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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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時間的前行,徐容發現自己又錯了,而且錯的離譜。
    《亮劍》沒播的時候,他斷言這部戲不大可能會紅。
    《亮劍》紅了之後,他盡可能大膽的放眼前望,做出了紅也就紅當下一段時間的論斷。
    等一輪播放過半,他才意識到先前的預估實在太過保守。
    最深的感觸是,時間有點不太夠用。
    每周至少三天,他要跟著導演陳建或者張光北到處去為二輪三輪宣傳、參加各種活動。
    剩下的四天裏,他要抽出一到兩天,因為還有許多電視台、雜誌、報社的訪談。
    與此同時的,電視、報紙、雜誌、網絡,各式各樣、各種角度的吹捧紛遝至來。
    關於劇本劇情多麽多麽優秀。
    關於演員表演如何如何精彩。
    關於拍攝過程怎麽怎麽艱辛。
    方方麵麵,甚至一個群演都能拉出來寫一篇文章誇上半天。
    和尚作為重要配角之一,理所當然地受到了大量關注以及吹捧,因為悲慘的結局,當然也收獲了相當多的同情。
    至於李又斌,徐容壓根沒見到人。
    “這一個月,賺了我上半輩子的錢。”
    這是一次電話時,李又斌疲憊之極時吐露的無奈心聲,每天隻休息兩到三個小時,除了應付各路媒體之外,他還要參加各種商業、公益以及某些不得不參加的活動。
    一入江湖,身不由己,這是徐容的最深刻的體會。
    他想回到學校去,好好學習、念書。
    這是他上網尋找誇讚自己的評論時某一刻突然萌發的念頭,因為所有的評論裏,自始至終,都是和尚如何如何,從沒有提到徐容如何如何。
    並且念頭自打生出,便茁壯成長。
    是的,《亮劍》紅的發紫,資方賺的盆滿缽滿,李又斌也賺了半輩子沒賺到的錢,可是自己呢?
    一天天隻能拿劇組發生的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仿佛一個老年癡呆的話嘮似的,一遍一遍又一遍的在不同或者類似的場合不斷重複,以博取聽者的笑聲。
    掌聲、鮮花,以及數十條評論當中其中一條對和尚的誇讚,除此之外呢?
    什麽也沒有。
    他想回去,可是資方、劇組、經紀公司都在或明或暗地告訴他,不能那麽做。
    但他已經愈發清晰的認識到,紅的是戲,紫的是李又斌,他隻是戲的一塊不大的拚圖,是李又斌身旁的綠葉。
    而如此的浪費時間,是對自身的不負責任。
    他希望注意到自身的人,應當早已注意到了,剩下沒注意到的,他再去人跟前晃八回,也不會有太大的改觀。
    在十月下旬,他回到了學校,這半個月裏,省級衛視他基本上跑了大半。
    剩下的不太重要的宣傳,他以學習為由推脫了。
    “這一個月,賺了我上半輩子的錢。”
    這句話始終縈繞在他的腦海當中。
    在過去,徐容不知道演員紅了能賺多少錢,但如今他知道了。
    而且李又斌本身的存在,也簡單直接地告訴他了如何賺這麽多錢。
    a+的綜合評價。
    這個前提具備了,剩下的就簡單了許多,等。
    等風來,扶搖直上。
    回到了學校,徐容再次恢複了單調、充實又充滿了獲得感的有趣且枯燥的生活。
    唯一不太開心的是,學校的老師不太敬業,不過請教個問題而已,回回見了他老跑的飛快。
    而且不止一個,學院的老師好像都知道了他徐容這號人。
    一開始,他以為自己出名了的原因,可是想想也不對,縱然紅成李又斌那樣,老師也沒必要躲著自己啊?
    因為每次跟老師碰麵,他笑容滿麵打招呼的時候,老師們總是一副急色匆匆的模樣,唯恐他上前搭話。
    直到室友跟他說了“”的傳聞。
    徐同學的“”,又名“絕命小本本”。
    隻是短短的幾個月,這個傳聞竟然悄無聲息地在學校流傳開來。
    對於學生,隻是一件趣聞,但是於表演係的講師、教授們,卻是見之色變。
    因為但凡徐同學掏出了那本黑色封皮的筆記本,打底一個小時,上不封頂。
    各種各樣的問題,無所謂超綱不超綱。
    就連係裏的“黃加課”,見了他也溜的賊快。
    曾有一個熱心的老教授見他敏而好學,欣然指導,可是連續一個周後,老教授請病假了。
    說是身體不適,需要休息幾天。
    從早上八點到晚上八點,餓了給買飯,渴了給倒水,態度恭謹,頗具程門立雪之精神,隻是會不斷的請教問題。
    最體貼的是,家住的遠的老師,晚上徐同學還會特意打輛車給送到家。
    就不是個人!
    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早上,剛剛被一個老師撒丫子甩掉的徐容,收到了一條短信。
    “校門口等著。”
    許阿姨發來的。
    徐容望著那位瞧著即將退休卻健步如飛教授的背影,歎了口氣,回了條短信過去:“什麽事兒許姐?”
