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青到校時，才六點半。

    停好車，步行回紫九，用了二十多分鍾。

    買自行車之事，迫在眉梢。

    回到宿舍時，發現就臥龍、鳳雛在，也剛起床，嘴裏嘟嘟囔囔的相互羞辱。

    張青聽了稍許後，笑道“一大早這麽有興致？”

    金星見他來了，有些高興，道“靠，明明是四人間，住成了兩人間，不知道多爽，當然有興致了。”

    李楚東也樂嗬嗬道“這孫子還準備勸我搬出去，好方便他帶學姐回來。”

    金星一臉風輕雲淡道“阿處，不是我說你，你應該有這份覺悟才對。”

    張青佩服道“昨天真去打望了？”

    金星忍不住咧嘴笑道“認識兩個學姐，晚上帶你去見見。”

    九十年代的黔州人，身高普遍不高，不到一米七。

    一頭稀碎的寸頭，再加上稍許雷公嘴……

    客觀的說，賣相真的一般。

    可這廝臉皮厚，心思快，說話幽默，所以很招女生喜歡。

    張青笑道“別胡扯了，走去體檢。”

    三人出門，碰到202b的四個，嘻嘻哈哈打了個招呼，就各走各的了。

    眼緣這個東西，很奇怪，卻也強求不得。

    “昨天晚上我們去洗澡，熱水澡，我們兩個進去洗了兩個小時，然後被管理員老大爺給請了出去……”

    華清洗澡是公共澡堂，宿舍內也有淋浴，但是冷水，想洗熱水澡要去公共澡堂，但就張青所知，門票一塊錢，隨便洗沒人管才對。

    聽了他的疑問，李楚東笑壞了，道“這個雞毛洗澡洗嗨了，就開始唱歌，唱完流行唱山歌，唱了兩個小時，人家管理員大爺實在聽不下去了。”

    張青笑道“你的生活也太生動了些吧？”

    金星擺手謙虛道“你聽他放屁！我唱歌不知道有多好聽，是他覺得太好聽了，也跟著唱，結果人家老大爺就來趕人了。”

    李楚東罵人“你才放屁！媽的從澡堂出來，我看不少人都想打你，人家還叫人來看你這個傻鳥。”

    金星哼哼笑道“分明是看你個冬瓜胖豬。”

    張青感慨“你們倆感情真好。”

    男生之間的友情和女生完全不同，女生感情越深最越甜蜜，男生相反。

    看兩個男生鐵不鐵，就看能罵到哪一步……

    “靠！”

    聽他這麽說，兩人一起打著冷戰罵了聲後，李楚東又道“昨天晚上你不在，有學姐來招新，我們替你報名了，別客氣。”

    張青無語道“招什麽新？報什麽名？”

    金星罵“這個蠢豬，人家學姐說兩句好話，他就把我們兩個都賣了。要不是他老漢在老家，估計他連他老漢都要一起賣。以後叫爹，我是你大爸，張青是你二爸！”

    李楚東翻臉“我是你爺爺！”

    張青善良許多，沒有煽風點火，可能還是不夠熟……

    他問道“說說看，報的什麽名？我沒什麽時間的。”

    李楚東賠笑道“交誼舞協會，學姐親自上門耶，不好不給麵子。”

    張青無語道“你自己給麵子就完了，還帶上我們兩個？”

    金星道“就是，你算雞毛啊，憑什麽代表你大爸二爸？”

    李楚東跳起來飛踹，金星閃開，李楚東本想追擊，不過還是覺得先給張青解釋一下，他一張胖乎乎的臉上堆笑，道“那個學姐可憐兮兮的，非要我們入會，不好意思拒絕。不過並不強求，就後天晚上去教三階梯教室開個迎新會。”

    張青點點頭，道“一會兒早飯你請。”

    李楚東聞言忙拍胸脯，砰砰作響道“包子管夠！”

    金星提要求“再來兩個雞蛋一杯牛奶！”

    李楚東提了提胯，道“要蛋有蛋，要奶有奶，來啊！”

    金星都震驚了，滿臉無語罵道“你他麽也太惡心了吧？”

    張青也哈哈大笑，給李楚東小聲提醒“學姐在看你。”

    李楚東一張臉登時漲紅，驚慌失措的看向旁邊，心中一萬分的希望是個謊言，然後就看到兩個女生一臉嫌惡的走開。

    李楚東臉都發白了……

    金星小聲哈哈樂“完了東子，你要出名了！”

    “老子要幹掉你！”

    李楚東羞憤至死的情緒，找到了個宣泄口，追殺向金星。

    兩人狂跑向前，張青也加快了些腳步。

    九月早晨的陽光，已經不像七八月時那樣炙熱，暖洋洋的。

    校醫院在西側，要穿過不短的一段路。

    張青不疾不徐的行走在校園內，好在兩邊銀杏樹先知秋意，為這座工科學府添了幾分人文之美，讓路程並不枯燥。

    “張青？”

    張青正雙手插於兜中漫步，聽到路旁傳來聲音，他頓住腳步轉頭看去，微笑道“趙倩，嶽靈兒？”

    看著兩人跟前擺著的日用品，他道“怎麽到這邊來了？”

    嶽靈兒顯得有些拘謹，趙倩大方許多，道“理學院今天才報名，我們在這邊不可以？”

    張青左右看了看，發現路上行人都是來去匆匆，沒幾人駐足的，便道“這邊……生意不好做吧？”

    嶽靈兒低頭不語，趙倩也有些沮喪“數學係和物理係的呆瓜們，都不怎麽會生活，看都不多看一眼。”

    張青想了想問道“還有幾床？”

    趙倩狐疑看他道“靈兒被學姐坑了，一次進了二十套，才賣了三套。”

