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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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三財雖是總鏢頭,但有他們兩個祖師在,這福威鏢局便不姓尚。
不但束手束腳,稍有不慎更會受到來自兩位祖師的嚴懲。若他年紀尚小這些事情還可罷了,可他已年過不惑,在江湖之中威望甚隆,依舊這般,折損顏麵不說多少年來積累的威嚴也將蕩然無存,今後又如何在江湖之中立足。
隻是這兩位祖師修行的功法又詭又邪,誰也不知兩人還能再活多少年頭,隻道接管福威鏢局之日遙遙無期。
所以,對尚三財來說,陰陽二祖的死乃是天大的喜訊。
師弟身死,誰人得利,大祖師第一個想到的人便是尚三財,況且能在福威鏢局之中放火,尋常人也沒那個膽子。
他狐疑的看了看尚三財,真氣鼓蕩,寬袖大袍無風自飄,長袖輕拂,瞬息之間便將尚三財抽了出去。
尚三財武功不弱,內力也強,卻也抵不住這看似隨意的一拂,直向後滾了兩滾。
翻滾之中,尚三財使出暗勁想停下身子,卻絲毫抵抗不住,大驚之下摔出門去,滿麵是血。
福威鏢局眾多鏢師、趟子手、雜役全都圍在大門之外,看著似狗一般狼狽的尚三財都噤住了聲。
他抬起眼睛,眼角餘光掃視眾人,看著那些略帶嘲笑的目光,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此一舉令尚三財顏麵盡掃,恐再也沒有麵目在福威鏢局之中發號施令。
他恨、他惱,卻隻能用雙手有氣無力的捶打著地麵,每一下都充斥著無比的痛恨。
大祖師踏步而出,雙手負在身後,略帶嘲諷的看著尚三財。
“終究是個廢物,若是我親傳弟子,又怎能這般輕易的被放倒!”
尚三財敢怒不敢言,脖頸之上青筋暴起,卻依舊不敢吐出一個不字,竭盡全力壓抑自己的痛苦,恨聲道:“是!!”
大祖師冷笑一聲,問道:“你的手如何了?”
眾人一愣,不知大祖師為何突然關心起尚三財來,卻見尚三財神情更加悲憤,麵目通紅,涕淚止不住流出。
“回稟大祖師,手上的傷已經無礙。”
大祖師道:“他時年二十有五,換做是你在那般年紀,恐怕已經殞命了吧。”
“......”尚三財什麽都沒說,不住的磕頭,似乎在祈求大祖師給他留一些顏麵,哪怕這丁點的顏麵早已蕩然無存。
大祖師轉身回屋,內力吹拂,兩門關上。從門內傳下命令,福威鏢局之內,掘地三尺,定要將那殺害二祖師之人找到。
尚三財趴在地上許久,大祖師的話已經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他眼光現出寒意,一股殺人者的寒意,麵容更是狠辣無比。他已經明白一件事,但有大祖師口中的親傳弟子在,就算兩個祖師身死,這福威鏢局也不是他的。
他轉身走了,在眾多鏢師的注目下,臉上雖因無光而覺的火辣般的疼痛,心中卻逐漸燃起了熊熊烈火,下定決心,要將親傳弟子的頭顱送到兩位祖師的墳上。
他走時正與一人擦肩而過,那是一個唯唯諾諾的人,是鏢局之中的雜役,若按尋常軌跡,他這一生都未必能記住這人的模樣,可他現在卻將這人的外貌牢牢印在了心裏,隻因他有預感,他所有的計劃都要從這人開始。
那人小心走著,向他這樣的底層人何嚐被這麽多人注視過,每走一步都想刀子在身上刮過一樣,沒走出幾步渾身上下便已經被汗水浸透。
終於挨過了堪比酷刑一般的道路,他輕輕敲了敲門,低聲道:“大祖師在上,請......請......”
他實在是緊張,緊張的話都說不利索,在心中默念幾百遍的話到了嘴邊卻生生卡住。
眾鏢師見他狼狽,不禁低聲嘲笑,這又令他更急了,撲通一聲跪了下去,不斷磕頭。
那頭磕的“咣咣”直響,好似要將石頭磕出個窟窿。
不知磕了多少個,門突然開了,大祖師道:“來!”
那人如遇大赦,奮力爬起,險些摔了一跤,跌跌撞撞、連滾帶爬的跑進門內。
一進門便見大祖師有氣無力的跪坐在棺材旁,滿頭銀發遮擋了麵目,看上去更像一個老年喪子之人。
那人頭一次見到大祖師,縱使他現在這副模樣,卻仍能感覺到這個男人如山一般的威壓,嚇的他怯生生的不敢說一句話,愣了半天,除了磕頭之外更無他想。
大祖師道:“別磕了。”聲音猶如垂死的老人,單手一揮,兩道門被他內力刮動,關了上去。
那人呆了一呆,停了下來,直到大祖師開口,一直保持著呆若木雞的狀態。
大祖師問道:“據說你昨夜見到了放火的人?”
