北涼兵沒造成任何影響。
    隻消停了不過三日的時間，陵城新上任的城主到來後，旋即又像野狗一般的對祁國邊境糾纏不清。
    “寧姝！你醒醒！”
    短短幾息之間，他的內力一次又一次的突破極限，最終趕在寧姝墜落在地前，雙手環住了她的腰身。
    他們一次次的挑釁，繼而一次次的潛逃。
    根本不像是個正經的軍隊！
    寧姝身子一輕，麵朝夜空的倒了下去。
    在這一瞬，她的腦海中有無數畫麵像是走馬燈一般的在眼前浮現。
    滴著血的頭顱還存留著猙獰的笑容，盤旋在空中融入了金井鎮的黑暗長空。
    他的身子還矗立在房頂上，直到頭顱消失不見，那具沒有了頭顱的身子才緩緩倒下，從房頂滾落。
    有她幼時在苗疆的歡樂場景，也有被師父嚴厲教誨的戰戰兢兢，更有幔帳下清晰可見的俊朗麵容，還有新婚夜裏他溫柔以待的柔情——
    都結束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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