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三章 荒地也開滿明朗百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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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南枝雙手攏在赭紅官袍中,耳邊皆是車水馬龍的嘈雜之聲。
    馬車越過小橋,駛過南街,駛停在蘇府大門時,曆經諸事後早已處變不驚的一顆心還是急跳了幾分,家永遠可以撥動心弦。
    「小妹回來了。」還未下車,便聽見蘇南澈溫潤如玉的嗓音。
    蘇南轅殷勤上前,為她掀開馬車珠簾,春盛便熱情地撲了上去,抱了蘇南枝一個滿懷!
    蘇正慈祥地笑著,眼裏全是對小女兒的寵溺,他一下又一下地撫著白胡子,右手牽著小湛:「枝枝前去邊關的日子沒吃苦吧?」
    將此行的辛苦拋諸腦後,蘇南枝半字不提刺殺與凶險,笑容清甜,扶著蘇正回家:「自然沒吃苦,平平順順地辦完了事,安安全全地回了京。」zbr>
    蘇南轅端詳著蘇南枝,唉了聲:「咱們家小妹,瘦了!不過沒關係!二哥煲了蓮子排骨湯,還做了你最愛吃的梅幹菜扣肉、人參雞湯、紅燒鴨翅,嘿嘿,回家給你好好補一補。」
    鄒沐暖尚且還宿在府上,因著當年流落荒島,蘇南枝受了鄒氏父女的恩惠,而鄒福又因蘇南枝被狄錦姿割舍斷掌,失去了勞動力,所以,蘇家也理所當然地收留了鄒家父女。
    蘇正起初決定給鄒福一個宅子,撥給他五百兩白銀,可鄒福老實巴交,硬是說無功不受祿,隻住著宅子,卻不接受銀兩。
    為了讓鄒福心安理得,蘇正便給他尋了個莊子巡視的輕鬆差事,每月領著十兩白銀,也算衣食無憂。
    鄒沐暖活潑可愛,剛到及笄之年,已滿十六,很是天真爛漫,蘇府的人也很喜歡她。
    蘇南枝一回來,便挽著她,讓她多講些塞北趣事。蘇南枝拗不過她,將路上所見所聞,一件件講給鄒沐暖聽。
    鄒沐暖聽後一拍大腿,喜笑顏開地講:「日後我也要雲遊四海,像姐姐這樣四處走走,看看大好人間!」
    溫言斐聽後,想起她上次曾為他擋的一箭,中肯地評價道:「你這樣的小丫頭,並無武功傍身,何談雲遊四海?」
    「啊~那我日後尋一個厲害的夫君,陪我雲遊四海,不就行啦?他負責打遍天下無敵手,我負責吃喝玩樂貌美如花!」鄒沐暖挑眉,很是可愛嬌俏。
    「才多大點,就想著嫁人。」溫言斐淡淡地搖頭,轉身離開。
    鄒沐暖疾步上前,攔住溫言斐的露,連忙道:「我及笄了,滿過了十六!能嫁人。」
    似乎察覺到一個未出閣的小姑娘,向一個不甚熟悉的陌生男子這般急切說年歲有些不妥,鄒沐暖尚有嬰兒肥的臉蛋頓時緋紅發燙。
    溫言斐目無波瀾,平靜冷淡地看她一眼,回屋。
    「這人……這人,說著說著就回屋了?也不打個招呼。」鄒沐暖走到蘇南枝旁邊,不經意地隨口問道,「姐姐,他姓甚名誰?我還不知道他的名諱呢。上次在山裏,我好歹也替他擋了一刀的。」
    「溫言斐,以前是碧落閣的第一殺手,現在是黃泉閣的閣主。」蘇南枝笑著道,「言斐性子一向性格冷清,喜歡獨來獨往,與他熟悉就好了。」
    「殺、殺手啊……」鄒沐暖麵色一呆滯。
    蘇南枝以為鄒沐暖被嚇到了,連忙道:「他是個好人,他以前隻接惡人單,不會濫殺無辜——」
    哪想,鄒沐暖看著溫言斐的屋舍,滿臉欽佩地自言自語:「好酷啊!!」
    酷?
