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玄音

字數:6882   加入書籤

A+A-


        妖兒手中的小黑蛇一聽見那笛聲,如一支黑色的箭一般射了出去,速度之快,讓人瞠目結舌。

    淩汐池和靈歌對視了一眼,便知這不是普通的蛇。

    妖兒驚叫了一聲“小黑。”拔腿便跟了上去。

    淩汐池和靈歌也急忙跟了上去。

    妖兒是練過功夫的,跑得極快,轉瞬便不見了人影。

    淩汐池內力被封,手腳仍是無力,她現在的體能連一些沒練過武功的人還不如,跑了幾步便氣喘籲籲,再也跑不動了,靈歌停下來,疑惑的看著她“你怎麽了?”

    淩汐池捂著肚子喘著粗氣道“你……你們王上封了我的內力,我現在使不出力氣來。”

    她想,一會兒必須得同蕭惜惟商量一下,讓他先將她解開再說,現在的她連個普通人都打不過,不管遇上什麽都沒有自保的能力。

    她答應了他在這裏待一個月便不會食言。

    靈歌臉色浮現出意味不明的神色,她難以想象,那個從小和她一起長大,眼高於頂,眼中向來隻有天下和江湖的青年君王,為了將一個女子留在身邊,會如此不折手段。

    這手段甚至還有些卑鄙。

    這是從未有過的事情,這些年來,她親眼看著無數名門貴族的女孩兒為了得到他的歡心,使盡一切手段,費盡一切心力,卻始終無法讓他對她們多一分眼神,多一分憐憫。

    她一直以為他是一個冷漠到沒有心的人。

    現在看來,沒有人會天生的沒有心,隻看他遇上的是誰。

    她開始想,那麽那個人會對她有心嗎?

    淩汐池看她陷入了沉思,伸手在她麵前晃了晃,靈歌回過神,淩汐池對她說“你去跟著妖兒吧,我先歇一會兒。”

    靈歌抿了抿嘴唇,說道“不必,在這宮中沒人會傷害她,倒是你……”

    她沒有將後麵的話說出來。

    淩汐池覺得她說得在理,也是,在這宮中誰敢傷害一個小公主,哪怕妖兒不是蕭惜惟的親生女兒,可她不一樣,她現在的身份是一個擅自闖入宴會獻舞的舞女,替的還是相國的女兒,雖然蕭惜惟什麽都沒跟她講,可適才他眼中的怒火已經說明了一切,她這樣亂來,那些大臣不上奏不鬧事才是有鬼,指不定就有人對她恨得牙癢癢的。

    那陣笛聲又響了起來。

    笛聲輕靈悠揚,分外清澈,仿若上古仙音,不會為人世間所有肮髒汙穢所汙染,讓聞者回歸本質,回歸到最自然最淳樸的一麵。

    幹淨無瑕,不容褻瀆。

    蒼涼的古調,響徹在王宮裏,有種近在咫尺,遠在天涯的空曠!

    兩人循著笛聲走了過去,一方荷塘橫在她們的麵前,空氣中氤氳著醉人的荷香,徐徐而來的清風拂去了些許的酷熱,陽光下的荷花亭亭玉立,嬌豔欲滴,遠遠望去,蓮葉田田,影影綽綽。

    淩汐池站在荷塘邊,和風帶著花香撲麵而來,那曲笛聲清澈得就像山林間的小溪,幹淨沒有雜質。

    她喃喃道“看取蓮花淨,應知不染心。”

    荷塘之上有一座精雅的水閣,垂在水閣四周的紗幔隨風翻飛,一道身著黑衣的纖影正站在裏麵,橫笛自吹。

    一條黑色的小蛇蜿蜒著爬上了她的手,盤旋在她的手上,小小的腦袋高高翹起,仿佛在聆聽她的笛聲。

    妖兒此時剛好跑進了水閣裏,看著麵前吹笛的黑衣女子,疑聲道“音魄姐姐,原來小黑是來找你了,我還以為它怎麽了。”

    音魄放下了手中的笛子,伸手碰了碰小黑蛇的頭,霍的,她手中的那條小黑蛇不知何故,竟向她扭了起來,像是在跳一支舞,蛇信不時的朝外吐著。

    音魄登時點了點頭,把手縮回,又將小黑蛇遞給了妖兒,說道“小黑受驚了,以後可不能隨隨便便用它來嚇人了。”

    妖兒歪著頭,不解的看著她,問道“音魄姐姐,你怎麽知道小黑受驚了,它向你告狀了?”