    眼下大多數學生，還是從家裏帶過來。

    張青笑了笑，道“算了，剩下的都給我吧。

    六號院錄音棚那邊，以後熬通宵的時候多了去了，而且公司肯定還要進人。

    空起的房間當宿舍布置一下，少不了要多準備些床鋪用品。

    不想一直不怎麽說話的嶽靈兒卻搖了搖頭，道了句“謝謝，不用。”

    聲音雖溫柔如水，但那種不退卻的意思很明顯。

    趙倩也責備道“小學弟，你還可憐起學姐來了？”

    張青搖頭道“你們獎學金拿那麽多，我可憐你們什麽。正好我家隔壁有一家錄音棚，今天早上出門時還跟我打聽附近哪裏可以買這些生活用品，過兩天他們買。這不是碰著了……算了，你們不願意我還不愛管閑事呢。”

    說罷就要走人，卻被趙倩一步上前笑著拉住，道“誒誒，別走啊，我們錯了還不成，給你認錯！你真的都要？”

    張青點點頭，昨天趙倩幫了許多，現在算還個小人情，他道“都要。不過不是現在，晚上回去跟人說一聲，讓他們明天晚上開車來拉。”

    趙倩高興道“車可以從東北門進來，你拿著學生證給門衛報備一下就行。不過東西有些多，可能要拉幾次。”

    張青道“沒問題。”

    正說著，就看到臥龍鳳雛兩人躡手躡腳的從前麵貓著腰過來，還不時的往銀杏樹後躲一躲，好像真能藏得住一樣。

    張青覺得這倆貨真是秀，但卻挺喜歡，感覺讓生活多了些生動。

    趙倩也認識李楚東，昨天那個猥瑣的胖子嘛，沒好氣的盯著前麵。

    李楚東麵皮薄，紅著臉嘿嘿走過來打招呼“學姐好。”

    金星就自然的多了“我給你說好好走路，你非要當特務，你看看你這身材，當得了特務嗎？”

    李楚東就日了狗了，他是跟在金星後麵的。

    隻是當著女生的麵，他靦腆的不敢反駁。

    “學姐好，我叫金星。”

    也是有趣，分明是個矮個子稀碎頭的小黑子，居然也能讓他展出飄逸的姿態。

    張青在一旁看著笑，趙倩也笑，點頭道“昨天見過。”

    然後就同張青道“那就說好了，明晚見，我們就不在這擺攤了。”

    張青點點頭，趙倩就招呼嶽靈兒收拾。

    這時候就看出金星的為人了，很自然的上前幫忙，還責備張青、李楚東道“你們兩個還站著幹什麽？”

    但語氣明顯誇張，顯然幽默性質大於婊裏婊氣。

    張青笑罵了聲，和李楚東一起幫忙。

    不過等送了一趟紫六再回來時，李楚東就開始罵金星“你個雞毛大傻雕，我們剛從紫九跑到校醫院，還沒體檢就跑回紫荊園，現在又跑回來，等會兒再跑回去？”

    張青點頭附和道“趙倩和嶽靈兒雖然是女生，但力氣不會比你小，要你上趕著巴結？”

    金星嚴肅道“耶？張青，我發現你罵人還挺髒的。她們倆力氣跟我比？！我告訴你，要不是我爹媽逼著我高考，我現在在打nba了！”

    張青無言以對，三個籃球摞起來都比你高。

    默然無話，三人前去體檢。

    ……

    “白老師，您找我？”

    體檢完吃了早餐後，張青還沒來得及和臥龍鳳雛去逛故宮，被一大班班幹部傳話，到學工辦公室去見輔導員。

    白啟見張青進來後，先讓座，然後歉意笑道“假期去參加了教育部的一個培訓，耽擱了。這兩天才看學生檔案，沒想到還真是藏龍臥虎。沒早點發現你，是我工作的失職。”

    一個嚴肅慣了的人，笑起來其實是有些滲人的。

    華清、燕大雖然和其他幾所重點大學一樣，都是教育部直屬的副部級高校。

    但這兩所頂級高校的真實能量，又豈能用副部來概括？

    對於學生們的政審和檔案，也要嚴謹的多。

    張青那點事，江京一中連分毫都不敢隱瞞。

    張青起身道“老師言重了，其實現在這樣最好。可能我寫了點東西，算是出了點成績，但那並不代表什麽。我希望，能夠低調踏實的在華清上學。”

    白啟看著張青的眼神明顯不同了許多，點頭讚許道“很好，學無止境，有這樣的想法，前途無量。你還會寫歌……唉，發現的晚了，不然文藝委員就該是你的。”

    對於張青這樣西疆邊塞農村來的年輕學子，白啟天然有幾分偏愛。

    因為他知道，一個西疆學子能走到首都來讀書，需要付出多大的努力。

    張青微笑道“老師，就算不是文藝委員，我也是班裏一份子。如果有需要，我肯定出力，就是時間不是很充裕……”

    白啟點頭道“知道知道。你這樣的才子作家，需要安靜的環境創作，所以才走讀？”

    得到肯定答複後，白啟想了想道“這樣，你這份檔案呢，學工部那邊肯定要報備一下，不過既然你不想宣揚，我去給那邊打個招呼。”

    張青感謝，白啟搖頭道“華清的校訓是自強不息、厚德載物，校風呢，是行勝於言。你願意低調踏實的學習，學校肯定會支持你。”

    頓了頓又道“還有一件事，學校一直有針對西疆同學的獎學金，我這裏有三份兩份是美國那邊提供的，一份是港島那邊的……雖然港島那邊的獎學金金額更高些，但美國羅斯獎學金獲得者，以後留學美國時，要方便的多，我建議你選這一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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