    屋內擦拭佩劍的溫言斐,動作一頓。
    鮮少有不怕殺手,覺得殺手酷的。
    溫言斐擦淨佩劍,淨了手,換了身石青闌衫,看上去清瀟如修竹,人冷清又沉穩,又有青年男子特有的俊美。
    他剛走出門時,鄒沐暖便
    追了上去。
    她小心翼翼又局促不安地往前一湊,處事很有邊界感,怕話太多惹溫言斐討厭,故而連說話也很謹慎:「你、你能教我練武嗎?你方才也說了,我沒有武功傍身,日後想要雲遊四海,會很危險——」
    「不能。」溫言斐直言不諱。
    「……」鄒沐暖心塞,一顆心墜入深淵,「你難道不記得,不日前,我曾救過你一命?」
    「若那日你不擋在我前麵,我也能躲開那一箭。」溫言斐俊眉微顰,「如果你一定要挾恩圖報,我可以給你一筆錢,數目你開——」
    「我沒有挾恩圖報的意思。」鄒沐暖心情複雜,被人誤會有些失落,解釋道,「你這人怎麽這樣?就算你躲開了那一箭,可我不也還是在危急關頭,主動替你擋箭了嗎?不是這樣的,我當初為你擋箭,完全沒想過挾恩圖報,我隻是、隻是想學點你的功夫……」
    「我的武功,傳男不傳女。」溫言斐無情打斷她語無倫次的碎碎念。
    「那我女扮男裝,可行?」鄒沐暖靈機一動。
    「不行。」溫言斐駐足,似乎有些詫異她的靈機妙想……
    果然是年齡太小,什麽話都敢說。
    溫言斐搖搖頭,同蘇南枝說道:「姐姐,我先去黃泉閣一趟,有些殺人單需要處理。」
    蘇南枝笑著點頭,鄒沐暖似乎想到了什麽,連忙走來挽著她的胳膊肘……
    不必鄒沐暖開口,蘇南枝便知道她要說什麽,所以蘇南枝喊停了溫言斐:「言斐你能否幫我一個忙?」
    溫言斐遲疑了下,還是直言婉拒:「姐姐……我不想收她為徒,我生性冷清,不喜歡身邊總跟著一個人。就連曜夜素日裏也沒怎麽跟著我。」
    「沐暖,春盛方才在正廳裏似乎尋你有事。」蘇南枝朝遠處的春盛看一眼。
    春盛便走來,帶著鄒沐暖朝後院走去:「阿暖姑娘,我和你說啊,後院那蔥迎春花開的可漂亮,我帶你去賞賞……」
    將鄒沐暖支開後,蘇南枝與溫言斐踩在鵝卵石鋪就的小徑上,緩緩散步。
    蘇南枝醞釀了一番言詞,素手拂開枝葉茂盛已然擋路的木槿花:「阿暖的父親,鄒福叔被割舍斷掌,若你願意收她為徒,交割一招半式,將來她那麽好的姑娘,也不至於被人欺負了去。」
    「可我事務繁忙,一時間也騰不出空教她。」蘇南枝輕歎口氣,「阿暖性子熱情,你呢,太過冷清。可人活一輩子,總這樣冷清,會很孤單的。若你收她為徒,身邊也算熱鬧些。」
    「這些我都不太在意。」溫言斐停下腳步,抬頭看向天邊兩朵漸行漸遠的雲,喉嚨有些堵,舌尖也泛苦,「我隻在意姐姐……是否真的要讓我收她為徒?」
    「若你實在不願意就算了……」蘇南枝不願意強人所難。
    「我很聽姐姐的話,隻要你說的,我都聽。你說收她為徒,讓我身邊熱鬧些,我便收她為徒。」溫言斐微抿唇線,劃開一抹淺淡發苦的笑,「倘若有一天,你成家生子,不再需要我,你趕我走,我也會走。」
    這句話……
    蘇南枝似乎品出了一些別的意味。
    一絲不可能的微妙,在心頭浮現。
    蘇南枝甚至聽出了他語句裏的一些酸楚。
    可是……
    可是怎麽會這樣……
    還是她會錯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