    許阿姨沒回。
    徐容如何不知道教授不理他的緣由,他也聽了同班同學當笑話說過好幾次,可是理論性的東西不是隻靠看書和筆記就能學會的。
    但是老師就不一樣啦,他們會用通俗易懂的語言解釋,而且聽不懂可以再問,再不懂可以接著還問。
    可惜老師不敬業。
    到了校門口,等了大概十來分鍾,徐容遠遠地便望見一輛亮棕色的汽車駛來,最終停到了他跟前。
    隻有倆座。
    徐容雖然沒開過車,但是如今多少還是有點見識的。
    這證明著,許阿姨,有錢。
    “上車。”許阿姨戴著副大墨鏡,穿著白色連袖衫,露出兩個酒窩道,“走,姐姐帶你去兜風。”
    徐容坐過不少次汽車,可是唯獨這回,他猶豫了。
    他還是想奮鬥的。
    類似的情形他見過許多次,尤其是高職班的學生,更是常見不過,他也明白是怎麽回事。
    許阿姨見他麵露猶豫之色,臉上的酒窩漸漸消失:“上不上?”
    徐容見許阿姨臉變的有點快,估摸著自己想多了,上了車,問道:“許姐,你這是有事兒?”
    “廢話,沒事兒我真來帶你兜風啊。”許阿姨沒瞧他,駛離學校附近之後,一路狂飆,在車流當中竄來竄去。
    “姐的技術怎麽樣?”
    “啊,真爽。”
    “可是,許姐,這不太安全吧。”
    “怎麽不安全了?”
    “會被查的。”
    “我違規了嗎?”許阿姨瞟了他一眼道,“開個車而已。”
    徐容上學的時候總是聽書中講,有錢的人,其實過的並不快樂。
    可是今天,他發現,有錢人的快樂,也許他想象不到。
    到了北四環外大屯路東頭的一排公寓前,許阿姨在路邊停了車。
    大概是早上,附近出奇的安靜,街上隻幾個人來人往。
    許阿姨將墨鏡摘了,幹脆利落地道:“下車。”
    徐容仍迷惑著,一路上問也不說,到底要幹什麽?
    “許姐,你帶我來這兒到底幹嘛?”
    “試戲。”許阿姨指了指公寓樓道,“黎叔正在籌備新戲,我先前托人問過了,可以帶你來試試。”
    “黎叔?”徐容愣了一下,下了車,跟著許阿姨往裏走,詫異地看著她道,“哪個黎叔?”
    “還能是哪個黎叔?”許阿姨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雍正王朝聽說過沒,走向共和知道不?”
    徐容這下明白了,論名氣,論作品,這位可是大導演。
    但他也是跟大導演合作過的人,而且還不止一次,陳佳林人也是大導演。
    上了公寓的二樓,能聽到隱隱約約的說話聲。
    進了房間,屋裏或站或坐著幾個人在聊天,見許阿姨進來,都站了起來,紛紛打招呼。
    “黎叔,來給你添麻煩啦。”
    “看看再說,要是業務能力不夠,可不能怪我不讓你添這麻煩。”
    黎叔瘦高個,圓臉,瞧著挺和善,笑著把醜話頭前兒說了,可是卻並未給人很生硬的感覺,仿佛在跟人商量,但仔細想想,又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樣子。
    黎叔跟許阿姨聊了幾句,轉過頭問道:“這就是你說的那個徐容?怎麽瞧著有點眼熟?”
    “那可不,亮劍裏的魏和尚就是他演的。”
    “噢。”黎叔和氣地笑了笑,似乎了解,似乎又不太了解,隻是問道:“多大啦?”
    “黎叔您好。”徐容忙微微躬身道,“今年十八。”
    “小夥子挺年輕的。”
    黎叔打量了他一會兒,才轉過頭,衝身後的一中年女人說道:“嘉娜老師,給他說段戲,就沈一石的吧。”
    被他稱作嘉娜老師的女人大高個,圓臉,眼窩有點凹陷,鼻梁挺拔,瞧著不像漢人。
    嘉娜老師衝許阿姨攤了攤手,道:“許姐,這是張導的規定,你可不能賴我,陳保國老師也是試了戲才定的。”
    她的普通話相當標準,字正腔圓。
    許阿姨瞥了一眼隻笑,卻沒說話的黎叔,道:“黎叔肯讓試戲我已經很感謝啦。”
    徐容直到此時腦子還是懵懵的,許阿姨為什麽要幫自己呢?黎叔要拍的又是什麽戲?
    連陳保國那麽大的腕兒還要試戲?
    嘉娜老師並沒有給她解答疑惑,道:“接下來王老師會給你搭戲,大體背景你是一個跟朝廷關係密切的大商人,一個太監要讓你拿銀子,執行皇帝的某項政策,但是你實在沒錢,這是台詞。”
    嘉娜說完了,對著房間內一個穿著高領毛衣的瘦高中年道:“王老師,麻煩你了。”
    王老師很瘦,臉上瞧著沒多少肉,戴著副亮銀色金屬框眼鏡,道:“麻煩什麽,我來就是幹這個的。”
    “小徐,你先準備一下。”
    徐容抿了抿嘴唇,捏著嘉娜老師遞過來的一張半新的a4紙,心說這跟學校差太遠了吧?
    說下背景,然後給一張密密麻麻全是字的台詞,準備一下就讓演?
    台詞功底完全默認優秀水平,最關鍵的是,這種試法,對演員的主觀能動性的要求實在高的離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