“是......小人......”他實在是緊張,又磕了兩個頭,“小人昨夜見到一個孩子......點了火。”
大祖師歎了口氣,他知道自己師弟所修煉的功法,這也是迫不得已而為之,若不采陽補陰,到時內力宣泄免不了一死,所以才用陰陽和合之法。
隻是他師弟素來討厭成年男子的味道,故而找來許多男童,前幾日路過一處人家,恰好看見個十一二歲的孩子,模樣甚是可愛,便以利誘之,以武迫之,讓他們父母將孩子賣給了自己師弟。
想來,那孩童在陰陽和合之時醒了過來,趁著師弟內力外泄的功夫點了火。
“那男童我見過,可是一個相貌十分俊秀的孩子?”
那人斜著眼睛想了想,回道:“模樣倒是十分俊秀,但那好似是個女孩......”
“女孩?!”大祖師雙拳緊握,內力浸透,將靈堂之上白紗盡數吹起,那人隻覺一道勁風吹過,險些將自己吹倒。
“你看清沒有,確實是個女孩??!”
那人頓了頓,“我......我沒看錯!”
“那女孩可是咱們鏢局的人?”大祖師以為是哪個鏢師的孩子無意間玩火將廚房點了,這才釀成這般大禍。
那人搖了搖頭,“好似......是個乞丐。他穿的實在是破爛,也隻有乞丐會那麽穿,衣服要大了許多,就像一個孩子穿了大人的衣服。”
“難道是丐幫......”大祖師陷入深思,他福威鏢局當初將丐幫的勢力驅逐出洛陽城,跟丐幫結下不小梁子,甚至殺了他們一個五袋弟子。
但丐幫素來標榜自己名門正派,更是江湖之中第一大幫派,其中人才濟濟,若是前來尋仇豈會派一個孩童?如此一想,丐幫倒不太可能。
“你將事情詳細說說,一個細節也不能放過!”大祖師心中沒了方向,故而問的極其詳細。
那人道:“小人沒甚本事,膽子也小,當不上鏢師。就連尋人這等事小人也不敢參與,平日裏隻給小人一些打更的活計。當晚時辰未到,小人正在房門之中熟睡,忽聽有人大喊走水了。”
想到昨夜那場大火,大祖師依舊心有餘悸,他前日正煉化了一個女子,昨夜一整晚都在房間之內練功,少有差池免不了走火入魔。
那火燒的十分大,恰逢衝破穴道的關口,就算天塌下來也決計不敢分半分神,好在火勢控製住了,再燒兩間房,便會殃及自己,現在想來仍是一陣後怕。
他緩了緩神,問道:“你繼續說。”
那人吞了吞唾沫,言道:“我一聽走水便走出房門,向外一看連一絲一毫的火光都沒有,哪裏有半分走水的模樣?隻聽的一個女娃子在那胡亂叫嚷,我便上前問他,到底哪裏走水了。誰想得到,那孩子竟然掏出火折,說他現在就點火,隨後就將堆在廚房的那些柴草給點了。”
大祖師眨了眨眼,“這麽說你親眼看見他點火的??”
“是......是。小人當時一心想著救火也沒管那孩童......”
大祖師想了想,忽而愣住,昨夜他聽到一件事,一個鏢師冒功,謊稱殺了李孤行一夥,實際卻殺了幾個乞丐,那幾個乞丐穿的正是李孤行一行人的衣服。
“那孩童穿的破破爛爛,衣服比他大了好多,活像個乞丐......”
他念叨了兩句,心中豁然開朗,“李孤行啊李孤行,原來都是你做的好事!!”
他將事情吩咐下去,全力搜尋那放火的女娃子。
駱大狗情勢危及,而李孤行等卻在洛陽城邊繼續搜尋錢柔的蹤跡。
他們一路之上沿著洛水尋找錢柔的身影,找了一個上午也沒甚收獲。
李孤行有些懊惱,瞥了一眼趙無錢,喪氣道:“小雜毛,你這卦算的不準啊。”
趙無錢不僅不惱,反而一臉笑意,聳了聳肩,十分輕鬆道:“我早就說過啊,你不信,這能怪我嗎?反正咱們幾個人都是跟著你走,能不能找到錢柔跟你可是又莫大的關係。”
他說的沒心沒肺,眼睛一直在暗中看向徐年,就看他的反應。
徐年看起來仍舊十分焦灼,他並沒有埋怨李孤行,隻是一味眺望遠方。
蕭涵看出些端倪,趴在趙無錢耳邊道:“他似乎並沒有怪罪你們的意思,這是為什麽?”
趙無錢道:“這也是我納悶的,我掐指一算,李孤行拍大腿做的決定,尋人尋的這般武斷,他竟沒有怨言,你說這是為什麽?”
蕭涵久居大墓,哪裏知道人間險惡,一臉茫然的看著趙無錢。
趙無錢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或許是投鼠忌器、或許是另有目的,或許這人並不單純,且走一步看一步,現在我武功全失,你跟李孤行功力折損,咱們三個綁在一起也不是他的對手,所以一定要警惕一些,以防後患。”
蕭涵點了點頭,他什麽不懂,卻不是個傻子,心中已經對徐念多了一些戒備,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徐念將他們從眾多鏢師手中救出,眾人本不應設防,可他所做之事雖然合情合理,但總是令人放心不下,甚至在某些地方還透著一些詭異。
也正是因為這些,李孤行才決定陪著他,是朋友還是敵人,就看他所作所為!(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