    音魄並不掩飾,聲音仍然冷冰冰的“不錯,它適才告訴我,它見到了一個很可怕的人,那個人比它強大得太多了。”

    “可怕?”妖兒凝思了一會兒,說道“你是說汐池姐姐嗎?剛才小黑隻見過她,汐池姐姐是人,自然比它強大很多呀。”

    她邊說邊伸出手指戳了戳小黑,又問道“音魄姐姐,你真的能……聽懂小黑在說話?”

    音魄沒有回答她的話,視線落在了荷塘另一邊的兩道人影身上。

    淩汐池走了過去,等到她步上通往水閣的小橋時,那條小黑蛇刷的一聲躥入了妖兒的懷中,像是遇上了什麽讓它極為恐懼的東西。

    妖兒小小的臉上出現了疑惑的神色,望向了一旁的音魄。

    小黑好像真的在害怕?

    音魄衝她說道“小黑膽小,你先將它放回寢宮裏。”

    妖兒感受到了小黑在她懷中不安的扭來扭去,隨著淩汐池越走越近,她連忙拔腿便從另一個方向跑了,邊跑邊說“汐池姐姐,我一會兒再來看你。”

    淩汐池回她道“你跑慢點。”

    水閣中有微風吹過,風調皮的追逐著她的發絲,蓮葉在橋下麵隨著風浪翻滾,她走上了水閣,看著麵前的黑衣姑娘,笑著向她打著招呼“好久不見。”

    淩汐池也不知自己為何要過來同她打招呼,理論上來講,她同蘇晚景或許有些交情,可同音魄卻隻有一麵之緣,當初若非她,她也不會落入藏楓山莊,之後的事情或許也不會發生了。

    基於她是慕家的人,她甚至覺得自己應該同她保持距離。

    可適才那曲笛音太過幹淨,凡音之起,由人心生,能吹出如此簡單純粹,不染俗塵的曲子,便證明了此人還保存著一顆赤子之心。

    她甚至隱隱的感覺到,音魄的那曲笛聲是為她而吹的,就像琴漓陌當初在空山上彈奏問心曲一般,她明知不該去,卻還是忍不住去了。

    由曲問心,曲通人意。

    音魄的臉上是冷漠的神色,捏著笛子的手背在背後,走到欄杆旁,說道“確實好久不見。”

    淩汐池走到她的身邊,與她並肩而站,笑道“你的笛聲很美。”

    音魄哼笑了一聲,沒有說話。

    靈歌步了進來,問她“剛才的蛇是怎麽回事?”

    音魄的視線落在了靈歌身上,說道“你這是在質問我?”

    靈歌抿了抿唇,看著淩汐池說道“你該知道,王上吩咐過,任何人不得傷害她。”

    音魄道“那是他吩咐的你,他可沒吩咐過我,我沒有必要保護她。”

    靈歌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手不自覺的按上了腰間纏著的銀鏈。

    音魄的手也已經緊緊的握住了笛子。

    因著兩人都是冷傲不服輸的性子,所以在藏楓山莊時她們便有些不對付,經常針鋒相對,誰也不服誰。

    淩汐池見狀,心知這兩個獅子脾氣的女人可能一言不合要打起來,想當初她武功不濟之時,曾在兩天之內被她們二人先後打過,在她們心中可沒有什麽手下留情的概念,急忙指著一方道“蕭惜惟!”

