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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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上貪心之人不少,尤其是這些賭徒,若非深信自己能夠一夜暴富,若非深信自己終有一天能夠走上大運,哪裏還能在賭坊之中拚了身家性命。

    這些人因為貪心而不能收手,久而久之便成了心魔。

    而林謝卻在自己心魔未成之時懸崖勒馬,放棄這偌大的賭坊不要,隻要這區區的五百三十四兩三錢的銀子。

    這些銀子有零有整,對於普通人農人而言,這些錢財或許要賺上一輩子,而對於巨賈豪紳、達官顯貴而言,也就是一口吐沫星子的事。

    坊主有點錯愕,更有些不可置信,實不相信竟隻要這點。

    “大師,咱們賭的可是我這大三 元的賭坊,您可知這意味著什麽?”

    林謝淡淡笑著,再也未看一眼,將坊主奉若珍寶的賭坊視如糞土。

    “小僧隻要這些銀錢,因這些乃是小僧欠這姑娘的,多一錢不要,少一錢也不成。”

    坊主略微想想,再看兩人神色極其坦然,當即鼓掌大讚。

    “痛快!痛快!來人啊,將銀錢拿上來!”

    便在林謝剛說完五百三十四兩三錢之時,早有人便將這些銀子備好,一張五百兩的銀票、三十四兩三錢的銀子,有零有整不多不少,用一個紅色的綢布盤子端了上來,畢恭畢敬。

    林謝雙手合十,道了聲‘阿彌陀佛,’取過銀子轉身欲走,忽被那坊主叫住。

    “還未曾問大師法名,好讓小人銘記於心。”

    “我叫林謝,是個剃度未賜法名的和尚。”

    他躬聲說道,謙遜有禮。

    坊主也隨著他雙手合十的拜了拜。

    “今後大師若有銀錢上的困難,盡可來找我大三 元,就算賠了我賭坊的基業,也定滿足大師要求。”

    自古以來,俠義之人不少,林謝本就贏了一座大三 元的賭坊,卻隻要了區區五百餘兩,他雖做的高風亮節,那坊主又怎肯落於人後,也將自己的赤誠露了出來。

    兩個男人,一少一老、一僧一俗,此刻卻有許多惺惺相惜之感。

    那大三 元賭坊遍布大明各地,可以說這錢袋子隨時隨地跟在了自己身上,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林謝抱拳還禮,又道一句‘多謝’,帶著慕容淵行了出去。

    慕容淵暗地裏打量著林謝,心裏又好奇又敬佩,賭桌之上那種情況連他也收不住心,卻不知林謝有何等大的毅力,能駕馭起自己的心魔,竟隻取那一毫,且是欠自己的那一毫,當即心中敬佩暗生。

    不過他腦海之中卻有著諸多的疑問,譬如自己為何必輸那坊主,譬如他口中所說的‘傀儡術’又是什麽,再譬如他究竟如何勝過的坊主,這些都是個迷。

    他雖聽得清楚,卻在心中籠了一層濃霧,旋即問將出來。

    林謝將馬車停到附近的一家客棧之中,讓那店小二好生看管,自己孤身前往大三 元。客棧距大三 元尚有些距離,便跟慕容淵說了起來。

    他本在門外用‘他心通’聽得賭師的心聲,一切都是慕容淵占上風,這才一直在馬車裏呆著。

    但從那坊主並賭神、賭聖出來之後,‘他心通’便失靈了,隻能用‘天耳通’從他們心跳中判斷。

    為了全神貫注,不能有一點疏漏,這才將馬車停在附近的客棧旁,自己施展輕功飛速趕來。

    那坊主並不是什麽賭術高明之徒,而是會一種叫做‘傀儡術’的功夫。

    這門功夫來自於東瀛,乃是將內力化成細線牽引在人偶機關的各關節處。

    連傀儡都能隔空駕馭,要想駕馭幾個骰子豈不是輕而易舉,所以坊主才會提出對自己十分不利的賭法。

    這一切林謝本是不知道的,直到他入了大三 元的門,拉近了自己與坊主的距離,這才將‘他心通’用的自如,知曉了一切。

    慕容淵一聲驚呼,豎起大拇指,“大師可真雞賊的很!”

    林謝尷尬笑了笑,“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論及賭術小僧可是丁點不會。”

    慕容淵問道:“那你又是怎麽勝他的?”

    林謝又繼續給慕容淵解答疑惑。

    那坊主靠著‘傀儡術’操控骰子,不論骰盅在誰手上,又是誰猜點數,到最後隻要自己手指輕輕一撥,都能隨自己心意去改。

    但那坊主並非武功高強之人,也沒有深厚內力,加之林謝‘蕩心魄’的功夫小有所成,瞅準時機,在更改骰子點數的時候將他心神懾住,讓他誤以為自己已經施展了‘傀儡術’,這樣便輕輕鬆鬆的贏了這賭局。

    慕容淵嫣然笑道:“看來他本不能輸的,畢竟你這‘蕩心魄’的功夫天下沒幾人會,他也預料不到。”

    林謝笑而不語,算是認了下來。

    兩人並肩行路,忽然林謝麵色大變,遙盯著車馬,愣在原地。

    慕容淵道:“你怎的這副神情?”

    林謝悄聲道:“車裏有強人!”

