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乘風而起九萬裏 第1章 前塵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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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喔~喔~喔~

    伴隨著一聲嘹亮的公雞打鳴,薄霧籠罩下的鐵家寨逐漸從睡夢中蘇醒過來。

    大雪封山前,出發趕集的一幫漢子終於在全寨老小的盼望中,拖著滿滿幾車年貨回到了村寨。

    熱鬧了許久的寨子最終在入夜後回歸了平靜,以至於在第二天清晨學堂講課時,不少孩子都睡眼惺忪,不是跑神就是打瞌睡。

    “那句話怎麽說來著,隻要讀書識字,那也可以說自個兒是書香門第。到時候,當著隔壁村翠花的麵,也能夠寫個名字給她瞧瞧。”

    “要說人家這讀書人就是好,不僅人長得俊,這名兒起的也比自家的有味道。老爹那鐵牛的名字也太土了……”

    寨中書堂,趴在木桌桌案上的鐵梨花身著一身嶄新的翠綠色衣裳,略顯出神地盯著在前頭念書文的陸玄,心思不知飛到了哪裏。

    “小梨花?小梨花?回神了!”

    講的有些口幹舌燥的陸玄暗自搖頭,他看著跑神了的鐵梨花又氣又好笑,喊了幾次才將對方的魂兒拉了回來。

    “啊?陸……陸叔?”

    不知怎地,欲言又止的陸玄張了張嘴,麵對這個十歲不到的小丫頭,他實在是提不起氣。

    “認真聽,不然我就告訴鐵牛。”

    “什麽?不要啊!陸叔,梨花不敢了!”

    一聽陸玄要在她老爹麵前告狀,鐵梨花立刻就急了,說什麽也不讓對方去她家,豆子大的眼淚說流就流。

    “你哭什麽啊?”

    陸玄好說歹說才將對方穩住,可他想不明白,明明是對方開小差在先,可為何到最後還要他來哄?

    如此情景若是被其他人看到,怕是會驚掉大牙。

    換誰也不敢相信,出身銅雀台的陸老魔,會對一個小女娃這般寵溺。

    是夜,村寨萬籟俱寂,頭頂的夜空星光璀璨。

    “係統,查看剩餘模擬次數!”

    燭火幽幽,陸玄盤坐在昏暗的屋內,喚出了係統。

    【當前剩餘模擬次數1……】

    【提示當前宿主尚未通過認主考核,請謹慎使用模擬器。】

    “開始模擬!”

    模擬器救了他很多次,靠著“新手禮包”賦予的血脈神通,陸玄撐過了最難熬的歲月。

    【扣除完畢,模擬開始——】

    隨著界麵上剩餘次數徹底清空,陸玄孤注一擲,兩眼死死盯著滾動的字幕

    【你因意外,來到了這方仙魔縱橫的大世界。】

    【身為異界來客,你被此方天道厭棄,刻上了“天劫咒”。】

    (陸玄想起識海裏巨大的天劫符咒,他就覺得腦殼疼。)

    【你所在的村子被魔道修士掠劫,淪為囚奴,在熔爐堡打鐵數年。】

    【煎熬中,你意外引氣入體,暴露了修行資質,並被迫加入了銅雀台。】

    【委身魔道的你心有不甘,但卻無法反抗,隻能夠拚命修行,強迫自己變強。】

    【年末,與你同一批進入銅雀台的弟子再度聚首,準備殘酷的宗門考核。】

    【你通過了考核,但親手斬殺同伴的經曆化作夢魘,讓你難以入眠。】

    【為了麻痹自己,你成為了銅雀台一柄鋒利的刀。】

    【某天,猛然驚醒的你突然覺得不該這樣!】

    【你開始探尋自己的內心,尋找脫離銅雀台的辦法。】

    【在北固山遺跡的刺殺任務中,你成功背刺隊友,連同任務目標在內,全部坑殺其中。】

    【你獲得了北固山遺跡中的部分“北方玄帝道統”傳承、真水·秋露、神秘血劍。】

    【你借助事先準備好的屍體,發動了“金蟬脫殼”的計劃。】

    【你流竄到了鐵家寨,當起了教書先生,完成了幼年的夢想。】

    【在這裏,你感到很安心,並且與村民結下了友誼。】

    【平靜的時光很短暫,你意外卷入了一場糾紛,是死亡的前調。】

    【你殺入了“千墳山”鬼蜮,不惜以身犯險的你隻為了一絲渺茫的可能。】

    (陸玄有什麽能讓他甘願冒險?)