    兩人同時回神,身上劍拔弩張的氣勢消失無蹤,一同看向了她手指的方向,看到那裏空無一人之後,又同時看向了她。

    淩汐池笑了起來,“你們雲隱的女人脾氣可真大,動不動的就要動手。”

    靈歌心中的怒意消了一些,冷哼一聲,又問道“你將那蛇送給妖兒到底什麽意思?”

    音魄旋著手中的笛子,不以為意的說“自然是留個眼線了。”

    靈歌道“我警告你,這裏不是瀚海國,你最好收起你那一套,不要亂來。”

    音魄的神色又冷冽了下來,眼中頓時布滿殺意“我也警告你,不要再在我麵前提瀚海國的事。”

    她的身上彌漫著憤怒和一抹淡淡的悲傷。

    淩汐池看著她,看來當初不管她是不是自願替她嫁入瀚海國的,瀚海國都給她留下了此生難以覆滅的記憶。

    靈歌似乎知道些什麽,不再和她說話,旋身坐在了凳子上,自顧自的倒了杯茶水喝。

    音魄的視線落在了淩汐池的身上,問道“你就不好奇,剛才那條小黑蛇究竟對我說了什麽嗎?”

    淩汐池疑聲道“你真的能聽懂它在說話?”

    說過之後,她才意識到自己是多此一問,音魄出自於古老的家族慕家,慕家的人有一個天生的本領,就是能聽懂百獸之語,故而能以音律控百獸,若真是如此,音魄能聽懂蛇語,也不是一件奇怪的事,畢竟當初她也曾領略過慕蓂牙以笛聲馭群狼的本事。

    她歎了一口氣,又問道“它說了什麽?”

    音魄湊近了她的耳邊,說道“小黑告訴我,它遇上了一條活了幾百年的蛇,並且是一條火紅色的巨蟒,它還告訴我,它很害怕她。”

    淩汐池臉色劇變,抬眸不可思議的看向了她。

    音魄的表情十分認真,並不像在說假話。

    一股寒意由心而發,她隻覺毛骨悚然。

    那一刻,她想到了血域魔潭的那條險些吃了她的巨蟒,那條蛇便是火紅色的,淪回珠也是從它身上得到的。

    她懷疑的看了看自己,隨即狠狠的搖了搖頭。

    再怎麽說她也不可能會是條蛇。

    這簡直是荒謬至極。

    靈歌重重的擱下了手中的杯子,站起了身“音魄,你不要太過分了。”

    “我過分?”音魄說,“我也好奇,她究竟做了什麽,會被一條蛇認作同類。”

    她的心中也有很大的疑慮,她也並非真的能聽懂蛇語,而是她可以感知到它們的意思,適才小黑來找她的時候,確實是在告訴她,它遇上了一條比它強大無數倍的同類。

    她自己也覺得很荒謬,畢竟眼前的人怎麽看也是個人。

    淩汐池穩了穩心神,問道“它還說什麽了?”

    音魄道“沒了。”

    淩汐池道“你真覺得我是條蛇?”

    音魄自顧自的轉著笛子“我倒也還沒那麽蠢。”

    淩汐池想了想,大概是自己在血域魔潭跟那條巨蟒拚命時喝了它不少血,身上沾上了它的氣息,以致於被一條蛇認作了同類。

    除此之外,她沒有其他更好的解釋了。

    她道“我確實遇上過一條火紅色的赤蟒,喝過它的血,不過它已經死了。”

    音魄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赤龍?”

    這便說得通了。

    藏楓山莊曾在血域魔潭設了據點,名叫風滿樓,經過多年的查訪,那裏確實有一條火紅色的巨蟒,江湖中稱之為赤龍,若她喝過蛇血,確實有可能被其它的蛇認作同類。

    淩汐池嗯了一聲,又說道“剛才那一曲笛聲你是為我們而吹的?”

    音魄微抿了下唇角,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神色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