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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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早,才八點多,小張同學便被媽媽催命似的喊起了床。
    她真不想起,可是一陣“嘩啦嘩啦”的聲音過後,刺目的日光打在了她的臉上。
    她哼唧了兩聲,翻了個身,拉過被子,蒙上了腦袋。
    “張蕊,都幾點了?你看誰家跟你似的,都大中午了還呼呼睡,趕緊起來。”
    “哎呀媽,讓我再睡兒”
    “睡睡睡,你是豬嗎?你瞅瞅這都幾點了?我跟你說,我現在瞅見你就煩,一天天的抱著個手機,吃了睡,睡了吃,就是豬,不還得溜溜食呢。”
    小張同學氣的“呼”地一把將被子掀開,露出胸前一片雪白雪白的睡衣,道:“媽,你怎麽能這麽說我呢,我是你親閨女哎。”
    “別叫媽,我不是你媽,你是我媽”
    春節過後,尚未開學,小張同學久居家中,閑來無事,便打算出門轉轉。
    主要是一天天的被嘮叨的快煩死了。
    因為媽媽在京城照顧她,因此無論上學期間,還是假期裏,她都沒體會過母慈女孝的溫馨。
    一天到晚,叨叨叨,叨叨叨,她感覺自己腦子都快要炸了,好不容易放了假,還不能讓人睡個囫圇覺。
    可她實在沒地兒可去,同學都回家了,同在京城的舍友楊蜜倒是閑著,可是她不太喜歡跟她一塊玩。
    她太聰明了,老顯得自己可笨,還是珊珊好,跟自己一樣伶俐。
    在中午,她翻騰起了以前的舊書,準備拾掇拾掇賣了,礙事兒。
    翻到了一冊舊稿紙,看著稿紙上工整的字跡,她皺著眉頭沉思了好一會兒,才恍然想起來,是徐老師寫的。
    對啦,徐老師在幹嘛呢?
    先前不是說在拍戲嘛,過去看看探個班,順便還能申請一筆公費,嘿嘿嘿。
    另外,還要看看徐老師怎麽拍戲的。
    雖然認識快兩年了,並且還是同班同學,可是她還真沒怎麽見過徐老師演戲。
    除了藝考三試那天,他跟徐老師搭過一場戲外,之後再也沒有合作過。
    徐老師沒有參加過學校的匯報演出,實踐課上也總是心不在焉,出工不出力。
    老師也不喜歡點他,自從第一次點了他之後,老師突然就不管他了,隻有在需要示範時,才會喊徐老師。
    一直以來,她其實不太能理解的是,為什麽老師們總說徐老師的演的好。
    演戲嘛,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就像文無第一一樣,一千個觀眾眼裏還有一千個那個啥呢。
    而且徐老師的資源確實蠻誇張的,大一還沒上完,就一下接了三個戲,其中還有一個男一,一個男二。
    哈哈,徐老師威武!
    她到現在還記得那天楊蜜聽她說起這件事時那不太自然的表情。
    可是徐老師的演技真的好嗎?
    《亮劍》她也看了,魏和尚的性格比較單一,相對來說比較簡單,她估摸自己上也能行。
    隻不過缺少了個機會而已。
    不管了,去看看再說。
    她是個執行力強的人,想到了,說走就走,反正在家也是招嫌。
    沒跟徐老師提前打招呼,第二天一早,她收拾了點常用物品和衣物,背起背包,便飛到了橫店。
    殺徐老師個出其不意!
    一路換乘,隻下午兩點半,她就抵達了影視城,從工作人員口中,她打聽到了《大明王朝》劇組的拍攝地,明清宮苑,這個組是個大組,很容易就能問到。
    來到影棚大門外,她先是側耳聽了聽,隻是奇怪的是,裏邊沒有絲毫聲音。
    她想著自己上當了,先前指路那人在騙她。
    哪有拍戲沒一點聲音的。
    她往外走了一圈,又問了倆人,可是兩個人給她指的,還是剛才去的影棚。
    難不成幻聽了?
    她猶豫了一會兒,想著要不要打個電話。
    可是這個想法很快又給她否決了,要是告訴徐老師自己連影棚都找不著,那豈不是顯得自己很笨?
    還怎麽出其不意?
    她再次走到了影棚前,壯著膽子,貓著腰,悄悄地把大門拉開了一條縫,隻見裏邊烏壓壓的一百來號人,各忙各的,卻安靜的詭異。
    每個人都輕手輕腳的,跟賊似的。
    她扒拉著門縫,撅著屁股,視線逡巡了半天,腰都快酸了,卻愣是沒找到徐老師的身影。
    她又悄悄地把門關上了,走遠了一點,拿出了手機,裏邊那幫人看著有點不太正常。
    她歎了口氣,徐老師今天應該在酒店休息,沒法打個出其不意了。
    “喂,徐老師,你今天沒拍戲嘛?”
    “我來探班啦,就在你們影棚外邊呢。”
    “什麽,你在裏邊?可我沒瞅見你啊。”
    她的話還沒說完,“吱呀”一聲,門開了。
    徐容打門裏走了出來,臉上卻沒有她意料的震驚或者喜悅,反而一臉的平靜,平靜的有些不太正常。
    他穿著繡著花邊的戲服,戴著頭套,膚色因為化妝黑了不少,而且還粘著胡子。
    “徐老師?”她跟徐老師對視一眼,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可是隨即,又仔細瞅了瞅,發現確實是徐老師沒錯,隻是看自己的目光有點奇怪,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她鬆了一口,人沒變就成,問道:“你沒事兒吧?”
