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鬼門(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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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劍風寒涼。
劍光寒涼。
莫陵羽左手五指微屈,一掌推出,掌風虎虎;右手手指劍恍若靈蛇,左右忽閃,上下浮動。
莫陵羽的手仿佛已不是手。
是蛇,毒蛇。
他的手快,劍快,手毒,劍毒。
劍在手中,手隨心動。
曄梓已然穩住心神。
心穩,手穩,劍穩。
劍身筆直,劍風凜然。
寒風蕭瑟,天地肅殺。
朝陽如血,濃霧將散。
兩道風似的身影交錯而過。
突然,他二人好似瞬間凍結,變成了兩尊雕塑。
曄梓垂眸望著劍柄,默然不動。
莫陵羽看著曄梓的劍,劍光映著他冰冷的雙眸。
一丈遠的距離,那麽近,那麽遠。
曄梓看著劍柄,忽然道:“你想殺我?”
莫陵羽凝目看著曄梓的劍,微微一笑,虎牙微露,竟顯得有些可愛:“知道何必再問。”
“問”字出口,但見莫陵羽足尖輕點,雙臂微振,飛身掠起,衣袂翩然。
陽光下,手指劍寒光乍現。
曄梓仍然望著自己的劍柄。
手指劍已剜向曄梓的心窩。
曄梓眸光暗淡,動也不動。
手指劍劍指曄梓心窩僅僅三寸有餘。
莫陵羽心中卻已慌了。
他看到了曄梓的手。
曄梓的手動了,劍動了。
那麽慢,卻又那麽快。
快到無影。
劍光未至,劍鋒已由下而上斜撩過莫陵羽胸前。
莫陵羽本以為自己可以得手,是以胸前空門大露,此刻卻是躲也躲不開了。
隻得連忙措步,倒縱三丈有餘。
曄梓長劍緊追而上,長劍恍若遊龍,劍光恍若漫天飛花。
飛花夾劍雨,劍雨帶飛花。
飛花劍雨。
莫陵羽早已見識過這一招,卻不想此時這一招飛花劍雨竟比第一次見到時更加淩厲。
莫陵羽心頭駭然,自知鬥不過,餘光瞥見巨石後卻有一斷崖。
心念一轉,隻將真力蓄於掌間,雙掌齊出,掌風如虎,直震得山上灰塵飛揚,濃霧散去,鳥雀驚飛。
曄梓身感巨力,趕忙淩空翻身化力,莫陵羽趁機借著自己的掌力翻身躍下斷崖。
霧已散。
陽光微寒。
曄梓長劍入鞘,怔怔的看著巨石後的斷崖出神。
巨石後的小道僅能通過一人。
而這段路又滿是泥濘,稍不小心便會滑下斷崖。
楊小公子已經到了。
他和曄梓的距離還是那麽遠。
他若有所思的看著曄梓的背影,忽而笑了。
笑容之中,仿佛透露著一絲無奈。
2
此時已是正午。
崎嶇的山路,兜兜轉轉,倒與當年的蜀道“百步九折縈岩巒”頗為相似。
曄梓已深入山裏。
樹高葉密,光線暗淡。
藤蔓恍若碧綠的青蛇,翠綠的帷幔。
綠的像是翡翠。
樹下是各種各樣的奇珍異草。
秀麗的白色小花,嫩黃色的花蕊,圓圓的花瓣上還掛著一滴珍珠似的雨水,晶瑩透亮。
曄梓已住步,秀眉微蹙,似在思考著什麽。
“傳聞鬼門便是在這山路盡頭,可這山路盡頭究竟在哪裏?”曄梓心中暗忖,手已撫上劍柄。
但聞枝葉瑟瑟作響,其中夾雜著腳步聲。
腳步聲散亂,想來絕不止一個人。
但曄梓卻不想出手。
她並不是一個喜歡用武力說話的人。
青衣似已和碧綠的藤蔓融為一體。
曄梓借著這點優勢,緩步走在愈漸平緩的路上。