    【局勢變幻,你傾盡全力也未能抓住那一縷希望。】

    【你徹底入魔了,為了複仇,你甘願傾盡所有。】

    【直麵金丹境的“千磯娘娘”,你拚死一搏。】

    【你失敗了,被煉製成了一尊沒有感情、神誌的傀儡“寒鬼尊”。】

    【本次模擬結束。】

    晚風擾動燭火,房間內落針可聞。

    良久,目光愈發森寒的陸玄緩緩吐出幾個字“千磯娘娘!”

    她不死,死的就是陸玄!

    ……

    翌日,陸玄早早地來到學堂,一如往日那般,靜靜等候寨子裏的孩子。

    本該是勞心勞力的教書活計,對於陸玄而言,卻是樂在其中。

    沉淪過黑暗的他很享受這種平靜的日子,更很喜歡寨子裏淳樸的村民。

    安逸下來的陸玄放慢了修行計劃,收斂了往日的狠辣,變得如同謙謙君子般溫潤。

    在這偏遠的山村內,沒有勾心鬥角,沒有朝不保夕,沒有提心吊膽。

    終日打打殺殺,奔波不休的日子讓他倍感疲倦。

    也許是心境變化帶來了奇特的效果,陸玄糊裏糊塗地便踏入了先天圓滿的境界,距離築基也不過一步之遙。

    就連先前提升緩慢的【神通·歲寒】,也得益於北固山遺跡中獲得的【真水·秋露】,有了顯著的提升。

    單論那手控水成冰之能,已經達到了隨心所欲的境界。

    在渡過轉換功法的虛弱期後,陸玄新修的《北方玄帝經》,也漸入佳境。

    但由於傳承不全,他隻習得了總綱與上卷。

    其內,包含兩門道門真功

    一則,鑄就無暇道基的《玄武鎮海圖錄》,潛藏一道玄武真靈坐鎮氣海;

    二則,錘煉肉身體魄的《玄罡蕩魔法身》,可煉一道玉骨法身戰天鬥地。

    功法有雲辟海境固本立身,先天境靜心養神。壯大神魂的過程可以說是水磨的功夫,著急也沒有用。

    相較於自得其樂的陸玄,儲物袋內的褚興穀過得就格外煎熬。

    前身作為“魔頭”,陸玄手底下怎麽可能沒有“傀儡”、“奴仆”之類的存在?

    除了剛開始那會兒,陸玄還會與他探討怎麽教書之外,其後日子裏,褚興穀就如同被遺忘了一般,在那暗無天日的儲物袋中都快呆瘋了。

    ……

    夜色漸深,揉了揉眉心的陸玄擱置筆墨。

    桌案上,字跡半幹未幹的《清靜經》散發點點墨香。

    謄寫、默誦這篇前世道門經典,已經成了他每日的必修功課。

    而那卷從模擬器“新手禮包”開出來的《太上老君說常清靜經》,更是被他視若珍寶,常常貼身收藏。

    “陸叔,睡了沒?”

    陸玄手中一頓,暗自搖了搖頭。

    他的警覺性是越來越差了,一個孩子都站在門外了都未能察覺。

    “進來吧,小梨花你找叔有什麽事?”

    打開木門,陸玄看著眼前這個梳著兩個衝天揪的鐵梨花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爹爹說了,明晚有戲班子來山裏走戲。

    今年多虧了叔教大家認字,賺的錢也比往年多了不少。所以村正打算請他們來鐵家寨唱幾出,到時候請陸叔也……也賞光!”

    聞言,陸玄頗為詫異,沒想到自己還能夠被大夥感謝。

    這種莫名的關懷,讓他冷寂的內心流過一抹溫暖。

    “可以啊,小丫頭,還學會用‘賞光’這個詞了。”

    陸玄笑了笑,伸手把鐵梨花的頭發揉亂,隨後打趣道“回去告訴牛叔,陸某定然準時到場。”

    “對了,陸叔這個給你,爹爹這次還特意去城隍廟外求了好幾枚平安福。”

    說著,鐵梨花得意洋洋地從懷中掏出一個被疊成三角形的黃色符咒。

    而同樣的平安福,小丫頭懷裏還有一大串。

    陸玄輕咦一聲,平安福在入手的刹那,奇異的香味竄入他的鼻腔。

    乍看之下,這枚平安福並無明顯的真氣流轉,但陸玄可以確定,之前自己的確聞到了一股縹緲的檀香味。

    不過,這股味道太過玄奇稀薄,當他再度細細查看時,已然是徹底消散。

    失了那抹神韻的平安福,恐怕也就隻能討個口彩,唯一值點錢的也就是這散發安神氣味的符紙了。

    想來這繪製符咒所用的黃紙,應當是城隍廟內供奉的貢紙,但受限於熏陶的時日太短,怕也鎮不住鬼怪。

    “城隍廟嗎?看來這方地界水還挺深。”

    陸玄看破不說破,並沒有告訴小梨花她爹爹被騙了的實情,反倒是欣然將其收入囊中。

    對於這一片好意,他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小梨花,這東西陸叔收下了,幫我謝謝你爹。”

    “好嘞!”