    徐容搖了搖頭,道:“沒事兒。”
    “可是”她肚子裏好多疑惑,正要問出來。
    卻見徐老師伸手攔住了自己,道:“你別說話,我待會兒還有一場戲。”
    “啊,人大遠的跑來,連話還不許說的嘛?”她的眼睛陡然地睜大了,還沒紅呢,就開始不把本小張放眼裏了?
    氣死我啦啊啊啊啊啊!
    可是徐老師的眼光卻突然變得銳利了許多,讓她想起了上學那會兒老趴在窗戶邊的班主任,剛剛升起的不滿也沒能竄上來,下意識把聲音低了下去:“好吧。”
    “走吧,跟我進去,不要出聲。”
    她本來還要強兩句的,可是沒來的及,徐老師便進去了。
    她鼓了鼓腮幫,算啦,本小張大人有大量,還是不跟徐老師一般見識好啦。
    進了影棚,不用徐老師提醒,她自覺地閉上了嘴巴。
    因為沒人說話,哪怕她的到來,也沒引起太多人的注意,注意到她的幾個人,看到她跟在徐老師身後,也沒多做留意。
    坐在徐老師拿來的小馬紮上,過了一會兒,她隻覺渾身起雞皮疙瘩,這個組,好像是一群瘋子組成的。
    “你先在這等著,等會兒我拍完喊你。”
    徐老師說完了,便向裏邊走了過去。
    當徐老師直起腰,邁出第一步後,望著他的背影,她突然發現徐老師好像有點陌生,他的背沒以前那麽挺直了,步子也比以前慢了許多,兩手垂在身體兩側,安靜地走到了副導演指的位置。
    她好像明白了為什麽徐老師能接到那麽多戲了,剛才扒門縫時,她看到了這個背影,可是直接給忽略了。
    她將包包抱在懷裏,下巴墊在上麵,安靜地坐在場邊,看了一場徐老師的戲。
    跟以前聽到的有些不太一樣,沒有導演說戲,隻是提了一句,拍第幾場第幾條第幾鏡,然後直接就開拍了。
    沒有排戲,也沒有笑場,隻有“重來”和“過”兩種。
    徐老師就好像一個沒有感情的拍片機器一樣不斷地重複著,可是一旦開拍,他的表情還是那副平靜的樣子,隻是眼神卻隨著他的台詞,豐富了許多。
    等結束了,她才突然意識到,好像自己並不了解徐老師。
    但是這個念頭隻是一閃而過,便被她拋到腦後,對於太過複雜的問題,她最近沒有了深究的習慣。
    徐老師說了,要不求甚解,有些事要較真,有些事兒,要看開一點的。
    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
    而且了解不了解,跟自己又有什麽關係呢?
    隻要徐老師以後紅了,別忘了帶自己吃肉就成。
    等到了晚上,跟徐老師吃完飯,她決定,以後再也不探徐老師的班了。
    他幾乎沒笑過,即使笑,麵部的表情也相當弱,給人一種假笑的感覺,不對,不是感覺,就是假笑!
    最可氣的是,半天的時間裏,徐老師就沒說幾乎話,無論她說什麽,他總是“嗯嗯啊啊”的應付。
    太氣人了!
    她本來還打算多呆幾天的,可是在飯桌上,她改變主意了,明天就回家,這個班,不探也罷。
    可是到了酒店,徐老師又挽留她,讓她跟幾天組,說是能學到很多東西。
    學什麽學,氣都快給氣死啦!
    躺在酒店的床上,她突然意識到,徐老師剛才勸自己留下的話,竟然是今天說的最長的一句。
    本小張同學來探班,竟然被無視了?
    真的是太可惡啦!
    不行,得去理論理論。
    她剛坐起來,忽而想起徐老師去導演房間了,說是要讀劇本。
    她發現了,這個劇組有病,不僅徐老師有病,其他人也是。
    晚上快淩晨的時候,她聽到門外接續不斷的腳步聲,悄悄打開門打門縫向外瞄去,隻見七八個人從導演房間裏出來,有的她認識,有的根本沒見過。
    但是一個個動作詭異,有的昂首挺胸,有的低垂眼眉,徐老師也在其中,在他們身後,倆人端著幾盤絲毫沒動的宵夜。
    看到徐老師,她下意識地推開了門,露出了自己的小腦袋。
    一溜人,齊刷刷地扭過了腦袋。
    她悄悄地咽了口唾沫,因為她發現,他們看向自己的眼神好奇怪,就像看到了一個不太正常的人一樣。
    徐老師並沒有跟其他人一樣直接過去,而是在她門前停下了。
    她下意識地抓緊了門把手,剛才看的她心裏毛毛的,即使眼下站在門前的是徐老師,也沒法讓她心裏稍微安定一點。
    徐老師強行擠出了點稍微正常點的笑,道:“明天早點起,跟我們一塊去影棚,我已經跟導演說過了,另外要是有什麽別的事,我就在隔壁,你喊我一聲就成。”
    “噢,好。”她點了點頭迅速道,“你還有事兒嗎?沒的話就趕緊走吧。”
    見徐老師搖頭,她立刻關上了門,心中糾結明天到底要不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