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他心尖上的梔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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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沉韞認真地看著她,沉默良久,仔細回想後搖頭:“驪山之前,本王從未見過你。”
    他沒見過自己,蘇南枝卻忘記了有沒有見過他。
    畢竟,她缺失了一段大半年的記憶。
    “怎麽了?”
    “沒什麽……”蘇南枝揉了揉頭疼的太陽穴,“我並沒有流落荒島過,王爺為何問這?”
    “嗯……沒事……”
    蕭沉韞把那不切實際的想法扼殺在搖籃中,蘇南枝怎麽可能是梔梔?
    梔梔軟糯單純、脆弱靜美,如被精心嗬護的雅蘭,而蘇南枝堅韌聰慧、溫柔與肅殺兼備,是能抵禦風暴的海棠。
    二人截然不同,若梔梔是蘇南枝,他不敢相信,他視若珍寶的梔梔究竟遭了多大變故,才能變成如今的蘇南枝。
    他真是傻了瘋了,才會把兩個女子想到一塊去。
    蕭沉韞緊閉雙眼,任憑海風冷雨打到臉上,攥緊了拳頭。
    他深呼吸好幾口,這才壓住心裏那股子躁動不安,發顫的全身才逐漸得以平息,身後,隱有女子冷香襲來。
    蘇南枝搓搓手,哈了口氣,冷的俏臉泛白,脫下外袍披在了他身上:“王爺離火堆近些。”
    溫暖,最是能撫慰人心。
    柴禾在雨後漆黑無垠的暗夜裏,燒的刺啦作響,火星子四濺。
    蕭沉韞睜開寒眸,瞳孔倒映的火焰逐漸纏繞攀升,竄上夜空與黑暗博弈,劈裏啪啦爆著火花,緋紅、熾烈、惹眼。
    他伸手去烤火,語氣淡的幾乎沒有情緒:“自母妃去世後,還是頭次有人給本王披衣服,怕本王著涼。”
    “王爺微服私巡。”蘇南枝挑開話題,“卻恰好碰上我去嵩陽,好巧。”
    巧嗎?
    不巧。
    蕭沉韞知道這條水路海盜猖獗,聽聞她畫舫夜行至此,都睡下了又披上外袍趕來,本想默默跟在船後不做打擾,見她遭難又拚力相救。
    世界上哪有那麽多巧合的事兒。
    他卻沒說出真相,神色淺淡地嗯了聲:“此次微服私訪,丞相北巡本王南巡,和你順路,無意碰上了,是挺巧的。”
    蘇南枝剛要說話,那邊傳來一聲嚎啕大哭,春盛連跌帶爬地撲過來:“姑娘!嗚嗚嗚姑娘!我終於找到你了!”
    人撲進蘇南枝懷裏,險些將她撲倒在地,抱著她哭了好久。
    蘇南枝失聲低笑,麵色溫暖如春,儼然世上最溫柔的人,輕撫春盛後背:“好了好了,小春盛,我沒事,一點傷都沒受,你別哭了……”
    春盛抽抽噎噎個不停,眼裏汪著一包淚,癟起嘴腮幫子鼓鼓的,咬牙不再哭出聲,目光寸步不離地鎖緊蘇南枝,生怕她再消失。
    蘇家奴仆陸陸續續從水裏走出來,有的是被餘曄撈起來的,在地上跪了一排又一排,抹著眼淚,慶幸劫後餘生,更慶幸他們的大姑娘毫發無損。
    天知道,方才利箭魚|雷海盜,有多危險啊!不亞於上了戰場!
    “是大姑娘臨危不亂、指揮有序,我們才撿了條命活著!”
