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夜幕降臨，伯爵府裏的晚飯都準備好了。
    但左等右等都不見人回來，大門口靜悄悄的。
    李老太有些急，坐在屋簷下搖著蒲扇，忍不住歎氣。
    人老了，就喜歡兒孫繞膝，家裏熱熱鬧鬧。
    但如今這日子富貴了，怎麽到處冷清清呢！
    佳音方才親手炒了兩個菜，自覺一身油煙味就去洗個澡，換套清爽的衣裙。
    剛轉回主院，就見奶奶滿臉落寞，她趕緊上前笑道，“哎呀，俺家奶奶這是寂寞了？身邊沒有孩子闖禍鬧您，您反倒不適應了？”
    李老太笑著嗔怪孫女，應道，“傻丫頭，說的什麽胡話。我是看著這時候了，你二伯和你五哥怎麽還不回來吃飯呢？”
    佳音抱了奶奶的手臂撒嬌，“奶奶還說最疼我，其實也是重男輕女呢。沒有二伯和哥哥們在身邊，奶奶都惦記的吃不下飯呢！”
    李老太氣的拍了孫女一把，哭笑不得。
    “少跟我打馬虎眼，咱們家最重女輕男，整個天武誰不知道！”
    話是這麽說，但孫女胡攪蠻纏一通，老太太心情確實好了很多。
    佳音趁機勸著奶奶，“奶奶，再有一個月，義父和我爹他們回來了，咱們全家就都去泉州那邊定居。新都這邊，旁人願意怎麽吵就怎麽吵，咱們家不摻和了。
    “說起來，你們都坐著大船去海上玩兒過，就剩下我了。別說出海，大海船都沒見到，太可憐了!”
    “好，好！”李老太摸摸孫女的頭發，笑道，“到時候讓你三哥帶你出海，他手下很多兵啊。殺的海盜和倭寇到處跑，特別威風！”
    正說話的時候，李老二終於回來了。
    李老太笑的更歡喜了，趕緊張羅吃飯。
    往日圍坐滿滿的桌子，如今隻有孤零零老少三口，確實讓人看不下去。
    但李老二和佳音努力哄著老太太，說些新鮮事或者玩笑，一頓飯吃下來倒也熱熱鬧鬧。
    但李老太做了一輩子大家長，也不是那麽好糊弄的。
    待得飯桌兒撤下，李老二扯了個借口對佳音說道，“福妞兒，今日到城外捐獻的人很多，賬目有些亂。你一會兒到書房幫二伯看看？”
    佳音會意，立刻應下，“好啊，二伯，我一會兒就去！”
    不想李老太卻擺手，說道，“你們倆也別打馬虎眼了，有事就當我的麵前說。如今家裏就咱們這幾口人，還要互相瞞著，沒意思。”
    李老二幹笑，很是心虛。
    “娘，那個……確實有點兒小事。我想著，以後調查明白了，再跟您說呢！沒想到您先看出來了……”
    李老太冷哼，應道，“你是我肚子裏生出來的，在我身邊這麽多年，我能看不出你心裏有事？趕緊說，別讓我惦記。”
    佳音也是好奇，二伯有什麽事要說。
    她麻利的切了兩個桃子，不等送到嘴裏，就聽李老二說道，“朝堂上今日說要祈雨，但沒有具體章程。結果傍晚時候，城外流民裏就開始傳說，必須天生福運的童女獻祭，才能祈雨成功。”
    “咣當！”李老太手裏的酸梅湯碗已經砸在了地上。
    福女，這倆字絕對是李家的禁忌。
    之前，為了這個，連皇後的娘家都被李家拉下馬了。
    不想，過了這麽久，皇後的屍體都腐爛了，居然還有人敢拿這倆字說事兒。
    李老二怕老娘氣壞了，趕緊添了幾句。
    “娘，您別擔心！這隻是流民間的傳說，還沒鬧開來。而且咱們家知道的這麽早，有個應對，也不怕誰在背後搗鬼，是不是？
    “退一萬步說，江寧侯一家算計福妞兒都沒成功，旁人更不會了！”
    李老太使勁喘了幾口氣，罵道，“咱們家是不是一直太好說話了，做了太多好事，反倒讓人覺得咱家好欺負了！怎麽一次兩次都跑來算計福妞兒？當我們家人死光了嗎？”
    佳音趕緊給老太太撫胸口，笑著勸道，“奶奶，二伯都說了，暫時隻是有個苗頭，具體如何還不知道呢。怎麽也要等調查清楚，知道原委，您再生氣也不遲啊！”
    “是啊，娘，您別擔心，我已經讓人調查。相信很快就有結果了！”李老二嘴上說的信誓旦旦，其實心裏也有些沒底。
    朝堂風雲變幻不說，如今皇上對李家對侯爺的態度也是模糊不清。
    當真是有人背後使手段，想要查出來，恐怕不容易。
    倒是佳音想起一事，說道，“二伯，你若是讓人調查，盡力往定北侯身上靠一靠。太子側妃是定北侯的女兒，皇上發話讓定北侯進宮探望。
    “按理說，這沒什麽不對勁。畢竟皇上從那件事之後，許是自覺時日無多，對兒女都很好。但今日碰到易總管，他也同我提起這件事了。恐怕，定北侯進宮沒有那麽簡單。”
    李老二當時就眯了眼睛，仔細想想，自家在新都一直與人為善，但也有幾個交惡的人家，這定北侯就是其中之最了。
    若說定北侯在背後動手腳，倒也不是不可能。
    但定北侯是見過皇上之後才對李家動的手？
    他的臉色一點點變得難看起來……
    顯然，李老太也琢磨明白這點了。
    一時間，她心裏的滋味真是無法形容。
    那個喜歡吃湯麵，平易近人的皇上，終究還是變了嗎？
    或者說，他原本就是如此自私無情，以前都是偽裝和表象……
    晚風慢悠悠吹過院子，被三個沉默的人驚了一跳，趕緊靠著牆邊溜走了。
    夜色越來夜深沉，整個新都都恢複了寧靜。
    但寧靜之下，有什麽東西在發酵，就沒人知道了。
    第二日一早，原本老太太想去城外看看，再回村裏住一日。
    但惦記昨晚的事，她也沒了心思，守在家裏做做針線打發空閑，可惜又一連紮了幾次手。
    佳音處置了一些家務瑣事，見奶奶這般就要哄勸她出門走走。
    可惜，老太太根本不上當。
    “外邊天氣熱，家裏鋪子關了，城外流民也混亂，咱們還是老實在家呆著吧。”
    佳音無法，還想讓小丫頭和小廝們在院裏踢踢毽子，哄奶奶看個熱鬧也好。
    但這時候，劉夫人卻突然上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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