    畫麵一轉,在送走慕容淵和林謝之後,那坊主走上了三樓,在自己書房氣定神閑的坐了下來。

    他大三 元極盡奢華,而他自己的書房卻簡陋的不像個樣子。

    破木爛凳、簡易裝飾,一張硬木板床腐朽嚴重,被褥更是打了許多補丁,全看不出一點天下第一賭坊管事的樣子,更不像是一個視五百多兩銀錢如一毛之人。

    他房屋用具雖然簡陋,但牆壁上的陳列卻書卷氣十足,滿牆之上皆是名家真跡。

    且不說顏真卿、皮日休這等大家書畫已是千金難求,便是連蔡邕的拓本也被放在了角落的位置,倒是給他這見破屋在暗處增加了許多文人墨客氣息的同時多了些低調的富貴之氣。

    諸多書畫之上,掛了一副字,乃是前代明太祖時期開國第一任宰相李善長親手所書的“陋室”二字!

    這兩個字乃是這間書房的點睛之筆,有道是‘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便是說不論這屋子有多麽破舊,便是屋子主人德行高尚,便成了一間聞名天下、令天下人向往的房屋。

    坊主子承父業,已有三代,也不知那李善長跟大三 元是什麽樣的關係,竟會給一個賭坊的坊主寫這樣的字,倒是誇的有些過分了。

    不過現任坊主倒頗有些君子之風,也不算玷汙了這‘陋室’的題字。

    坊主拿著一個滿是茶漬的茶壺倒了一杯,細品之後問道:“那人如何?是你要尋的人嗎?”

    自書房暗處一個幕簾之後傳出一個渾厚粗壯之聲,“倒是我永夜城的‘蕩心魄’,看來此人應是我尋求之人。”

    “若不是你,我豈會故意輸給那小和尚,可憐了我大三 元的名聲啊。”

    那坊主說的似是悲苦之事,但語氣卻平淡的很,倒像是再說別人的事般。

    那人道:“咱們之間的關係倒不用說的這般見外吧。”

    坊主道:“是是是,幾十年的交情了。但是你下一步要如何?將那小和尚帶回去?”

    那人似在思索,沉吟片刻道:“畢竟他母親乃是永夜城的叛徒,不過......念及往日情分,還是再等等吧。”

    坊主點了點頭,仍舊悠悠道了句,“可憐我大三 元的名聲啊。”

    那人笑了,笑的略微尷尬,著實不知坊主到底是怎的了,怎就揪住自己這大三 元的名聲不放。

    按理說,他沒找慕容淵和林謝的麻煩,反而大方承認自己賭輸的事實,不失為江湖好漢的行徑。

    雖然輸了,輸的坦蕩,不僅不會有損大三 元的名聲,更能博得一片讚譽,怎也不會這般怨天尤人。

    如此這般的表現,倒是另有說道。

    想到這裏,那人便道:“坊主有什麽事便直說吧,不必這般吞吞吐吐的,咱們之間的關係,用不著這般見外。”

    那坊主嘿嘿一笑,十分狡黠,“五百三十四兩三錢,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報賬吧!!”

    “......”

    那人無語了一陣,忽而迸發出爽朗的笑聲。

    說回林謝、慕容淵。

    他們兩個駐足在馬車前足足有一炷香的功夫,林謝使盡了‘天耳通’的神通,卻聽不出丁點的動靜,甚至連馬車內的呼吸和心跳聲也聽不到。

    也隻有在對方修為遠高於自己的時候才會這般,這才告訴慕容淵有強人在馬車之內。

    他低聲對慕容淵言道:“小心。”

    說話間‘龍鱗寶典’潛運掌中,一股真力湧了上來。

    慕容淵看他麵目倏忽轉冷,當即也重視起來,‘鬥轉星移’功夫施展出來,兩人並身而立,相互對了個眼色,分向馬車之內攻去!

    就在兩人即將攻到的一瞬間,趙無錢竟走了出來,令兩人猝不及防,趕忙收回招式。

    “小雜毛是你??!”慕容淵道驚道。

    林謝也驚的不行,“趙施主,你怎有......”

    他本想說‘你怎有這般修為’但說出來又覺無禮,便將後半句生生吞了回去。

    趙無錢道:“我隨蕭涵和三師兄找到你們的!”

    話語落後,從馬車之內出來一個中年大漢,生的分外粗狂,一股狂野之氣撲麵而來,向兩人拱手。

    “聽小師弟一路說起你們,百聞不如一見,倒是令貧道大開眼界。”

    他又瞧了瞧林謝道:“施主修習佛法,又修‘龍鱗寶典’,一正一邪之間可要把握好方寸!”

    他素來是這個性子,有什麽便說什麽,倒不太在乎別人的感受,那林謝又哪裏有的選擇,這‘龍鱗寶典’的心法乃是他母親傳給他的,怎能割舍的下。

    看著林謝尷尬,趙無錢也不敢多說話,他三師兄本是好意,隻是這說話的方式有些令人難以接受。

    本以為林謝會一笑了之,誰料他竟入到了心裏。

    隻見他辯駁道:“這位施主此言差矣,人世界正邪本就難分,更別說武功修行,修行邪功但行好事也是江湖好漢,正派弟子也沒少有為非作歹之人,譬如前些日子碰到的孟彪、公孫春兩人,即便‘降龍十八掌’和‘打狗棒法’再正大,也抵不過兩人的邪念!”

    他三師兄被這話說的一愣,饒有深意的瞧了瞧林謝。

    趙無錢心知自家師兄最惡拂逆,怕他火氣上來,收勢不住,剛想出言勸慰,誰料他三師兄惡麵一改,居然投來頗為讚賞的目光。(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