    “我們能跟著這樣仁善又睿智的主子,嗚嗚嗚真是太幸運了……”有些後怕的小丫鬟掩唇哭出聲。
    “好了,都過去了。”蘇南枝笑著安撫他們,思忖道,“看來今夜要去附近城內,找個客棧歇腳了,第二天重買畫舫繼續南下。”
    “不必。”
    蕭沉韞指了指不遠處的軍用航海船,專用於南巡渡洋,抵得上百艘畫舫,比普通客貨船安全百倍,卻因微服私訪,偽裝成了貨運船,上麵輪值的家丁全是他的精銳,沿岸還有喬裝成樵夫、路人、小販的暗衛,以及隱藏在隱秘角落的殺手。
    “既然順路,本王載你一程。”
    蘇南枝臉上寫滿了正合我意,福身作禮恭維:“那,就卻之不恭了。”
    那廂。
    餘曄將海盜頭子狠狠踹翻在地,扯著他頭發,將人拖了過來,沿路掉了不少頭發,看的眾人頭皮一緊。
    “海盜已悉數繳獲。”餘曄供上一份名單,“請王爺清點。”
    “王、王爺?”刀疤男鼻青臉腫,衰神般恐懼道,“不會是、攝政王?聽聞他殺伐果斷、殘酷冷血,令罪犯聞風喪膽,老子不會這麽衰吧……”
    “正是本王。”
    蕭沉韞冷肅平直的唇角微微斜勾,抽出蘇南枝手中的滄月劍,隨意甩過去,刀尖卻以破竹之勢刺進刀疤男胳膊後、嵌進沙土半米,將他如同釘蒼蠅般,釘在土上,再也逃不得!
    刀疤男嚇得一哆嗦,連翻白眼,暈死過去。
    “方才他那麽猖狂,這就被王爺給嚇暈了?”
    蘇南枝走去想將滄月劍拔出來,然而,使盡全力、累出薄汗,也抽不出來鑲進土的劍身,已經學武的她,忽然驚覺,蕭沉韞武功有多麽深不可測了,他方才隻是隨意輕輕甩劍啊……
    蕭沉韞覆上她的手,不費吹灰之力,便拔出劍,再隨意甩進劍鞘。
    捆豬般被綁的海盜們,紛紛嚇得癱軟無力,個個跟鵪鶉一樣,不敢看蕭沉韞,生怕和他對視後拎出來挨打。
    蕭沉韞剛走過去,膽小的就嚇暈了,他氣場強大威壓,器宇軒昂走在前,蘇南枝跟在後,忽然他停腳,問:“你還覺得本王,溫柔嗎?”
    蘇南枝看著暈死的幾個海盜,心不由己地接話:“溫、溫柔極、極了。”
    “有縣主在,王爺今天內斂了很多。”餘曄踹著橫七八豎的屍體,留了十幾個人押送海盜給當地知府,嘖了聲搖頭,“確實比以往溫柔了丟丟。”
    “縣主敢想象,王爺上戰場的景象嗎?”
    “以一敵萬,扒了十位敵將的皮啊!你敢想?!他舉著十張人皮從累累屍骨踏過,鄰國都聞風喪膽啊!他那會兒渾身是血,遍體鱗傷,像殺不死的神一樣,沒有誰不害怕他!就這群小海盜嘍囉,嚇暈過去實屬正常。”
    隻身走上船的墨袍男人,那般清瀟玉立,蘇南枝難以想象,他戰場時的模樣。
    蕭沉韞將手放入水盆中,平靜地洗淨血腥,用白布擦幹,墨瞳看向海麵:“開船吧。”
    他不溫柔,也不細心。
    她心不由己地說溫柔極了,其實根本沒覺得他溫柔。
    他殺神,戰神,怎麽會和溫柔沾邊?
    罷了。
    蕭沉韞神色黯然,剛要走進內室休息,身後,蘇南枝將滄月劍擦幹淨,喊了他聲:“王爺?”
    “嗯?”
    哐當一聲,蘇南枝發簪掉在甲板上,許是在海裏鬆動了。
    蕭沉韞走來,俯身彎腰,半蹲地,將那簪子撿起來時,瞥見她鞋尖黏著的海藻與小蝦米,順便抬袖給她擦幹淨,直起身後又將簪子擦幹淨,遞給她:“掉了,給你。”
    “看吧,王爺很溫柔細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