前方樹更多,葉更密,光線更暗,藤蔓更是纏纏繞繞在樹幹上,幾乎已將腳下的小路掩蓋。
石門。
曄梓已透過樹葉的縫隙,看到一扇石門。
石門緊閉。
門上刻有許多詭秘的花紋。
門上有門環,門環由白玉雕刻而成,玉上繞金絲。
門前有人。
死人。
而且不止一個,而是三個。
這三個人臉色蒼白,身上的鮮血已變成烏黑色。
濃烈的屍臭味令曄梓不由得皺緊眉頭。
這些人看起來已死了至少三天。
千百隻蒼蠅圍著他三人的屍體嗡嗡直轉。
地上散落三件兵器。
一劍,一刀,一錘。
再看這三人身上的傷,一人的肚子已被洞穿,腸子流了一地,整個人躺在血泊中,麵露驚恐之色,死不瞑目。
另一人扒在門環上,鮮血染紅了白玉。肩上被錘敲了一個碗口大的洞,森森白骨俱已露出。
最後那個人躺在最遠處,死的卻是最慘的。他的頭和身子竟已幾近斷開。氣管,血管已然暴露在空氣中。
看到這些,曄梓臉色更加蒼白,眉頭深鎖,險些嘔吐出來。
她握緊了腰畔的劍,手上青筋暴起,骨節分明。
鬼門。
這扇石門恐怕就是鬼門了。
因為這已經是山路盡頭。
曄梓已看到了隱藏在藤蔓後的斷崖。
這裏簡直是要命的絕路。
絕路不顯露,才是真正要命的絕路。
那斷崖被藤蔓掩起,活人隻怕踏上斷崖的那一刻,才會知道已經沒了路。
所以,活人便成了死人。
墜下山崖的死人。
“哇!好臭!”
楊小公子已經趕來了。
他一襲驚豔紅衣,在這碧綠環繞的地方實在顯眼的很。
曄梓斜瞥了一眼身後,然後使勁全身的力氣,想要推開這扇石門。
怎料,這看起來有千百斤重的石門竟突然打開。導致曄梓使得力量撲了個空,身子就像被人自背後狠狠推了一把,整個人都衝了進去。
3
鬼門之中是一條丈寬的石道。
兩旁石壁上每隔兩丈,便有一火把。
鬼門開啟同時,火把騰的燃起,仿佛被人暗中一起點燃了一般,幽暗無際的筆直的石道登時亮了起來。
可這裏哪有什麽人呢?
沒有活人,一個都沒有。
隻有死人。
曄梓每走幾步就會碰到幾具屍體。
屍體尚未腐爛,可見死的時間並不長。
屍臭味比門外更甚。
曄梓已忍不住嘔吐起來。
陰風微寒。
曄梓捂著心口,看著昏暗的火光下筆直的石道。
竟自腳下騰然升起一股寒意。
石道筆直幽長,火光昏暗迷蒙。
鬼門中的鬼道,豈非通向地獄?
曄梓仿佛已看到了一個提著燈籠的白衣人。
燈籠是白色的,裏麵的火苗是藍色。
耀眼的藍色,映著白衣人低垂的眉眼。
白衣人唇上有血,血已緩緩滴下。
“啊!”
曄梓尖叫著,手已撫上石壁。
突然,一冰冰冷冷的蛇似的東西竟攀上了曄梓的胳膊,曄梓臉色煞白,慌忙的想將手抽出來,怎奈那東西力氣大的很,曄梓試了幾次都抽不回來。
曄梓隻覺脊背發涼,冷汗已濕透青衣。
白衣人提著冒著藍光的燈籠已然走近。
曄梓撫在石壁上的手被那冰冷的神秘東西糾纏的動彈不得。
曄梓已被嚇得幾近昏厥,怎奈她偏偏清醒極了。
她可以肯定她絕沒有做夢。
曄梓心中想著,那白衣人已走到距離她一步的地方。
白衣人身上似乎沒有一絲熱氣,寒氣撲麵而來。
曄梓不敢抬頭看他,卻又忍不住用眼睛偷偷看著。
那個白衣人抬起了手,拍在了曄梓的肩上。
冰冷的觸感令曄梓心頭一顫,尖叫著轉身欲走,整個人撲進一個人的懷裏。
曄梓驚魂未定,一個勁的掙紮,尖叫,想要推開眼前的東西。可當她的手落在這人的身上時,卻感受到了一絲暖意。
即有暖意,又怎會是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