    許是完成了父親的交代,跳脫的鐵梨花直接一頭紮向小孩聚集的寨內場院。

    “慢著點,別摔了!”

    ……

    次日傍晚,在眾人的翹首以盼之下,拖拉著一大堆物件兒的戲班子終於到了。

    上一回請人來唱戲,還是七八年前鐵阿九六十大壽的時候。

    時隔多年,當初滿地跑的孩子如今快的都已經成家立業。

    想到此處,這不禁讓滿臉笑容的鐵阿九有種老了的感覺。

    戲班子人手不多,滿打滿算也就十來人。靠著村裏漢子打下手,一個草台子很快就搭了起來,隻等眾人來齊就開場。

    特意換了一身青衫的陸玄,幾乎是被鐵梨花拖著趕到村寨中心的。

    然而,最前排的好位子還是沒能搶到。

    “哎呀,都怪你陸叔!你看,這下咱們隻能站在邊上看了……”

    鐵梨花開始了碎碎念,不停地埋怨誤了她看戲的陸玄。

    對此,陸玄隻好撓著頭,好一頓安慰。

    他來這裏不是為了看戲,而是為了這種和大家一起的氛圍。

    ——這大概,就是人間煙火吧!

    “你看!你爹旁邊是不是給我們留了位子?”

    正如陸玄所言,作為被邀請的對象,村正、鐵牛怎麽會不給他特意留個座位?

    待得陸玄入座,村正鐵阿九提著個旱煙袋子,滿是褶子的臉上堆滿了笑容。

    “陸先生你是不知道啊,兩日前那商人還打算像往年那般坑咱們,結果,咱們識字了!哈哈!”

    “那是,俺現在還記得那家夥的下不了台的模樣,甭提多痛快了。”

    鐵牛也從一旁插了一句,眉飛色舞的同時,繪聲繪色地將當時的故事描述了起來。

    幾番寒暄中,村裏的人大多都來齊了,而“正戲”也即將開始!

    哐!——

    隨著一聲鑼響,喧鬧的人群也開始安靜下來。

    讓陸玄納悶的是,這戲班子為何要在傍晚開戲,白天天光正好的時候不行嗎?

    權當做本地風俗,陸玄並未多想。

    這種和大家一起看戲的活動,他可是頭一遭參與,也不太方便問那麽多。

    台上,咿咿呀呀的戲腔一開、帷幕一起,周遭的老少爺們紛紛叫好。

    走山唱戲的菜台班子大多水平一般,農忙時節便下地,閑下來就唱戲,劇本也大多是從說書人那裏摘來的段子。

    在村民眼中,唱的好與壞不打緊,關鍵是唱戲的人要好看。

    隨著眾人的一頓喝彩,但見一妝容清麗的佳人衣袖半遮麵,踏著款款蓮步悄然上台。

    “最撩人春色是今年,少甚麽低就高來粉畫垣。”

    “原來春心無處不飛懸。是睡荼蘼抓住裙衩線,恰便是花似人心向好處牽。”

    女子唱腔一開,其餘幾人也是緊隨其後。

    “咱不是前生愛眷,又素乏平生半麵。”

    “則道來生出現,乍便今生夢見。生就個書生,恰恰生生抱咱去眠。”

    “偶然間心似繾,在梅樹邊。似這等花花草草由人戀,生生死死隨人願,便酸酸楚楚無人怨。待打併香魂一片,陰雨梅天。啊呀人兒呀!守的個梅根相見。”

    聽著聽著,陸玄發現自己錯了,眼前這個戲班子似乎還真有兩把刷子。

    伴隨著曲目《尋夢》漸入佳境,鐵家寨中那一盞盞燈籠卻是悄然發出了幽幽紅光。

    彩綢裝點的戲台子上,不知何時飄起了淡淡的霧氣,讓人忍不住心生遐想。

    那戲曲好似有魔力一般,讓所聽之人如同身臨其境。

    眼前更是浮現起那名喚做杜麗娘的佳人,檀口輕張之時,似喜還悲的曲調婉轉而出。

    隨著時間的推移,明月當空,夜裏的陰氣也愈發濃鬱。

    此時的鐵家寨紅燭搖曳,陰風四起,呆滯的村民一個個眼神空洞宛若活死人。

    “不好,這唱戲的有問題!”